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出游
我漸漸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飄忽起來,有時候不小心把手放進了滾燙的熱水中,很久才會感覺到熱,手就已經被燙得褪了層皮。烏少義開始變得有些神經質,他好像希望我無時無刻都在他身邊,好像我随時都會消失一樣。
我知道,這次我的消失是一個過程,一個漫長的過程。
其實我覺得這樣也好,起碼不會覺得痛了,現在冬天來了,我也不覺得冷了。
烏少義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順理成章地和我睡在了一起,其實我心裏面還是有些抵觸,但是也知道這小子是真心真意關心我,也就不忍心再說些什麽。
直到一天早上,我撐着起床,烏少義看着我的手然後又把目光轉向我,我納悶,擡起手一看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烏少義把我的手移至一張桌子的前方,我不解地看着他,他指着我的手,我仔細一看,原來我的手上不知什麽時候有了一個黑印,然後他又把我的手從桌子前移開,那黑印随着我的離開又不見了。
我這才感受到徹骨的寒冷,不是吧……我可以透過肉體看到事物?我……難道這次真的是消失?漸漸消失?“昝赴……”烏少義看着我,我知道,他這是在擔心我。
“我沒事……”我撐着腦袋,搖頭。但心中的那抹不想的預感愈來愈烈了,我第一次回去,是直接眼前一黑昏死過去的,而這次……卻是這樣一點一點漸漸消失嗎?那麽,會不會這次我回去以後,就不會再回來了?就會永遠在這個世界消失嗎?
烏少義此時從櫃子裏拿出一件較厚的衣裳,披在我的身上,我有些好笑,現在我又不會感到寒冷,就算大冬天在雪地裏面裸奔都不會有事,披一件衣服,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但我還是老老實實地穿上了,畢竟這也是人家的好意不是嗎?
……
皇上這幾天要出去游行,說是要看看他的國家銀裝素裹的景象,還攜帶着數位妃子,宮女和太監,可讓我覺得荒謬的是他居然是要坐船游行,先不說這冰天雪地的,百姓們必須跪地迎接他,而且這湖面早已結冰,坐船游行,這不是神經有問題嗎?
當烏少義告訴我這皇上要百姓們為他鑿去河裏的冰為他的船開路時,我才真覺得怒了,但烏少義告訴我朝中的大臣無論怎樣勸說皇上,皇上都不聽,他嘆了口氣,我看出他的無力,以及對這個朝政的無奈。
“再這樣下去,無論羅勳國有多麽強大的國力,都會被這個皇上敗光的。”我提出,烏少義無奈點頭,我知道,他對先皇一家固然有再大的仇恨,也不能與他對這個國家本身的忠誠相比較。
“烏少義,皇上出行的那天,我想去看看。”我對他提出這個要求,一方面也算是對這個國家的一點點關心,另一方面,我也想看看這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皇帝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不行!”烏少義的拒絕也在我的預料之中,因為現在我的身體……有些透明,怕被人看出,但是我認為這應該不礙事,因為這不是很明顯,一般人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一般人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沒事,再說,我也不可能永遠呆在這屋子裏,你小子不會是想軟禁我吧。”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烏少義笑道,可烏少義的表情還是那麽黑,我就這麽與他對視,對視,對視了幾分鐘,他終于開口同意,但是必須要和我一起去。
當天,雪花漫天飛舞,飄散在這座城市之中,街上的行人無一不是聳着肩膀,縮着脖子,穿着厚厚的衣裳,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我感覺不到寒冷,自然沒有那種感覺,可是,我總覺得我跟他們格格不入,在這飛舞的雪花中,我是一個即将消失的人,只是,不知道我能堅持多久,還能在這個世界,停留多久。
烏少義扯了扯我的袖口,我嘆了口氣,繼續向前走去,老遠就聽到了湖面乒乒乓乓的鑿冰聲,已經有老百姓在為這個皇帝的行船開路了嗎?
這些人一錘一錘狠狠地砸在冰面上,好像是在宣洩,是在抱怨,但是他們又不得不這樣做,因為他們必須聽從那個十一二歲的小孩皇帝的話,不然,就會被殺頭。
令我意外的是,今天武瑀和蔣一來都來到了這個地方。老遠,武瑀看見了我們,就給我們招手,但我走近了一看,我勒個去,這小子好像憔悴了不少啊,眼睛底下的黑眼圈隔着老遠我都看見了,饒是他再怎麽裝作一副朝氣蓬勃的樣子,我都看出他舉手投足之間的無力。
“我去,你怎麽了?怎麽這副索命鬼的樣子?”我湊近他,用手肘戳戳他的手臂,笑道:“不會是縱欲過度了吧。”本來只是開開玩笑,哪知這小子立刻變了臉色,狠狠瞪了我一眼,“還不都怪你!”什麽?怪我?這是哪門子怪法?正想再問他,他卻擺擺手,一臉“你可別提了”的樣子,我也只好收了嘴,看來這小子的心情不好。
“對了,”我環顧四周,“怎麽沒見你那‘小師妹’的影子?”我又不免好奇問武瑀,武瑀立刻變成了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你可別跟我提他了……”武瑀立刻後退三步,看着我,就差臉上沒寫個“離我一米遠”了,我聳聳肩,表示你不願和我說話,自然有人願和我說話。
轉頭看向蔣一來,還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他看着那些鑿冰的人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哎,我不免又想到了社河那姑娘,怎麽偏偏就喜歡上了這麽一個人呢?不過……我把目光轉向他高高豎起的頭發,那毫不起眼的桐木發釵還被他戴在頭發上,也沒有白瞎了社河公主的心意,“我只希望,他的身邊,能有一件關于我的事物,那樣就夠了。”社河公主的話的确是讓我震驚了許久,這樣,我也算了了她的一個願吧……
“卧槽,烏少義你忽然站這麽近幹嘛?”烏少義忽然放大的臉讓我吓了一跳,但是烏少義只是指了指遠方的湖面,道:“船來了。”
果然,那邊老遠就看到了一艘緩緩游來的雙頭船,由遠及近,已經被鑿爛的冰塊随着它的到來被分散開來,船身有绫羅緞匹點綴着,随着呼呼的風聲,肆意地張揚開來,好不霸道,而船頭,乃至船第二層的最頂端,都有閃耀的寶石鑲嵌着,好像是在彰顯它的高貴,旁人的低賤。
在船高高的第二層之上,有半透明的簾帳,裏面女孩兒婀娜的舞姿,在一個略微發福的身影周圍轉悠着,那身影旁,還躺着一個綿軟的身子,可以看出,她此時衣衫半褪,正摟着那發福的身影喃喃細語,似乎是在調笑,又似乎是在指着下方的百姓們,在說着什麽。
船已經游至我們身前,激起了陣陣波瀾,它四周的冰塊也互相推擠着,發出了噼噼啪啪的碰撞聲,那船上的發福身影似乎是被什麽東西引起了注意,起身揭開了簾帳,那是一副傲慢的少年形象,他睨視着下方,傲慢得不可一世,周圍的百姓連連下跪,烏少義不為所動,我對這個少年皇上的映像不好,也犯不着下跪,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武瑀和蔣一來則是單膝跪地,我清楚地看到,武瑀臉上不屑的表情,而蔣一來,則是一直平視前方,臉上還是那副表情,就好像他只是一個機器人,這一切,都跟他沒有任何關系,與我第一次看見他跟烏少義禀報的樣子不同……
那小皇上看着下面,目光掃過我們,當他的目光停留在我和烏少義兩個不下跪的人身上時,他略微停頓了一下,随即我便看見那衣衫半褪的女子也探出頭來,看着下方,掃過我們時,目光微滞,随即又在那皇上耳邊說着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想到一個千古美人兒的名字:蘇妲己,估計也跟這個女子差不多了,狐媚,妖嬈,三個字:狐貍精。
那皇上聽着她的話,雙眉微皺,随後又笑開了,撫摸着“蘇妲己”的臉蛋,把目光鎖向了正在看好戲的我,我心裏的警鐘忽然響起來,卧槽!不會是想拿我開刀吧!
我也懶得回避這個皇上的目光,饒有興致地與他對視,他看着我,睨了睨眼睛,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就在這時,只聽“咻”的一聲,一道白光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過了那皇上的面頰,只是并沒有傷及他的性命,那皇上驚呆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而那些女子則驚叫了起來,完全亂了,原來那蘇妲己已經被刺中了,她現在緊緊地抱住那個皇上,那皇上死命掙紮,有人喊了“有刺客”,這些百姓就也慌了,紛紛起身大叫了起來,跑的跑,逃的逃,亂作一團麻。
而烏少義此時卻波瀾不驚,不只是他,連武瑀和蔣一來都是這樣,我心裏驚訝,這是怎麽回事?這種時候,護衛将軍啊什麽的不都應該拼死保護皇上嗎?
又是幾道白光閃過,這時,那皇上居然狠狠地提起那“蘇妲己”的身子,擋在他身前,那些飛刀盡數刺進了她的身子,她此時面容扭曲,瞪大了眼睛,看着皇上,而那皇上則在上頭聲嘶力竭地大喊:“你們這些狗奴才!都幹什麽吃的!還不來保護朕!來人啊!來人啊!”
烏少義默默拔出刀,但并未做出動作,他轉頭對我道:“照顧好你自己。”就轉身向那飛到來的地方飛奔而去。我聽着百姓們的驚叫,随着人潮被擠來擠去,就在這時,“爸爸!爸爸救我!”我的衣衫被牽動,轉身一看,原來是一個小女孩,看來是在這混亂之中,與家人分散了,她看着我,猛然松手,大哭起來。
我被吵得有點煩,但是也不好放着她不管,橫手抱起她,就往鎮上走去,等到我把那小女孩放到一個比較寬闊的地方,摸摸她的頭,就轉頭走,我并不想再去那混亂的船邊,我現在準備回去将軍府,沒想到那個皇上那麽倒黴催,出去巡游都能碰上刺客,人品的确是有問題,再者說,那皇上居然還拿女人的身體做擋箭牌,真是夠了,整就是一孬種!
反正我也不是這個國家的人,那皇上是死是活也跟我沒多大關系,只是……烏少義他們,居然還要為那種人做事……
“閃開!”一聲厲喝從我耳邊響起,我下意識一閃,一個身穿黑衣,面帶口罩的男子從我身邊閃過,我看見了他的眼睛,他……好像就是刺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