謝生感慨一番, 便看起了安幼輿那邊的情況。
被章老漢帶回家的安幼輿松了口氣,看那樸實的茅草屋,倍感真實,這才是普通人住的地方啊,剛才那精致的院落貿然出現在這山谷裏,他怎麽就敢闖?
章老漢不知道安幼輿的劫後餘生的紛亂思緒,輕聲呼喚妻子與女兒來招呼客人。
一瘸一拐的章老太太滿臉笑褶:“安公子來啦?”
随後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女郎, 端着茶水走來,臉上是落落大方的微笑,甚是明豔。
安幼輿卻被吓得一個趔趄, 笑容也僵在臉上。
蛇蛇蛇……精?
“安公子在害怕什麽?”那女郎,也就是花姑子,一點也不忸怩地歪頭問道。
“我剛才遇上一個妖精……與姑娘長得十分相似。”安幼輿斟酌着回答,這姑娘眼中坦坦蕩蕩, 身上還香味撲鼻,跟天仙一樣的模樣, 總不可能也是妖精吧?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不對,自己當着人家的面這樣說話,不是在說人家姑娘是妖精嗎?
可花姑子并沒有生氣,笑容依舊恬淡:“那妖精又變了我的模樣去騙人?真是作惡多端, 真是遲早有道士收了才好。”
章老夫婦卻是皺起了眉,深深對視了一眼。
安幼輿不由幹笑:“原來是這樣啊,那妖怪定見姑娘貌美,才化作姑娘的面貌去迷惑……咳。”
不知為何, 他的腦海裏卻浮現出那妖精躲在屏風後的妖嬈倩影……然後瞬間幻化成吐着蛇信的巨大蟒蛇,安幼輿身子一抖,連連搖頭把自己腦海中那麽不切實際的幻想抛出去。
還是眼前的花姑子嬌俏動人,為何要想起那要人命的妖精呢?
為了轉移注意力,安幼輿就把視線全都凝在花姑子身上,看着花姑子動作輕柔地倒酒、舉止優雅又自帶一股韻味。酒香濃烈、花香撲鼻,安幼輿覺得,自己已經愛上這個美麗到妖精都青睐的姑娘了,他能向花姑子求親嗎?
花姑子只顧紮精致的草人,不小心煮沸了酒,在安幼輿的眼裏,也是集聰慧與可愛于一身的表現。帶着章老夫婦出去,他便急切地問道:“我可以求親嗎?”
“……”花姑子當然是像原劇情一樣沒說話。
遇上謝生只不過是一段插曲,并沒有改變太多的劇情走向,所以謝生便不看了,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這花姑子倒也不像是那個人。
系統弱弱問道:【那個人是誰啊?】
【很久之前……陌生人。】謝生嘆一口氣,略微期待地想:這次,那個人還是會主動來找他的吧?
眼見着安幼輿和花姑子的愛情篇章正式開啓,無所事事又無心睡眠的謝生便去參觀了一下蛇洞。陰冷潮濕的洞穴深處,一百來顆蛇蛋顆顆緊挨,擺放得那叫一個整整齊齊,打眼看去,一百多個蛋甚至泛着瑩白的微光。
謝生:【……這能孵出來才有鬼了。】
就這潮濕度,這光照,這溫度,是孵蛋還是要冷藏啊?
系統一臉天真:【可人家是妖精不是普通的蛇啊?】
怎麽能用普通的孵化條件來要求呢?
【還多虧是妖精,不然這些蛋早就臭掉了。】謝生随手拿起一顆蛋翻來覆去地看,潔白的蛋皮細膩而又堅固,隐約能感受到裏面微弱的生命氣息。
這就是白蛇夫婦即便道行盡毀也要孵蛋的原因嗎?
正是因為那微弱卻尚存的生命,給了白蛇夫婦一絲希望,才使得他們這樣地不顧一切,即使最終付出了自己的性命也無怨無悔?
謝生輕柔地把這一顆放下,摸頭一樣地撫過蛋頂,堅持這麽久,生命也真是頑強。他一顆又一顆摸過去,發現幾百顆蛋無一例外,全都有一絲微弱的氣息,裏面的生命似乎已經發育完整,卻沒有破殼而出的能力。
系統:【也許這些小蛇道行不夠,打不開父母給予的那層保護殼。】
越是深愛,那層保護殼也越是厚重,難以打開。
謝生的原身不就是得了母親全身道行才得以出世嗎?
難道這裏的每一條蛇都需要那樣多的道行?
怪不得原身要去吸人精氣呢。
謝生拒絕思考原身到底吸過多少人,他一本正經地問道:【你說我要是從外面把殼打碎,小蛇能活着出來嗎?】
系統:【……理論上來說,不能。】
【那好吧。】謝生收回自己躍躍欲試的手,遺憾地把手上的大白蛋放回去。
之前的蛇蛋整齊地令人難以接受,謝生另換了些幹草做窩,将蛇蛋清點一番後,每七個放在一個窩裏,規規矩矩地按圓圈擺放,一共擺上了二十一個圓圈。
之後又鋪上一層幹草,淩亂又不失美感,接着夜明珠的照耀,枯黃的草映着潔白的蛋,滿滿當當鋪了一地。
有光、有草、有溫度,齊了。
謝生滿意地拍拍手,叮囑一樣道:“行了,哥哥明天再來看你們這些小可愛。”
系統:【……】
經歷一夜驚險的安幼輿睡得并不安穩,不過清晨時分便早早地醒了過來。他聽着林中清脆的蟲鳴,只覺心中滿是歡喜,他還活着,他還有機會娶到花姑子那樣的美人。
昨夜他的唐突差點被章老漢知道,還是花姑子為他解的圍,那是不是以為着,花姑子也是喜歡他的呢?
想到這一點,他整個人都心神蕩漾起來,他急切地想要回家,準備好聘禮,來向花姑子求親,他簡直迫不及待!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起,收拾整齊便跟章老漢道別。
章老漢只當他急着回家,給他指指方向便嚴肅道:“安公子一路小心。”
安幼輿心想自己犯過一回錯,第二回 定不會再犯相似的錯誤,便不在乎地手一揮,走上回家的路。
此刻安幼輿的心中,全是托誰來求親,又下多少聘禮,花姑子又怎樣高興的答應……
渾然不知,在迷蒙的晨霧下,前方正有人在等着他。
謝生才不會就這麽放任安幼輿就這樣走回劇情,能影響一點是一點,他的要求一點都不高。
雖然整理了一夜的蛇蛋窩,可謝生依舊神采奕奕,絲毫不見疲态。他又特意變成花姑子的模樣,靜靜地守在安幼輿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
安幼輿一無所知地往前走。
謝生百無聊賴地倚着樹,看了好久才見到那霧中終于出現依稀的人影,他凝神注視,向系統确認是安幼輿後才出現。
安幼輿滿腦子都是大紅色的成親場面,嘴角的笑幾乎咧到耳朵根,傻笑到雙眼都失去焦距。猛然間就瞧見路上似乎多出來一個人,那人影一擡頭,面容卻因那霧氣看得不真切。安幼輿猶豫地停住腳,那人影就直直地朝安幼輿撲了過來。
那人一邊撲一邊輕呼:“安公子!”
安幼輿本想躲,聽那一聲卻一聲清脆的呼喊又頓住,下意識伸出雙手接:“章姑娘?”
但那姑娘見他伸手來接,似乎又克制住了自己,矜持地離安幼輿的手還有一丢丢距離,綻開一個柔柔的笑。
安幼輿尴尬地把手收回去,眼尖地瞄見“花姑子”發梢微潤的濕意,遲疑地問道:“章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
早上他離開時,整個章家也只有章老漢起床相送,怎麽一個姑娘家,腳步比他還快,竟在這裏等他?
謝生見安幼輿起疑心,索性誇張地嬌聲道:“安公子不是說要……要求親嗎?我等不及,想先跟着安公子回家去……拜見公婆。”
這話一出,安幼輿驚疑地連連後退,對上謝生那疑惑的眼神才堪堪停下,他抹一把頭上的冷汗,心驚膽戰:“姑娘……還是先回去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會找人來說親的,希望姑娘同意便好,不必與我……私奔……”
昨天他想親近一番,都被花姑子義正言辭地拒絕,真正的花姑子怎麽會要跟他走,說這樣大膽還忸怩的話?
一夜之間一個人的态度會轉變地如此之快嗎?
這定然還是那蛇精假扮的!
安幼輿急中生智,忙找理由來推脫,只求這蛇精千萬要點臉,可別跟着他回去。
可是謝生又怎麽會配合,他笑道:“為了安公子,我什麽都願意。”
安幼輿幾乎要哭,他哆嗦着腿往前走,卻見謝生不依不饒地跟上,他擠出微笑:“……我真的,會找人來求親的。”
這蛇精也太過無恥了吧?
還是真正的花姑子可愛啊,一番對比之下,安幼輿對謝生的好感度嗖嗖直掉。
他越想越怕,總覺得那冰涼的蛇信嘶嘶地舔上他的腳,涼意從腳底板直蹿天靈蓋,安幼輿覺得自己又聞到那股子令人難以忍受的腥膻氣。
最低值只剩個位數的時候,系統默默提醒:【別玩啦,再玩就把人吓尿了。】
沒見安幼輿已經瑟瑟發抖,眼裏全是恐懼嗎?萬一吓尿了這以後還怎麽圓回來。
謝生:【那好吧。】
還是要給主角一點面子的。
顫抖的安幼輿終于看到“花姑子”失落地笑笑。
“那我……先回去,等着求親?”
“好好好!”安幼輿連聲應道,生怕這蛇精反悔,他腳底抹油一樣,嘴上不停:“那章姑娘你快回去,我這就回家找人去,章姑娘一路小心啊!”
話還沒說完,安幼輿沿着小路一拐,以為謝生看不到自己,撒腿就跑。
謝生無聲地微笑:真想吃人的妖精早就動手了,還用得着裝模作樣?
這娃也是個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