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鞋大盜（四）
陸小鳳還在糾結，門外已傳來一陣敲門聲。陸小鳳豁地起身打開門，掐着近乎毫無防備的來人：“花平？是你！”
身後傳來一個溫和慈愛的聲音：“放了花平吧，陸賢侄。”
卻是花滿樓之父，花如令。
這一切，當然也是花如令所為。
謝凜已知道一切，但陸小鳳還是無法理解一個父親為什麽要這樣欺騙自己的兒子。直至花如令解釋了他此番作為的原因後，陸小鳳心底才充滿了震驚與感嘆。
——花滿樓的眼睛，居然是幼年時候，被人害瞎的！
十二年前，江湖上有個十分厲害的鐵鞋大盜，曾至桃花堡偷盜寶貝。當時他被花如令發現，兩人決鬥之際，花滿樓忽然出現。于是鐵鞋大盜擄走了花滿樓，等花如令找到花滿樓時，卻發現，花滿樓的眼睛已被鐵鞋大盜刺瞎！
十二年，縱使花如令不斷請天下名醫為花滿樓醫治雙眼，花滿樓也無法再看到任何東西。
而這一切，皆是拜鐵鞋大盜所賜。
陸小鳳嘆了一口氣：“想不到花滿樓竟然還有這樣的過去。”他一直以為花滿樓的眼睛是因為生病所以才失明，卻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殘酷。
現在，陸小鳳與謝凜心裏不僅覺得遺憾，更覺得憤怒。
如果可以，他們真想在花滿樓遇見鐵鞋大盜之前，就殺了鐵鞋大盜！但鐵鞋大盜畢竟已于十年前死在花如令手中了，縱使花滿樓再憂慮，他們也無法找出第二個鐵鞋大盜。
花滿樓卻并不這樣認為。
這一件事情已成為花滿樓心中一個心結，使得他無法坦然面對一切。他甚至一直覺得鐵鞋大盜還活着，甚至就活在他的周圍，甚至令他惶惶不安。
所以在花如令六十大壽時，他親自制定了一個計劃：那便是順着花滿樓的想法，制造一個鐵鞋大盜還活着的假象。由陸小鳳假扮鐵鞋大盜，與在場所有武林中人依次交手，最終由花滿樓親手将他誅殺。
做為花滿樓的好友，陸小鳳與謝凜，本是難辭其咎。
但謝凜當下就皺了眉：“倘若計劃之中出現差錯，花滿樓當真殺了陸小鳳呢？”
藥皇宋先生卻微笑道：“放心，一切都已計劃妥當，不會傷到陸小鳳分毫的。”他說着，花如令遞給陸小鳳一件護心甲，“這件傳家寶甲，叫做雪絲纏，是用天山冰蟬絲和西域純鋼打造，更由宋神醫精心配制的草藥浸煮過。你穿上它，刀槍不入。”
花如令已帶着他的那些江湖好友走了，整個大廳就剩下陸小鳳與謝凜兩個人。
陸小鳳叉着腰，凝視他們的背影皺眉道：“我總覺得這個計劃不太靠譜。”
謝凜沒有說話。
陸小鳳再道：“我又不能用靈犀一指，萬一花滿樓學西門吹雪，來個一劍封喉怎麽辦？”
謝凜還是沒理他。
陸小鳳又道：“只要一想到這種滋味，我的後背就有點涼飕飕的。”
謝凜看着他的眼神充滿了奇怪：“你就這麽期待被花滿樓捅上一劍？”明明計劃是在明晚，現在就開始念叨，陸小鳳豈非是打算念上一整夜？
陸小
鳳：“……”呸，他明明是在沒話找話搭讪，謝凜居然能說的他像有被虐癖！
陸小鳳瞪着謝凜。
他忽然發現謝凜這個人好像聽不大懂人話，也許目前他的方向完全是錯的——他應該再直接一點？
但謝凜都已經懶得鄙視他了：“那件傳家寶甲，給我看看。”
長虹在手，謝凜一劍刺向寶甲。然後，陸小鳳與謝凜便瞧見長虹毫無阻滞，刺穿了這件傳說中“刀槍不入”的寶甲。
陸小鳳：“……”
謝凜“咦”了一聲，順勢切開這件護心甲。然後，兩人便發現寶甲之中根本不是所謂天山冰蟬絲與西域純鋼，而是一團一團的棉花！
若是陸小鳳穿着這件寶甲挨上花滿樓一劍，他一定就會變成一只死鳳凰！
陸小鳳噌地跳了起來。
他拿着那件已變成一堆棉花的寶甲，很想找到花如令問問這是什麽意思。但他還沒走出一步，已被謝凜拉住了。謝凜淡道：“你覺得花伯父會害花滿樓的朋友嗎？”
陸小鳳冷靜了下來。
方才在座所有人都可能害陸小鳳，但這位耳順之齡的慈父，一定不會。
陸小鳳還在想到底是什麽人掉包了這件寶甲害他，謝凜已轉身：“走吧，我們去問花滿樓。”
陸小鳳驚訝道：“可是花滿樓……”
謝凜道：“以你對花滿樓的了解，你覺得花滿樓像是花伯父所說的那樣，心裏一直對這件事充滿了陰影嗎？”
陸小鳳怔了怔。
年幼被害至此，倘若換一個人遇上這般事情，縱使長大後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恐怕內心也會是十分陰暗的。然時至今日，花滿樓已長為翩翩公子，非但沒有絲毫陰霾，反而保持着赤子之心，溫暖且陽光，實在是令人欽佩不已。
方才乍然聽聞此事，陸小鳳心中除了憤怒與遺憾，一時也沒有思索太多。但現在他已冷靜下來，聽聞謝凜提起，思索許久方才嘆息：“我……不知道。”
這畢竟是花滿樓心底收藏最深的往事，花滿樓甚至從不開口與人說起這些東西。哪怕花滿樓已是世間少有的豁達——但陸小鳳也相信，這世界上沒有一人不在意自己的殘缺。
花滿樓，豈會不在意？
花滿樓很快醒了。壽誕将至，他居然遭受花平暗算，他的心中充滿了憂慮。他摸索着起身，急道：“陸小鳳，謝凜？你們在不在？”
一只冰冷的手很快就握住了花滿樓的手，耳畔傳來了謝凜淡漠又鎮定的聲音：“別急，我們在。”
花滿樓終于松了一口氣。
三人落座。謝凜也并不遲疑，先簡單将計劃說了一遍。
然後兩人便聽得花滿樓深吸一口氣，無奈道：“胡鬧。”
陸小鳳道：“花伯父也是關心你嘛。”
花滿樓微搖了搖頭，無奈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在關心我。可是這種一不小心便可能傷及無辜的計劃，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陸小鳳摸了摸他的兩撇胡子，笑而不語。
謝凜道：“花伯父覺得只有這種辦法，才能解開你的心結。”
花滿樓不語。
他起身，走了幾步，微微皺了眉頭。許久，方才開口：“這不是心結。我只是覺得，鐵鞋大盜還活着。”
陸小鳳道：“為什麽？”
花滿樓道：“感覺。看不見的人，總會有別的感覺特別靈敏。我相信我的感覺。”
陸小鳳與謝凜對視了一眼。雖然無法理解這種感覺，但他們也相信花滿樓不會無的放矢。
“我瞎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一直覺得鐵鞋大盜就在我的身邊，一直在地下秘洞附近徘徊。但我長大後，這種感覺卻很淡很淡了。但自從上一次金九齡假扮繡花大盜犯下多起案件時，我忽然又一次有了這種久違的，詭異的，可怕的感覺。”
陸小鳳道：“你是不是又感覺到了鐵鞋大盜就在你身邊？”
花滿樓緩緩點頭。
陸小鳳道：“所以金九齡伏案之後，你并沒有去紫金山找葉孤城與西門吹雪，反而是被這種直覺牽引着，一直在尋找鐵鞋大盜？”
花滿樓又點了點頭。難怪那一段時間，陸小鳳一直找不到他。
謝凜道：“那你找到他了嗎？”
花滿樓搖頭道：“沒有。我非但沒有找到他，甚至連那一剎那的感覺，都再也找不到了。”就好像是一場噩夢一樣，鐵鞋大盜明明已死在花如令劍下，就連屍骨都已無跡可尋。
但鐵鞋大盜真的死了嗎？
花滿樓感覺到的，真的是錯覺嗎？
謝凜心念幾轉：“陸小鳳，你還記不記得，花伯父說過，鐵鞋大盜行蹤詭異經常在一夜之間犯下數莊大案？”
陸小鳳想了想：“記得。”一個人是絕對沒有辦法如此厲害，所以江湖中人都說鐵鞋大盜本是地煞星轉世。就好像現在，江湖中傳聞謝凜也是妖怪轉世一樣。
謝凜道：“你們就沒有想過，鐵鞋大盜之所以在短期之內能在天南地北犯下幾十宗大案子，非但因為他很厲害，更有可能是，‘鐵鞋大盜’本是一個組織？”
花滿樓微微屏住了呼吸，輕輕道：“你的意思是……”
謝凜道：“我的意思是，當年花伯父殺的那個鐵鞋大盜，只不過是這個組織之中一員罷了。天下人皆以為鐵鞋大盜已伏誅，但事實上另一批‘鐵鞋大盜’們只不過順勢蟄伏起來，伺機出動。”
花滿樓已怔住了。
陸小鳳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覺得鐵鞋大盜就在賓客之中？”
謝凜微勾了唇角，不答反問：“時隔十多年，鐵鞋大盜重出江湖。他們的目的是為報仇還是為偷東西？倘若是為報仇，他的目标是不是花伯父？倘若是偷東西，那麽花滿樓你覺得你家有沒有值得他觊觎的東西？”
花滿樓手已攥緊成拳，他的臉上又出現了那種厚重的不安：“……有。”
聽到這個答案，謝凜也并不急着詢問是什麽東西，反而對着陸小鳳微笑道：“而且，我們不是已經有頭一號嫌疑人了麽？”
陸小鳳看着他的笑容，感覺心底就好像被貓爪子輕輕撓過一樣：“你是說……宋先生？”
謝凜贊賞地看了他一眼：“對。”
這個藥皇宋先生，是花滿樓失明後才被請來醫治花滿樓的，正好符合花滿樓時常能感覺到他在身邊晃悠這一條件。
“花伯父同我們商量時，也是他在一旁，極力促成你假扮鐵鞋大盜一事。而且這件傳家寶甲，先前也是交給他用草藥浸泡——倘若他不知道這件衣服是破爛，那麽他是被別人利用，也值得我們注意；倘若他将其中材質換成了棉花，那麽他的目的，也許就是想要殺了陸小鳳。”
花滿樓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已明白謝凜的意思了。鐵鞋大盜非但要報複他們，甚至還要花滿樓親手殺了他最重要的知己朋友……花滿樓手指緊攥，指關節都已微微發白。
他幾乎已無法克制自己心底的憤怒，甚至要像個魯莽的人一樣跳起來質問宋先生為什麽要這麽做了。
但奇怪的是，陸小鳳居然毫無所覺。他居然問謝凜：“宋先生為什麽要殺我？”
謝凜看了他一眼。
他覺得今天的陸小鳳好像蠢過頭了，但這也許是錯覺，因為陸小鳳一直這麽蠢：“因為陸小鳳你出道至今，已破了很多案子。所以他想借花滿樓之手，殺了你。你若是死了，非但可以消除潛在威脅，又能輕而易舉令花滿樓心緒大亂，整個壽誕混亂。而他就能渾水摸魚，輕易偷到他想偷的東西。”
陸小鳳眨了眨眼睛，他顯然也終于跟上了謝凜的思維，贊同道：“不錯。”
謝凜做了最後總結：“如果我們的猜測是對的，那麽明晚就一定會有事情發生。”
陸小鳳道：“所以我們明天還是應當依照計劃行事。我還是假扮按計劃假扮鐵鞋大盜，而花滿樓你就将計就計。”
這幾句話之間，花滿樓已将所有情緒全部壓下，他又是恢複成那個從容不迫、溫潤爾雅的花滿樓。他點了點頭，緩緩道：“好。”
三人又聊了片刻，将計劃重複确定了一遍，便打算前往壽誕之地。
離去之前，花滿樓忽然斂眸淺笑，輕輕道：“謝謝你們，謝凜，陸小鳳。”謝謝你們，非但毫無條件相信我，支持我，更願幫助我。
陸小鳳挑眉一笑：“都朋友十幾年了，你怎麽還說這種見外的話？”
謝凜也笑了：“以前我謝你的時候，你說我們是朋友，無需言謝。”
花滿樓失笑：“是啊，有些話勸別人總是容易，自己想卻是很難做到啊。”
謝凜道：“你如果硬是要謝的話，就謝陸小鳳吧。”
此言一出，他身旁的陸小鳳已豁然轉頭凝視他的臉龐，心裏就好像是抹了蜂蜜一樣的甜。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花滿樓明明是在謝他，為什麽又讓他謝自己？
——先前他特意檢查護心甲，是不是也怕他受傷？
——所以謝凜是不是也喜歡他，只是他太害羞了，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陸小鳳心裏瞬間就跳出了以上幾個問題，因知道花滿樓往事而沉悶的心都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啧，他就說嘛，像他這樣的好男人，這世上會有幾個人會不喜歡呢？
這麽一看，前路好像也不是很黑暗呢。
花滿樓古怪道：“為什麽？”
他已感覺到了身旁陸小鳳周身洋溢着的雀躍激動，臉色忍不住就變得很微妙很微妙。
——只不過睡了一覺的時間，難道他就錯過了很多事情？
難道謝凜已接受了陸小鳳？
但無論陸小鳳心底是如何激動，抑或花滿樓面上些微的驚訝，謝凜都沒有感覺到。他只是“呵”了一聲，然後慢條斯理道：“因為多次前車之鑒告訴我，陸小鳳就是個人形麻煩吸引器。無論他走到哪兒，麻煩總會跟到那裏。當你覺得某些事也許會變糟糕時，只要陸小鳳在你身邊，就一定會變得很糟糕。”
花滿樓：“……”
陸小鳳：“……”
——呵呵，真是謝謝誇獎啊，債主大大。
作者有話要說：
謝xy扔的手榴彈麽麽噠！還有我的男神是傲嬌【……】扔的地雷=3=~~
更新神馬的還是盡量日更吧，抽出了一堆垃圾嘤嘤嘤，下一個天臺賤！
有親問我在玩神馬游戲，我在玩的是個網頁策略性養成游戲，名字叫《信喵之野望》，背景是日本戰國時代，但是所有人物都變成了貓的模樣。哦對了，這游戲主角織田信長在我這文裏時間上來大概死了10年了233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