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2025年5月10日

孔姑姑還是那樣的閑适靜雅,王朔上門拜見的時候,孔姑姑正在院中水榭上彈琴,她已經人到中年,在這風景如畫的院中彈琴,不像王朔曾見過的妙齡少女臨水撫琴那般美麗動人,可有這琴音就夠了,孔姑姑一身氣質風華,完全壓過了容貌帶給人的震撼。也許是心理原因,知道了孔姑姑的不凡之後,王朔總是下意識的拔高她的形象。

王朔靜靜等在一旁,等琴音告一段落,才上前行禮,道:“師父。”

“來了,坐!”孔姑姑長袖一拂,示意王朔跪坐于旁邊。孔姑姑彈的是古琴,亭中擺設也是古色古香,不是時人所坐的椅子凳子,而是跪地而坐的絨毯。王朔上前坐下,暗暗為自己的小腿默哀,多少年沒這麽坐過了。

孔姑姑是什麽眼力,一看王朔的樣子就道:“這幾年都沒碰過琴吧?”

“師父慧眼。”王朔不好意思道,人家孔姑姑多大面子的人,努力傳授她琴棋書畫,結果她已經把琴藝丢得差不多了。

“慧眼?瞧你那樣子,瞎子都看得出來,。”孔姑姑生氣道,琴乃正音,她當初教導王朔破費心思。

王朔吶吶不能言。

孔姑姑微斂怒容,道:“你家中最近事情多,荒廢幾天情有可原,現在太平了,也該把琴藝撿起來了。”

“師父,我是真沒學琴的天分。”王朔再一次和孔姑姑強調,補充道:“我學了筝。”

“彈琴悅己,彈筝悅人,你什麽時候淪落到要取悅別人的地步,當初我還和你娘說你心志甚高,難不成是我看走眼了?”不要小看一個文人對傳統技藝的執着。

“師父~”王朔蹭到孔姑姑身邊,分辨道:“什麽悅己娛人,我自己喜歡就行,我實在不喜歡彈琴,您放心,我會聽就行了,在外面裝個相是夠了的,不會墜了師父的威名。”

孔姑姑原想再教導一二,但看王朔認真的臉色,再聯想她最近的所作所為,知她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多勸。

“你近些日子做的事情,我聽說了,很好。”孔姑姑不談琴藝,轉移話題道,她很少誇人,一個很好已經是最高評價了。

“都是師父教導的好。”王朔謙虛道。

“這功勞我可不敢領,你小時候我常常在半夜驚醒,生怕你砸了我的招牌!”孔姑姑揶揄道,王朔小時候的确不省心,聰明是小聰明,一時精明,一時糊塗,是個半吊子。

“師父就別取笑我了,小時候辦的那些事兒,現在想起來就臉紅尴尬。”王朔簡直羞得不能見人,難道每個人都有不忍直視的童年嗎?王朔自持是靈魂成熟的大人,還是免不了犯一些低級錯誤,回想起小時候自己發的那些豪言壯語,幹的那些蠢事兒,還有那些幼稚的想法,王朔覺得當年自己的腦子一定是被外星人給占領了吧?完全不是她會做的事兒!

“呵呵呵……”孔姑姑笑出聲來,孩子的可愛,很大一部分是源于他們一本正經的做傻事。

聽着師父取笑自己,饒是王朔也繃不住這個臉皮,連忙轉移話題道:“師父,這次來還要勞煩您呢,這是我娘讓我帶過來的請帖。”

孔姑姑接過一看,原來是邀請孔姑姑做王朔及?禮的正賓,孔姑姑笑道:“明年的事情了,還有大半年呢,你娘倒是着急。”

“您這樣搶手的人選,不先定下來,萬一讓人搶走可怎麽辦?”王朔賣萌道。

“既然快要及?了,婚事可有說法。”孔姑姑知道自己的弟子不是一般閨秀,這樣的問題也敢于直接當面提問。

“還沒定人家,但大致是宗室遠親或朝中重臣子孫。”王朔道。

“這話說的有水平。”孔姑姑笑道:“說了和沒說似的,和我也打起馬虎眼兒來了?”

“哪兒敢啊,實在是沒定下來,我就是想嫁給師父家裏,你們家也不會要我呀!”王朔奉承到,要論穩定,孔家可真是幾千年來最穩定的鐵飯碗,無論是哪家當政,妥妥的衍聖公身份沒跑。

“你家論權勢還在孔家之上,孔家就是個貞節牌坊,偏偏為了這個石牌坊,族中也是紛争不休,哪裏都沒有太平。”孔姑姑笑道,孔家的尊貴和穩定,都集中在嫡長一脈,其他人也不夠使普通讀書人,難道因為你姓孔,科舉之道就比別人容易嗎?

王朔笑而不答,這話孔姑姑能說,她卻不能附和。她也的确沒有嫁入所謂“清貴書香”人家的打算,再清貴,在超品爵位面前仍舊要俯首,她就是個追求世俗名利的俗人,做不來淡薄寡欲的聖人。

“師父可有好人選要薦?”王朔沒有絲毫害羞的問道。

“要薦也是和你娘說……嗯,是和你娘說吧?”孔姑姑問了一句。

“是啊,我的婚事,我娘做主。”封了宗室爵位的未婚女子,婚事要經過陛下首肯,但陛下不至于為難一個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小輩,王守忠和福慧公主關系一天比一天差,不知為何放棄了王朔婚事的主導權,所以王朔出嫁,都由福慧公主一人做主。

“你娘疼你,總要問問你喜歡什麽樣兒的,那我也問問你。”孔姑姑笑道。

“我對家世、容貌、財資之類的倒沒什麽要求,只有幾個條件,一是忠誠,不納二色;二是寬容,有容人之量,我娘說我的性子是越來越野了,我可沒打算要改。”王朔笑答,以她的身份,要高嫁容易,只怕未來夫君看中的是她身後的王家和勇王府。王朔更怕遇到個鳳凰男,借了她的勢,日後飛黃騰達了,倒把她當做棄子。以她的性格,不是一個寬容的男人,無法走到一起。

“那我看你還是嫁到邊關吧,邊關民風開放。我年輕時候去邊關走過一趟,那裏女人不比男人差什麽,一樣的提槍上馬,一樣的頂門立戶,與你合适。”孔姑姑打趣道。

“師父說的是,那我就嫁去邊關啦!”王朔擊掌笑道。

“我開玩笑的,邊關?想都別想,你娘把你當眼珠子似的,能讓你遠嫁?你可別給我找麻煩,我是不會承認自己說過的啊!”孔姑姑笑點王朔,真是異想天開。

“我可是說真的,早就聽說邊關可以縱馬馳騁,我見識過一望無垠的大海,也該去看看大漠孤煙直和風吹草低見牛羊了吧。”王朔心裏并不把嫁人太當回事兒,坐在她面前的孔姑姑不久沒嫁嗎?還不是活得好好的,甚至比大多數結婚生子的女人活得要好,難道她做不到嗎?

“女兒家還是結婚身子方才圓滿……”

“師父自己都沒做的事,怎麽反而要我一定做呢。”王朔笑着和孔姑姑辯論了關于女子人生價值的實現,該不該由婚姻來衡量。

孔姑姑豁達一笑,道:“辯不過你,我也不上你的當。想幹什麽自己和你娘說去,別扯我這虎皮~”

師徒兩人玩笑一陣,孔姑姑起身活動腿腳,兩人結伴往大廳走去,孔姑姑一邊走一邊道:“你現在終于懂事兒了,我也就放心啦。”

“讓師父擔心了。”王朔深刻同情她娘和她師父,當初的她是怎樣的熊孩子啊。

“你娘才是操碎了心,她也不容易,當初一心求個有情郎,如今倒是夫妻陌路,你多孝順她。”孔姑姑感嘆道,福慧公主當年也是爽朗大氣的人物,如今卻倒在了一心追求的感情上,孔姑姑感慨萬千,為她們年少時選擇的不同的路。她常常在想,她們倆手帕交,到底誰更幸福,以前是福慧公主,現在看起來,好像是她,雖然在一個對婚姻有抗拒的人面前說這個實在不合時宜。

“我會的。”王朔點頭,結束這個話題,問道:“師父這次在京城住多久,要回山東過年嗎?”

“今年就不回去了。”孔姑姑搖頭。

“那請師父來我家過年吧。”

“傻孩子。”孔姑姑笑着拒絕,過年還有祭祀了,哪兒能在別家過。

王朔也明白,這不是流行旅行過新年的時候,不再提這話。倆師徒在一起吃了頓豐盛的午餐,下午挨到要宵禁,王朔才從孔姑姑府上回家,多虧當初孔姑姑宅子買得離王家近。

關心王朔婚事的不止一個,王家早就在籌備着及?禮,滿京城自覺有身份的都來和福慧公主套近乎,王朔這門婚事好處太多,動心的人也太多。一時之間王家媒人天天來,門檻都踩低了幾寸,好似向王家求親成了京城新風尚。

福慧公主一一拒絕了這些沖着好處來的求親者,可總有她拒絕不了的,比如皇子。

大皇子為他的嫡長孫求親,年紀比王朔小兩歲,輩分比王朔低一輩;二皇子深恨自己已經成親,只能推薦小舅子;四皇子、七皇子正當适齡,都同時遣了媒人。

王朔不明所以,她以為自己經過宮門口那一場杖刑,面子被剮得差不多了,皇子之尊,又何必記挂她一個小丫頭。王家算是顯赫,可京中比王家更顯赫的不是沒有,說她身份高貴,可也不敢和皇家比,一個縣主而已,日後皇子封爵,皇子妃的身份能低了去?因此,算來算去,王朔覺得自己唯一的優勢就是有個公主娘了。

“你呀,是不知道自己的好呢。”福慧公主看王朔把米分撲到她臉上,笑着提點道:“皇子們看得比誰都明白,就是他們不明白,下面的幕僚是吃白飯的?他們看中的是你對陛下和你外祖父的影響力!只瞧勇王府的爵位就知道了。”

“就為這個啊?又不全是我的功勞。”王朔怪叫一聲,這些皇子也太會想了,徒瑾的優秀是他能襲爵的根本原因,王朔最多算個推手,內因才是決定事物本質的關鍵啊!這群沒學過馬克思主義哲學觀的土包子!

“他們求的就是一個心安,就算你沒這麽大能耐,娶到家裏鎮宅也是不錯的。”福慧公主取笑道。

王朔恨恨瞪了眼幸災樂禍的福慧公主,這還是親娘嗎?她是撿的吧!“那要怎麽辦?”王朔煩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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