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2025年5月9日

杜遮喜氣洋洋回到了府中, 等待的卻是其妻子杜氏心急如焚的神色。

“你取了那麽多銀子去哪裏了!”

一見面,杜氏就将杜遮劈頭蓋臉一頓罵,“咱們家都火燒眉毛了, 你還亂花錢!竟然拿了一千兩銀子出去,你是不是想要氣死我!”

“有這時間,你怎麽不好好想想該怎麽跟那畢鴻解除矛盾, 人家可是禮部尚書的侄子, 你昨日偏偏得罪了人家,還非得跟人家搶什麽玉镯,現在好了吧,他放話要讓禮部尚書親自來讓我們好看, 我們可怎麽辦啊!!”

氣不過,她直接拽起杜遮的耳朵用力擰了起來,将杜遮疼得龇牙咧嘴:“疼疼疼……夫人,快放手,那件事我已經解決了!”

杜氏愣了,松開了手:“什麽意思,你去賠禮道歉了?”

“我給他賠什麽禮?”杜遮氣不過地撇了下嘴, “明明我先看上了給夫人買的玉镯, 銀子都交了,他卻橫插一腳想要奪走,你看看到底是誰不講道理!”

杜氏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她也很感動夫君的心意,但是誰讓惹到的竟然是禮部尚書的親戚呢, 他們這等地位最下層的商人又能怎麽辦呢?

“那這事你到底怎麽解決了?”

一聽到這件事, 杜遮就笑得合不攏嘴, 神神秘秘地朝杜氏低聲道:“我今個竟然碰到神秘高人了!他一眼就看出我非富即貴, 且有血光之災。”

杜氏一怔,眉宇緩緩蹙起,說實話她光是看夫君的穿着打扮也能猜出他非富即貴,光是從夫君急切問卦的舉止,也能猜出來他應該是有血光之災,這,還用算卦嗎?

正要詳細發問,就見杜遮得意洋洋道:“高人的實力我親眼所見,絕不可能有假!所以為夫花了那一千兩銀子,就是為了讓高人幫我們解決這災禍,現在儀式已經結束,已經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杜氏雖然覺得有些不安,但也認為自家夫君不是傻子,既然他敢确定那真的是高人,那就一定有相應的理由。

她勉為其難地颔首表示明白,“那就好……”

話音剛落,大門處卻突然傳來幾道喧嘩聲,随後就是噼裏啪啦地砸門聲。

有小厮滿頭大汗驚懼跑來,張口就是一句:“不好了老爺夫人!那位畢公子帶着一群人手殺過來了!大門快要抵擋不住了,怎麽辦!”

“……啊?”

杜遮目瞪口呆,呆若木雞。

杜氏擰着眉跺了下腳,一臉憤怒地望向夫君:“這就是你說的沒事了??”

“啊、這……”感受着杜氏那刺痛的視線,杜遮良久無言,臉色憋得通紅,只能放出一句,“不可能啊,高人說沒事了,就應該是沒事了啊!不行,我要親自出去看看!”

說罷,他就前往大門位置,親自命令小厮開門。

一推開門縫,有人就迫不及待地擠進府內。

這人穿着華麗,腰間還配着非常獨特的綠色羽毛作為裝飾,看起來就像是一只鬥志昂揚的公雞,算得上京城纨绔公子哥兒常見的浮誇打扮,與他相比,後方氣勢洶洶跟随着的下人們一個個膀大腰粗,雙目有神,看起來就是十分不好惹。

“呵呵!姓杜的,本公子叫門叫得嗓子都啞了你才開,看來你對昨日的事真是半點沒有悔過之心啊!”

畢鴻一上來就先是冷笑着扣上一頂大帽子,似乎一點都不打算留下情面,“本公子已經将此事上報給當今朝廷威望有加的禮部尚書大人了,尚書大人聞言大怒,特地命我帶人前來捉拿你們!”

“快快束手就擒!”

他話音一落,後方的下人就不約而同地往前邁了一步,仰首挺胸,将健碩的肌肉瘋狂展示。

面對這幾乎能讓普通百姓吓尿的場景,杜遮卻神色古怪地直勾勾看着,竟是一點都沒有懼意,嘴裏還不斷嘟囔着:“不對勁啊不對勁啊……”

“真的是尚書大人派人來殺我們的?”

畢鴻一怔,随即氣急敗壞道:“不然呢,我都帶這麽多人來了,還能有假?!”

“不對勁。”杜遮卻極為懷疑地一挑眉,“大師都親自為我做法了,那我這血腥之災應該早就破解了……你肯定不是尚書派來的!”

畢鴻心中一驚,剎那間被噎在了原地,心道這傻子怎麽知道他沒有找尚書?

他雖然是尚書大人的侄子,卻是不知道多遠的親戚,根本沒資格上尚書大人面前湊近。

可沒事,此地離京城還遠,只要他保持鎮定大搖大擺地吐出尚書大人之名,方圓百裏就會信以為真敬畏他不敢得罪他。

直到現在,也沒有一人找出他言語的破綻,這杜遮他記得就是個蠢貨,今日怎麽這般敏感了。

“你說什麽!什麽大師,竟然敢這樣造謠!”比起教訓杜遮,掩蓋自己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畢鴻立刻裝作愠怒,大聲喊道,“他在哪裏,本公子要親自捉拿他,治他的罪!”

杜遮卻想也沒想地翻了個白眼:“呵,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高人,能力強大到我等望塵莫及,你這樣跟大師說話,可是要折壽的!”

“我呸!本公子才不信,他肯定就是個騙子!他到底在哪,本公子要親自揭穿他的真面目!”畢鴻冷笑道。

杜遮本來想護着蘇不疑不說出地點,可他轉念一想,大師都能駕馭起鬼火了,還怕這等凡人的挑釁?

正好他也想讓蘇不疑親自揭穿這小人的把戲,因此,也就重重一點頭:“好,我這就帶你去見大師!你可別慫!”

于是,當蘇不疑還在興致勃勃地發揮話術忽悠人掙錢的時候,殊不知麻煩正在逐漸向他靠近。

“大師!”

距離攤位還有十幾步遠的時候,杜遮就已經迫不及待迎了過去。

畢鴻還以為被稱為大師的人怎麽也會是個年過半百長須飄飄的老頭子,結果定睛一看,好家夥,這不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嗎!

這樣的人也會是高人?杜遮這腦子不會被驢踢過吧?!

他當即心也不慌了,臉色也平靜了,冷笑一聲就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爾後直接一腳踩到蘇不疑面前鋪着的白布上,居高臨下地睨着他,勾唇笑道:“喲,這位‘大師’挺年輕啊。”

這一動作令其他人瞬間蹙起眉,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但礙于他動作太過嚣張,怕惹上什麽麻煩,都沉默站在原地,只是怒目而視。

畢鴻不懼其他人的目光,話裏話外都是諷刺:“本公子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年輕的大師。”

蘇不疑終于将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被這麽對待,他卻也不生氣,臉上依舊帶着淺淺的笑容,溫和吐出幾個字:

“沒關系,我原諒你的無知。”

“……”

畢鴻笑容僵硬,身邊卻倏地傳來一陣輕笑。

這聲笑仿佛火上澆油一般直接把他給點燃了。眼中浮現深深的怒火,他沒好氣道:“區區騙子還敢跟本公子叫嚣?你可知本公子是什麽人,竟然如此跟我說話!”

“知道啊。”誰知蘇不疑眨了下眼睛,左右端詳着他的容貌,感嘆道:“公子氣質超脫,又長成這般模樣,必定非富即貴,背後有強大的靠山啊!”

畢鴻剛要得意地點頭,頭剛點到一半,突然覺得這話有點不太對勁,可是細品一品,又覺得似乎沒什麽問題。

他還在糾結這句話,但蘇不疑卻突然面露驚訝,一眨不眨望着他的臉,驚呼道:“呀!實不相瞞,公子你印堂發黑,臉色發暗,恐怕要有血光之災啊!”

畢鴻:“……”

杜遮茫然站在原地,莫名覺得這個形容詞有點熟悉。

而畢鴻在心中一陣草泥馬奔馳而去之後,也臉色漆黑,回過神來:“你說什麽?你敢再說一遍?!”

“不僅如此。”蘇不疑自顧自地掐指算道,“公子你天庭凹陷,臉頰消瘦,眼中充斥血絲,走路虛弱無力,這不是馬上就要大難臨頭了嗎!”

“要我看不出三日,若是不化解必定暴斃身亡!”

宛如一道晴空霹靂砸在頭頂,畢鴻渾身一震,心驚肉跳。

雖然明知面前這人只是個騙子,但這一堆壞話疊加起來還說得煞有其事……這、這聽着誰不瘆得慌啊。

畢鴻剎那間面色蒼白,竟是磕磕絆絆連一句話也說不完全。而一側的杜遮一聽,雖然覺得異常耳熟,但也不妨礙他心情大好,那姓畢的竟然有今日,實在是大快人心啊!

“胡、胡說什麽!”畢鴻厲聲質問,但明顯有些底氣不足,“笑話,我乃禮部尚書的侄子,怎麽可能會有血腥之災,我看倒是你自己今日小命不保!”

“哼,你個纨绔你懂個屁!”眼見他對大師如此不尊敬,甚至還要打打殺殺,杜遮終于忍無可忍道,“大師可是手握幽冥火焰,執掌神秘力量的仙人,他說你有大難你就肯定有大難,我勸你還是早點恭敬給大師道歉,再拿出銀子孝敬大師,替你免了這場罪,否則你都不知自己是怎麽死的!”

銀子?

他話裏話外都是花錢贖罪的意思,畢鴻眼皮一跳,下意識看向蘇不疑。

只見蘇不疑笑得溫文爾雅,穿着氣質如同翩翩君子,一舉一動都是那麽的清新脫俗,根本跟錢字碰不上一點關系。

見他看過來,蘇不疑搖了搖頭,無奈苦笑道:“也罷,拿人錢財□□,既然你誠心地懇求我,那我便出手救你一回。”

“看來財力還算富裕,這樣吧,五千兩銀子,便可保你一條小命,便宜吧?”

“什麽??”畢鴻聽聞差點沒氣吐了血,“五千兩??還是因為本公子富裕就坐地起價?你看我像杜遮那傻子嗎???”

與蘇不疑多說一句話都是在他的底線來回蹦迪,畢鴻根本沒有那個耐心,決定快刀斬亂麻。

“夠了,你屢屢欺騙本公子,真當我看不出來?我命不久矣?呵,那本公子就先把你的小命給收下,拿命來!”

或許是氣到已經失了智,畢鴻竟沒有派上下屬自己撸起袖子就要往蘇不疑臉上揍。

他雖然因為貪圖美色氣血兩虛身材薄弱,可是個頭高大氣勢也強,怎麽看都比對面一張娃娃臉細皮嫩肉的蘇不疑好太多了,眼見他提起拳頭,圍觀的衆人一陣心驚肉跳,都倒吸一口涼氣,不敢去看。

然而他還沒往前走上兩步,就倏地感到雙腿一陣酸麻,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好砸在了他的麻筋上,讓他哎呦一聲,雙腿頓感無力。

一枚小巧的石子便在這時,恰巧墜落在地面上,又迅速滾落進草叢之中。

但沒有人看見這一幕,衆人只是發現對面的畢鴻正氣勢洶洶地往前走着走着,爾後就突然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嗯,雙腿筆直地跪在了地上。

與衆人大眼瞪小眼。

衆人:……?

畢鴻:……

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連呼吸聲都難以耳聞。

畢鴻一臉懵逼地看着面前比他高了半個身體的蘇不疑,僵硬低下頭,這才意識到他竟不知不覺跪在了地上?!臉頰倏地紅了個透。

“噗……”

人群裏有人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而随着這聲輕笑,越來越多的人雙肩不斷聳動無聲笑個不停。

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找着茬找着茬就給人跪下的!也太好笑了吧!

畢鴻的面色越來越尴尬,幾欲羞愧升天,他連忙朝身側的下屬狠狠一睨,高聲道:“沒長眼睛嗎,還不把本公子扶起來!”

下屬們這才如夢初醒,也都抑制着心底的笑意迅速将他扶起。

畢鴻尴尬地不行,看見一行人中只有蘇不疑笑得特別紮眼,一點都沒有遮攔,心中更加憤怒:“你笑個屁!”

“我笑的可不是屁。”蘇不疑無辜道,“是你。”

“……”

畢鴻忍無可忍,下意識提起拳頭。

下一瞬間,又是一塊石頭飛了過去,精準無比地砸中了他右邊的半個肩膀。

被砸中的位置便倏地如同石化一般動彈不得,但穴位裏卻傳來劇烈的疼痛感,畢鴻面容逐漸扭曲,更是忍不住嚎叫起來:“哎呦我的胳膊,不能動了,疼死我了!!”

一行屬下只得再次去關懷他的傷勢,圍着他各種打轉。

這一幕映入旁觀者的眼裏,就是這位大少爺身體虛弱,走兩步道一身的毛病都發作了,這不就如同蘇不疑大師的所言嗎,似乎馬上就要暴斃而亡了!

頓時心中對蘇不疑更加的欽佩。

而畢鴻整個人也覺得中了邪了,怎麽回事,怎麽他只要一想要揍蘇不疑就鬧出各種的毛病?

難不成這大師真的有點邪門??

驀地打了個冷顫,他不敢自己再莽撞沖上去,用腳跟憤怒地踢了下下屬的屁股:“都還愣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去把人抓起來?!”

下屬們無緣無故挨了揍,連忙點頭哈腰的應下,将蘇不疑整個人都圍了起來。

五六個壯漢如同圍繞小雞仔似的将蘇不疑給堵得結結實實,看着就令人覺得膽戰心驚。

更別提蘇不疑一張白淨的小臉無辜的揚起,宛如弱柳扶風一般站在那裏,弱小無助又可憐,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于是當這些壯漢就要冷笑出手時,人群中終于有人看不過去,主動站了出來:

“且慢!這書生只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諸位就要打要殺,如此草芥人命,恐怕說不過去吧。”

畢鴻心想誰這麽不長眼睛打擾本公子的好事,便蹙眉看去,當看到腰間配着一把劍的一個江湖俠士模樣的人伫立在不遠處,便不屑起來:“關你屁事,給本公子滾開!”

那人眉宇一蹙,竟是反而走到蘇不疑身前,拔出佩劍:“在下武羽,雖然不是什麽有名的人士,卻也見不得這麽多人欺負一位弱者,就讓我來會會你們!”

畢鴻正值氣頭上,聞言,恨恨一咬牙:“行啊,多你一個也無妨,把他們通通都宰了!!”

武羽眼神冷冽,認真做出攻擊的架勢,卻不忘向後溫和道:“不用害怕,我來保護你!”

蘇不疑依舊眉宇噙着淺淺的笑意,整個人都散發出安靜舒适的氣場,聞言,慢慢點了下頭:“好。”

他似乎不知道何為害怕,即使現場發生任何情況,也始終神色如常,就這份氣度,便讓衆人都欽佩不已。

武羽也覺得此人是個可造之材,因此,就算是多管閑事,也要保下蘇不疑的性命。

但他的武藝不算很高,雖說可以對付面前這些武功普通的壯漢,但人數一多就變得有些吃力起來。

他意識到或許他會支撐不住,已經做好了帶着蘇不疑跑路的準備。

可沒曾想,每當他堪堪擋住一人攻擊,後方有人想要趁機偷襲時,對方的身影都會詭異地發生些改變,不是直接跪在地上,就是倏地停在原地動彈不得,于是武羽意料外的輕松便将人全部制伏。

看着倒下一地的人,他還有些神情恍惚,難道他的武功都已經這麽厲害了嗎?光憑氣勢就可以征服敵人??

還沒思考出來,發現屬下全部撂倒的畢鴻已經慌了神,他看着将劍對準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武羽,吓得六神無主,梗着脖子大喊:“閣、閣下,為何非要保護他!你後面那個人可是個騙子,剛才還在詛咒我很快就命不久矣,此人心腸歹毒啊!”

武羽看了他一眼,又扭頭看向蘇不疑。

目光一落上蘇不疑的臉,後者便下意識露給他一個笑容。

這笑容單純、天真、隐約還帶着呆萌和無辜,十分讨人喜歡。

武羽看了一會兒便扭過頭,面露不屑:“我看你才是心腸歹毒,面對這張臉竟然還能污蔑的下去!”

“你看看他!”

他将蘇不疑推到面前,指着蘇不疑幹淨的雙眸道:“你看着他的眼睛,還說他是騙子,說這話良心不痛嗎!”

畢鴻:“……”

?????

但是他就是騙子啊,就是詛咒他了啊,他沒說慌啊!

主要是光武羽一個人還好,身後不明情況的圍觀群衆此時也紛紛點起頭,對畢鴻進行了深刻的譴責。

“沒良心啊,這小娃娃這麽好看,也忍心潑髒水!”

“可不是,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呸!”

“哎希望這事千萬別吓到這小娃娃,想想我心肝都疼起來了。”

……

畢鴻聽着,幾欲吐血。

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怎麽了,就全都看臉了是嗎!!

沒有辦法,面對衆人的指責,畢鴻自讨苦吃只好悻悻離去,臨走還放狠話一定會帶救兵回來的!

武羽冷哼一聲,确定他徹底離開,這才溫和看向身後。

少年仍舊乖巧站在原地,眼眸微微垂下,攤開手,幾顆石子就順着他的掌心一下一下颠着,像是在無聊的玩鬧。

武羽看了兩眼,心想這人真是孩子心性,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已經沒事了。”

“多謝大俠幫助。”蘇不疑感謝行禮,唇角淺淺漾着一絲笑意,清澈的眼睛像是平靜的湖面,只是看着都會産生一絲發自內心的喜悅。

這樣的孩子怎麽可能是畢鴻嘴裏所說的那種人呢,武羽越發感慨世道的艱險,忍不住提議道:“你快些回去吧,現在那人只是暫時離去了,說不定很快就會帶人回來,還是不要在街上光明正大地逗留了。”

“可是……”蘇不疑的臉上立刻露出不舍之情,“我的銀子……我現在身無分文無處可去,這才在這裏打工賺些路費的。”

仿佛剛才根本沒有掙過那一千兩似的,這等假話他張口就來,偏偏武羽被他的容貌蒙蔽,也面露同情,想了想,忽然開口道:“若你無處可去,可暫時與我同住,我這幾日有事停留此地,住在客棧中,屋內還有位置,不過屋子有些狹小了些,你若是不介意……”

“當然不介意!”蘇不疑一聽,頓時眼睛放光,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竟然還省下了他一筆住宿費!

這天大的便宜放着不占,蘇不疑都于心不忍,幾乎是瞬間就答應了下來,“請務必讓我住進你家!”

武羽:“……?”

隐隐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對勁,但是他心中十分擔憂蘇不疑會不會在他走後又被那些人找麻煩,因此才破格提出了這個冒犯的建議,還好對方也沒覺得不妥,二人算是一拍即合,定了下來。

前往酒樓的路上,武羽幾乎化身為老媽子,時刻操心着蘇不疑的安全,聽說蘇不疑只身一人前往京城,立刻就覺得事情不妥,強烈建議他在京城有沒有親戚朋友,半路上接一接。

蘇不疑想想也覺得這個意見不錯,雖然他是想要一個人前往昭王爺府的,但是如果對方派人來接他,那他豈不是一路上都不用花錢了嗎,還能剩下一筆銀子,這賬怎麽看怎麽覺得劃算啊!

于是,在不夜城待機的姬無心幾乎是立刻使用機關鳥,向昭王爺寄去了情報。

得到的回應也非常快,他會派邵康親自前去迎接,請暫時耐心等候一日。

蘇不疑很是滿意,不枉他半路上見此地人來人往适合賺錢就小小地擺了下攤,果然未曾再花過銀子,甚至有人主動還包攬了開銷。

他真機智。

看着客棧普普通通但很是幹淨的房間,蘇不疑二話不說一屁股坐在榻上,就這麽懶洋洋地跟着武羽說着話:“大俠,你是來這裏做什麽的啊?”

武羽也不惱,還貼心給他倒了杯茶水,遞了過去:“沒什麽,只不過是想找個地方謀生而已。”

“哦?”蘇不疑打趣道,“像你這樣的大俠也需要考慮謀生嗎?”

“那是自然。”武羽舉了個很有說服力的例子,“連當今劍神都靠着接取懸賞令為生,我這等小人物自然也要考慮。”

蘇不疑嘴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劍神?”

武羽只當他不通江湖之事,詳細介紹道:“沒錯,據小道消息傳說劍神當年先是靠着懸賞令賺錢,後來又開始承包自有業務,并且每完成一單目标後,都會将其身上搜刮的一幹二淨……就連其師弟楚大俠也同樣繼承這良好的傳統,不愧是師出同門!據說這樣齊心合力才讓不夜城變得如此輝煌,有機會真想親自見一見啊。”

“…………”蘇不疑心中一怔無語,這哪裏來的小道消息,也太特麽準了。

但是他兩個馬甲的逼格怎麽辦,這麽一傳播,兩個馬甲不要面子的嗎,他不要面子的嗎!

心中一陣猛烈吐槽,蘇不疑面上卻要裝作毫不在意,暫時将自己跟不夜城的關系撇清:“見一見劍神?你想跟他比劍?”

“江湖劍客沒有不想與他比劍的!”武羽頓時雙眼發光,但很快又苦笑道,“但我暫時還不想死,起碼武功提到劍神相等的實力再說吧。”

蘇不疑點頭:“記得那個時候叫上我。”

武羽笑了:“怎麽?你也對比劍有興趣?”

蘇不疑微笑:“倒也不是,我只是覺得應該先一步維護好你的私有財産,到時候再替你收屍就簡單了。”

武羽:“……”

武羽:“……多謝你費心。”

蘇不疑露出了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一夜無夢,翌日晌午,二人肚子皆有些饑餓,便相約去找酒樓。

一路上,蘇不疑無精打采,小臉憔悴,走路虛浮,武羽看在眼裏,有些擔憂:“這是怎麽了?莫不是生了病?”

蘇不疑磨了磨牙,冷飕飕地睨着他:“沒什麽,就是昨天夜裏太吵了。”

“太吵了?”武羽疑惑,“我怎麽沒聽到什麽其他聲音?”

“大俠确實是沒聽見。”蘇不疑微笑,“畢竟你忙着在夢中戰鬥,一會兒手撕劍神一會兒腳踹劍聖,被江湖人敬仰,哪有時間做別的呢?”

“啊?”武羽大吃一驚,臉色卻漸漸紅了,“你、你怎麽知道我做了這種夢!”

難不成這人真的通玄術?!

“很簡單。”蘇不疑面無表情冷笑道:“因為你全都說出來了,說了整整一個晚上。”

“現在你知道為何我面色如此憔悴了吧!”

武羽:……

他心中愧疚難當,連連保證要請蘇不疑吃飯,蘇不疑這才消了消氣。

好不容易找到一合适地方,剛進入酒樓,光憑裏面的家具和擺設,蘇不疑就知道這家店生意并不景氣。

而當詢問菜譜後,裏面貴的離譜的酒菜更是讓武羽直皺眉:“怎麽這麽貴?”

那老板娘也不是善茬,聞言,理直氣壯道:“那客官可要去怪那老天爺了,這半個月來的大旱令糧食短缺幾乎顆粒無收,我們家店又是大店,不要價貴一點怎麽能維持生活?”

“不過我覺得我們家還算良心的了。”她撇了撇嘴,“你上隔壁那家酒樓去看看,更是貴得吓死你!”

武羽一聽,心中滿滿的無奈,但他都答應蘇不疑會請他來酒樓用餐,事到如今不可能再變,也只好搖了搖頭,随意點了幾盤菜。

老板娘起身去後面催促後廚了,武羽卻嘆了口氣,感慨道:“這是二十年未曾遇過一次的大旱,往年這時候時常細雨綿綿,偏偏今年半個月也沒下過雨,要是長久以往,這可如何是好。”

一旦大旱,糧食短缺,勢必底層的普通百姓就會挨餓,到時候橫屍遍野,慘狀可怖啊!

“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場大旱……”

一旁的蘇不疑聽聞,忽然想起《夢回古代》的游戲裏的劇情,他确實記得當時有過一場大旱,好像幹旱了兩月有餘。

見武羽發出詢問,他便順勢回答道:“起碼兩個月吧。”

武羽一愣,擡眸看向他,但映入眼簾的卻是蘇不疑無聊托着腮打哈欠的臉,心中不妙的預感這才隐隐散去,無奈苦笑:

“兩個月……最好還是不要了,一個月便會有無數人拜倒于饑荒中,兩個月……還不知會變成怎麽恐怖的模樣。”

“那也不一定~”蘇不疑忽然翹着嘴角,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武羽好奇道:“哦?不知你有何見解?”

“這個嘛……”蘇不疑一眯眼睛,低聲道,“若我說這世間有一物可在大旱之地廣泛種植,一畝地二十石三十石有餘,你覺得如何呢?”

聞言,武羽卻忍不住笑了起來:“要真有這樣的東西,那都能稱之為神物了!可莫要開玩笑了,現在的糧食最多産量也不超過十石,三十石?若是說夢裏出現的話,可信度還高上一些。”

“你不相信,就代表着不存在嗎?”

蘇不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揚,眼神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這樣異樣的模樣令武羽下意識心中一跳,本能感覺幾分恐慌,但等到他再次認真觀察時,卻又發現蘇不疑正對着端上來的菜雙眼放光,神态乖巧可愛,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正色全部都是錯覺。

二人一邊進食,一邊将話題發散天南地北的聊着,沒有再觸碰這個話題。

“你這次進京是想要趕考嗎?”

“差不多。”

“可有熟人在官場舉薦?”

“對呀。”

“那你可要好好想想,這朝廷的水深着呢,左相右相的争鬥千萬要擦亮眼睛,不要輕易站隊!我有朋友也是抱着一腔愛國熱血進入了朝廷,結果沒過多久就被左相算計,直接丢了烏紗帽,還好保住一條命……”

說到這裏,武羽又是忍不住嘆出一口氣,他發現最近嘆氣的頻率增多了,這世道讓他無法真正感到輕松。

見蘇不疑年齡小還一副沒有什麽心眼容易被拐騙的模樣,他便忍不住提醒起蘇不疑,怕對方也跟他友人一般,落得悲慘的下場。

蘇不疑好奇道:“左相和右相,你支持哪一個?”

“哪個都不支持。”武羽聳了聳肩,“左相卑劣世人皆知,右相存在感不高從不親自涉入黨争,還不如那昭王爺有存在感。”

主要人物主動被提出來,蘇不疑這可就不困了:“那你覺得昭王爺如何?”

武羽想了想:“很精明的一個人,識大體,或許他來當皇帝,大魏才會更好。”

蘇不疑一笑,忽然朝他一伸手,“英雄所見略同啊。”

武羽也笑了,與他握了握爪:“你也這麽想?”

“我不光這麽想,還想要實現這個野心呢。”蘇不疑一臉認真,“怎麽樣,看你年紀輕輕有一身本領,正好也要出外謀生,要不要追随在我身後一起扶持昭王爺繼承大業啊。”

“……”武羽眨了眨眼睛,倏地噗嗤一笑笑出了聲,這人還沒步入官場,就敢畫如此大餅着實傻得有趣。

他可能還不知道他要面臨左相右相兩座大山,而光是左相一人,就令全江湖聞聲色變,不管怎麽想,光憑蘇不疑的能力,都沒有辦法做到,不禁好笑地搖了搖頭。

蘇不疑直勾勾盯着他,看起來十分認真:“像我這樣的人,能夠親自邀請你可謂是你的無上榮幸,你可不要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啊。”

武羽看他一本正經的表情更加想要笑了,他剛要附和一下逗逗對方,卻不料聽到一陣匆匆的腳步聲。

酒樓外清晰傳來畢鴻憤怒的聲線:“把這家酒樓給本公子圍起來,這一次,我叫他們插翅難飛!”

武羽臉色倏地一變,下意識摸着腰間的佩劍,“竟然這麽快就來了!”

看來他陪在蘇不疑身邊果然是正确的選擇!

“小心!”他扭過頭想要囑咐蘇不疑一定要寸步不離呆在他身後,安撫下對方的情緒。

卻不料擡眸間,卻只對上某人惋惜的目光。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可惜喽,當一好好的纨绔子弟不好嗎,非要來惹我的麻煩。”

一句話竟讓武羽聽到了霸氣的威勢,心中陡然一驚。

為何蘇不疑如此淡定,難不成他其實胸有成竹,存有後手?

他面露疑惑看向蘇不疑,忍不住試探道:“你覺得現在應該怎麽辦?”

蘇不疑昂首挺胸道:“放心,我已經想好了!”

“你上前挺住,我趁機逃跑。各盡所能,誰也不耽誤誰,你覺得如何?”

武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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