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勇傻眼了, 他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切,只能茫然問道:“楚大俠,你、你是個廚子?”
“是啊。”楚止笑道, “我沒跟你說過嗎?”
“沒有啊!”茅勇頓時激動了,“像你這樣厲害的大俠怎麽會當廚子呢!”
楚止有些無奈,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 廚子就是最低級的職業, 但凡有些實力的人都不會正眼去看它。
而這條狹窄小路,有無數人為了擺脫它拼命地逃跑,可是楚止呢卻傻乎乎地一頭往裏鑽,這不是腦子有坑嗎。
茅勇臉色通紅, 眉宇豎起,在原地徘徊着,不時嘆息一口氣:“更可況廚藝又算什麽特技呢!楚大俠糊塗啊,如果改成力大無窮奪冠的人妥妥就是你啊!”
楚止看他這樣覺得有趣,忍不住問:“我不跟你競争,你不是更有奪冠的可能性?”
“俺茅勇可不是那樣的人!”茅勇板起臉厲聲道,“俺敬佩楚大俠, 覺得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英雄當然要有名聲與之相配,而且俺知道自己遠不如你,怎麽會生起那樣的心思,如果楚大俠要是憐憫俺的話,俺可是要生氣的!”
“哈哈哈哈。”楚止拍了拍他的肩膀, 心中湧出一絲感動, “放心吧, 我可沒有想過放棄, 而且還會用廚藝堂堂正正地奪冠。”
他眼神漸深,認真道:“就算只是小小的廚子,也可以在這裏一鳴驚人,我會證明給所有人看!”
茅勇看見他堅定的眼神,便知道他所說的都是發自肺腑的言論,雖然心中還有些擔憂,但還是點了點頭決定支持他的想法。
二人各自領了號碼牌站在人群中心,有些好奇地四處觀察。
這場地裏此時伫立的有百餘來人,比楚止想象的要少上一些,都是陌生的面孔,穿着打扮皆相當獨特。
有的人穿着道袍宛若仙人,有的人蓬頭丐面手裏拿着美酒似是乞丐,還有的人書生打扮也不知道是要表演什麽……放眼望去,楚止二人竟是裏面最普通的。
“朝廷為何要選拔這類奇能異士啊?”
有些人估計是想見見世面,一點沒有參賽選手的冷傲,拉着身側的人攀談着。
楚止豎起耳朵,也對這件事非常感興趣。
“都說傳言是小皇帝覺得宮廷生活無趣,想要舉辦一場大會,找找樂子。不過更多人覺得是左相右相在暗中鬥局,特意尋找能人異士讓他們加入自己的黨羽壯大勢力。”
“這朝廷的水可深着呢,我們只是參與玩玩就行了,可千萬不能觸碰到權利中心啊!”
“哎,當今天子年幼,左相右相把持朝政相互對峙,這才導致天下大亂,一旦卷進去恐怕就不能善終了,我懂,我懂!”
楚止悄悄地聽着,忽然回憶起《夢回古代》的朝堂設定,先帝正值壯年離奇死亡,年僅十四歲的小皇帝繼位,根本不能治理國家,于是左相和右相把握大權,一邊暗中制衡削弱對方,一邊強壯自己的勢力。
果然跟現實分毫不差!
至于游戲到底舉沒舉辦過奇能異士大會,楚止還真不清楚,畢竟現在的劇情階段就是游戲開頭,玩家還在新手村升級呢,根本顧及不到朝堂的事情。
不過反正這也不關他什麽事,他只要老老實實将第一名的銀子抱回家就足夠了。
正胡思亂想着,一身太監打扮的公公拿着浮塵走到了最前方的臺階上。
陽光下,他腰間的金牌閃閃發光,一看便知他地位之高。
而他的目光在鋒利凝視下方後,尖銳的嗓音便高聲喊起:“肅靜!截此為止,參與本次大會的人數共有一百二十一人,時辰已到,請諸位保持安靜,追随咱家前往會場參加第一輪比試!”
瞬間,場地便安靜了下來,所有人按捺着焦急忐忑的心情按照腰間木牌的號碼站成一排,有順序地跟随公公走進一家府邸內院。
一看場地不是在皇宮舉行,衆人皆有些茫然。
他們牟足了勁就是為了讓皇帝讓左相看見自己的能力,突然改變場地那他們表演給誰看?
有個急性子的人當即就喊了出來:“公公,這也并非皇宮啊!”
“住嘴!”公公的臉上瞬間陰沉下來,擡手招出兩個侍衛,“咱家讓你說話了嗎,不懂規矩,把他拖下去!”
伴随着一道鬼哭狼嚎地求饒,還沒開始比試現場便少了個人。
這一招殺雞儆猴頓時令在場的人都沉默下來,不敢再鬧,而公公滿意環顧着四周,這才悠悠道:“陛下要看的是奇能異士,只有真正的奇能異士才能進宮,皇宮也不是誰都能進的地方,其餘的什麽阿貓阿狗可沒有這等資格。”
“所以這初試,便是初步篩選真正的奇能異士!現在按照順序登臺,将要展示的技藝進行表演,只要能夠判定通過,便可以進入皇宮!”
衆人這才臉色有些好轉。
初試在一片壓抑中開始進行,楚止的號碼在後面,可以非常輕松地圍觀着衆人的表演。
這一看,倒真讓他看出幾分樂趣,譬如說叫花子打扮似的人喝着酒表演了一番醉拳,看起來有模有樣贏得了喝彩,而一身道士打扮的人向天空灑出漫天的符咒,嘴裏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并且一頓亂舞,結果連一點水花都沒有濺出來。
至于那個斯文的讀書人,竟是從袖口中拿出一條蛇,在身體上不斷舞動!
舞得怎麽樣不清楚,反正坐在他對面評判的女官吓得花容失色,直接給他打了個大叉。
楚止看在眼裏,若有所思。
接下來還有什麽舞劍的、身體柔軟如麻花的、召喚蟲子的,可謂是一場非常有趣的視覺盛宴。
等到楚止出場的時候,衆人下意識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覺得青年英俊自信,似是氣度不凡,十分好奇他會表演什麽。
而當楚止默默從腰間拿出兩把雪亮的菜刀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是什麽武器,我竟不曾見過?”
“有點酷似菜刀诶……”
“瞎說,這種場合怎麽會有人拿菜刀上來,那肯定是什麽神兵利器!”
衆人激烈的議論聲,在楚止高聲的介紹中戛然而止。
“——我要表演的技藝是,廚藝!”
……
在場之人眼神驚愕,目瞪口呆,幾位審評的官員也面色茫然,仿佛沒能聽懂他的話。
“你要表演……廚藝?”
楚止笑道:“正是。”
……噗嗤。
寂靜之中,一聲沒能忍住的輕笑在內院傳來。
随即便立刻點燃了現場,令衆多參選人倏地哄堂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廚藝,原來他是一名夥夫!”
“這人開玩笑的吧,廚子算是什麽奇能異士啊!”
“虧我還以為他與我們格格不入,隐藏頗深,原來就是個擺爛的!”
“看看別人表演的技藝,再看看他!他也不怕丢人,要是我早就羞愧地跑下去了!”
一般這種喧嘩會令公公冷聲呵斥,但沒辦法,聽到楚止的話,正悠哉喝茶的公公直接一口水噴了出去,正努力地擦拭被沾濕的衣袖,至于其他審判的官員,全都一個個如同看傻子般盯着楚止。
“你來錯地方了。”女官沒好氣道,“廚藝大會可不在這裏舉行。”
聽出女官暗戳戳地諷刺,其餘人都在憋笑看楚止的笑話,只有茅勇眼含擔憂凝視着楚止。
楚止可不管其他人怎麽想,大大方方道:“我沒有來錯,誰說技藝不能包括廚藝來着。”
女官眉宇越發蹙起,楚止卻道:“不如先等我表演試一試,說不定能一鳴驚人呢?”
誰也不知道一個廚子該怎麽一鳴驚人,都跟個笑話似的在一邊圍觀他出糗。
女官猶豫了下,“那就給你半柱香的時間。”
“足夠了。”
楚止要來幾顆熟悉的白蘿蔔,左手握着蘿蔔,右手拿着菜刀,這下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夥夫了。
衆人雙肩聳動笑得前仆後仰,楚止卻不管不顧,直接在蘿蔔上用菜刀雕出一朵盛開的鮮花。
這一次,他沒有用什麽絕妙的手法,就是普通地拿着蘿蔔,嗖嗖嗖一頓亂削。
在他看來這只是一個廚子正常的技巧,所謂初試也不必搞什麽花樣,但旁觀他表演的一些參選者,表情卻從輕蔑逐漸變成了迷茫,又從迷茫逐漸轉為驚吓。
因為太快了!實在是太快了!!
只見楚止手中的菜刀已經被他翻着花似的抖動,幾乎已經變成一道殘影。
衆人根本看不清他手中的動作,只能看見一道道胡蘿蔔條從空中甩飛,眨眼之間,原先長長的蘿蔔便在他手中變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花瓣柔軟細膩,瓣瓣相連,風一吹,還迎風舞動,花枝招展,柔美嬌嫩。
每一朵花瓣都晶瑩剔透,如玉石雕成,美不勝收,令人嘆為觀止,連連驚訝。
啊這……神技!簡直神技啊!
一朵蘿蔔花雕成後,又被放在一盤清水中赫然綻放,清水芙蓉點點漣漪,這最美的瞬間被定格,又被送到了女官面前。
女子原本都是愛美的,眼見這樣一朵花送給自己,女官心裏微微一動,臉上浮現笑容,喜不自禁。
可是嚴格來說,這只算是刀法了得,跟奇能異士不是很能沾邊。
女官心中猶豫的功夫,其餘圍觀者逐漸收起張大的嘴,也嘴硬道:“……不就是雕了朵花嗎,這有何難!”
“你也能做到?”
“我……咳,随便哪一個酒樓的廚子都能做到,算不上什麽功夫!”
“就是,要是連他都能上,那我們這些人更應該上了不是!”
“就是就是!”
這些人一起哄,女官更是越發為難,她嘆息一口氣,剛想決定尊重大家想法宣布楚止失敗時,忽然間,一朵粉紅的蝴蝶竟撲扇着翅膀,闖入了會場。
會場四周群花錦簇,豔麗非凡,但這美麗的蝴蝶卻不聞不問,徑直朝着女官手裏的‘花’飛去。
在衆人驚訝的視線下,蝴蝶先是繞着花朵飛了兩圈,似乎忍不住誘惑終于降落在了花瓣上,一下一下舞動着翅膀。
沉溺于這虛假的鮮花之中。
“這、這是?!”
衆人震撼地瞪大眼睛,已然說不出話來:“以假亂真?!”
“這花朵栩栩如生的程度,竟讓蝴蝶都信以為真了嗎,這到底需要多麽巧妙的手藝,才能做到引誘蝴蝶啊?!”
四周之人無不瞠目結舌,連那些嘴硬的人也無法再說出一句話,畢竟……他們家鄉的廚子可做不到這種本事。
就連一直旁觀的公公也點評道:“不錯,陛下應該會愛看。”
女官頓時得意地露出笑容,痛快地給了通過。
她将蝴蝶和蘿蔔花小心護在一邊,惜如珍寶似的時不時瞥一眼,心情可謂是相當不錯了。
楚止在衆人各異的視線下退場,臉上猶帶着笑容,茅勇快速湊到他面前,一張嘴就是一頓誇贊:“不愧是楚大俠,剛才的刀法真是絕了啊!原來廚子還能這麽厲害嗎?”
“這只是最基礎的刀工而已。”楚止無奈解釋道,“我還沒展現出全部的手藝呢。”
自從邁入江湖後,他就沒認真做過一道菜,要是這群古代人吃到辣椒茴香粉等等五花八門的調味料,豈不都要震驚死了?
這等手藝,他本是打算在不夜城酒樓開張時驚豔四座,不過不夜城現在窮到都開不起店,就只能先在皇宮的宣傳下小小揚名一把,增加更多的客流了。
初始還在繼續着,等到茅勇上場的時候,天生的神力也贏得了一大把矚目,幾百斤的大鼎舉起來輕輕松松,很快就通過了初試。
到最後,通過初試的人有三十二位,比想象中還要少很多。
其餘人被官兵毫不猶豫地驅逐,只剩下這三十二人每人手中拿到屬于自己的銘牌,并跟随着公公終于前往了皇宮。
還未進皇宮,一衆人已然被氣勢磅礴的宮殿驚呆,贊不絕口,公公在一邊看着,心生鄙夷,心道果然都是些粗鄙的江湖人士,沒有半點見識。
然而目光掃過楚止時,卻微微一頓,因此楚止明顯沒有表現出激動的樣子,神色平平,甚至在皇宮內穿梭也逍遙自在,像是在逛自家的後花園,這樣的氣度令公公長了個心眼,越發覺得此人非池中之物。
他哪裏知道,楚止确實來過皇宮,而且還來過數次,有時候偷些珍貴字畫拿去賣,有的時候去皇宮有名的私人賭坊賺賺錢,可不就跟自家後花園一樣熟悉嗎?
當然,那都是在游戲裏的事情,對于玩家來說,皇宮就是個神秘的寶藏,任何人都想進去一窺究竟。
放在現實中,楚止還是不會放肆的。
邁入正門後,衆人便被引入皇宮側面文啓殿中,正殿裏早就有幾個頭戴官帽的官員等候着,每人手中拿着一支筆,在紙上記錄着什麽。
按照進宮的順序,參選者需要一一走到他們面前進行檢查,不僅要檢查有沒有攜帶武器,還要檢查儀表容貌,畢竟是要面聖的,一定要嚴格篩選。
那禮部官員會仔細觀察參選人容貌,并分為上中下三等類別,還要觀察氣質談吐等等方面。
遇見譬如說拿着酒壺的乞丐,眉宇就會頓時蹙起,毫不客氣地讓他重新整理衣裝,否則不能入內。
這些江湖人士各個五大三粗,其中容貌氣質較好的也只得了個中品,而當楚止走上前後,禮部官員剛要下意識寫個中,一側的公公竟突然提醒道:“還請柳大人三思,這是為陛下選奇能異士,不可如此草率。”
于是禮部柳大人毛筆懸空,又仔細觀察了楚止一番。
說實話他依舊什麽都沒看出來,只覺得這人除了容貌不錯外,其餘跟其他人并沒什麽不同,不值得另眼相待,但既然是劉公公提醒,他也不敢不認真,沉吟片刻後,詢問道:“你腰間的是什麽?”
他将目光放在楚止鼓囊的腰間,楚止露出笑容:“菜刀。”
柳大人:“……菜刀?你要表演什麽,不會是下廚吧?”
楚止腼腆道:“正是,我就是平平無奇一個廚子,下廚是我唯一的技藝。”
柳大人:“那你要做什麽菜?”
楚止認真道:“還沒想到,比如說現場殺個豬?我對殺豬很有心得。”
“……”柳大人的眼神從驚愕變成古怪,半晌沒能說話,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要在禦前展現殺豬的,完全不能理解啊!
但或許……這就是劉公公看中楚止的原因吧,獨特!新穎!陛下絕對沒有見過!
柳大人肅然起敬,對劉公公的眼光豎起大拇指,連他聽聞楚止選擇殺豬時,都想現場旁觀一下,更別提別人了。
“不錯,上品!”于是他大手一揮直接來了個最高評價,迎着衆人詭異的目光,和善提醒楚止道,“今日已晚,明日才會為陛下表演,若有需要準備的東西,記得提前與人說,今晚你就住文華殿吧。”
這三十二人今夜都會入住皇宮,但分配的宮殿有好有壞,甚至需要四五人一間,而文華殿是這其中最好的宮殿,不僅敞亮幹淨視野寬廣,還能夠享受一人的空間。
一聽說楚止這個廚子都能住最好的房間,其餘人立刻神色一變,看向楚止的眼中有着說不出的嫉妒。
“哼,就是個廚子而已,竟如此嚣張!”一個容止打扮都算幹淨卻只得了中品評價的青年眼底透出幾分怒意,他不覺得自己比楚止差,卻得到這般待遇,只覺甚是不公。
“就是!湯兄的舞劍出神入化,柔中帶剛,都能跟江湖有名的劍客比拟了,他一個廚子怎麽能夠跟湯兄比呢!”如同小弟一般護在湯同化身後的壯漢讨好地附和道。
經他這麽一說,湯同化更覺得事情的不公,心想莫不是楚止賄賂了劉公公,這才取得這般成績?
心思一動,他忍不住走到劉公公的面前,谄笑道:“公公,我有件事想要跟您說。”
劉公公是什麽人啊,這一生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事,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一看湯同化這表情,就知道準沒有好事,懶洋洋道:“什麽事啊?”
“公公,借一步說話……”湯同化借着邀請劉公公往前說話的時候,手裏拿着的銀子便恰巧送進劉公公的掌心。
劉公公眉宇一蹙,用手一颠就知道這裏只有不到五兩銀子,幾乎是立刻翻了個白眼。
“這可使不得啊。”銀子賺得少,還要承擔風險,劉公公可不傻,立刻高聲道,“咱家是為陛下做事的,這五兩銀子快快拿走!”
這一聲叫喚可令附近的人聽得清清楚楚,目光立刻落在了湯同化的身上,意識到他在偷偷賄賂,眼底瞬間浮現一絲不屑。
江湖人士不屑于他這種下三濫的手法,禮部官員則冷笑于他愚蠢的行為,都下意識與他離遠了一些。
眼見兩邊人都嘲諷似的睨着他,湯同化的臉頰立刻紅了,尴尬到了極點,連忙退到了角落裏。
即使騷動過去,沒人再去理會他,但湯同化還是總覺得大家正在私下裏嘲笑他,羞愧欲絕。
他将這一切過錯都推倒了楚止身上,恨得牙癢癢,憑什麽楚止賄賂就沒事,他賄賂就受人輕視,現在好了他名聲受損,連朝廷對他的印象也變得最差,如果不是楚止,豈會如此啊!
猛地握緊拳頭,湯同化冷冷凝視着楚止的背影,怨恨幾乎化成實質般襲向對方!
楚止根本不知道自己忽然背上這麽一口鍋,還在笑着跟茅勇表示自己屋子大,如果住不習慣可以過來跟他湊合一宿。
這讓茅勇心中越發感動,雖然口中好好好的回答着,但內心卻完全不想打擾楚止休息,寧願在小屋內跟他人湊合一晚。
但沒想到的是,在傍晚發配房間後即将入睡時,楚止卻親自找上了門,二話不說就攬着他的肩膀走。
“楚大俠?我們要去哪啊?”這不太像是文華殿的方向,茅勇疑惑地問。
“噓。”楚止卻對他搖了搖頭,餘光瞥見後方從剛才就開始追蹤他們的身影,忽然提速。
皇宮如同他的後花園,他左拐右拐一頓打轉,便輕松将跟蹤的人甩開,這才對茅勇眨了下眼睛,“你有從夜晚俯視過皇宮的經歷嗎?”
“……啊?”茅勇傻了,“沒、沒有啊。”
“那正好。”楚止一把抓過他的肩,騰空而起,“我帶你去看看。”
雙腳離地的騰空感剎那間讓茅勇臉色唰白,但比起突如其來的輕功,他對楚止所說的話更心驚肉跳:“等——楚大俠,公公不讓我們亂走!不讓我們亂走啊!!”
“只要不被發現,又有什麽關系呢。”楚止毫不在乎,“不過你要是再這麽大聲的喊,那估計我們都要涼了。”
“!!”茅勇立刻閉緊了嘴,望着下方層層的樓宇宮廷,吓得牙關發抖。
不過人總是要有适應的時候,大約飛了一會兒,他便能夠分心觀察起皇宮的情況。
夜晚的皇宮點亮盞盞燭火,月色下散發着暖暈,一座一座精妙的庭院,一座一座華麗的寶殿,都讓茅勇逐漸入了迷,他一輩子也沒看過這麽輝煌的建築,只覺得這美景美不勝收。
“……俺來皇宮之前就有想過皇宮會是什麽模樣。”茅勇低聲感慨道,眼底滿是燦爛的星光,“但是真的來了後,俺才發現,俺就是那井底之蛙,真漂亮啊。”
“這就算漂亮了?”在楚止看來,皇宮的建築也就那樣,老套,沒幾盞燈,還沒有他不夜城一半的美,“若我說世界上還有一處地方比這皇宮還漂亮數倍呢?”
茅勇一呆,緩緩道:“那、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人間仙境吧。”
楚止心中一動,竟是露出笑容心中充滿了愉悅,“哈哈哈哈說得好!等有機會,我便帶你去人間仙境看一看,到時候你可不要眨眼!”
不等茅勇回答,楚止目光落在下方一角,腳尖一點樹枝便輕盈落地。
他們身處一條隐蔽的小路中,四周都是花叢樹木,而這小路的盡頭便是一片宮牆,看起來已無路可走,但楚止卻熟練地走到宮牆處,迎着茅勇奇異的目光,伸手在上面敲了兩下。
突然間,牆壁顫動,竟是緩緩打開一條一人通行的豁口,放眼望去,裏面一片漆黑,不知通往何處。
茅勇傻眼地張大嘴,這裏竟然還藏有一條密道!
這可是皇宮,皇宮內藏有密道便很讓人驚訝了,而楚止娴熟地打開密道更是讓他瞠目結舌。
看見楚止率先走進去,茅勇猶豫了下也跟着走了進去,心中像長了草似的有一堆疑惑,最終還是沒忍住:“……楚大俠,你是怎麽知道這裏有密道的?”
楚止得意道:“這皇宮裏的事,就沒有小爺我不知道的。”
也不看看他偷過多少次皇宮的寶物!
茅勇大悟,心中敬佩,“不愧是楚大俠!”真乃神人也!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他也不詢問要幹什麽去了,總之就一心跟在楚止的身後,直到楚止七拐八拐終于走到一間門外,再次敲了兩下,屋內便頓時傳來了一聲厲聲詢問:“暗號。”
楚止回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屋內沒人再回話,但門卻被咔嚓一聲打開了。
茅勇看着屋內昏暗的燭火,心中竟有些毛骨悚然,但見楚止大大方方進入,也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見幾個太監站在屋內,正在細細打量着他們:“喲,這是沒見過的臉呢。”
燭火映得幾位公公的面色越發陰冷,眼神似帶着勾子,看得茅勇暗暗恐懼,下意識環顧四周。
這裏只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其餘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倒是後面還有間緊閉的門,不知道藏有什麽。
楚止只是笑:“這裏的規矩可不曾有不接待生人吧。”
最前面腰佩銅牌的公公點了點頭,臉色這才放緩一些:“既然你知道暗號,也知道這裏的規矩,那咱家就不必多言了。不過要提醒一句,這裏可不接待窮鬼。”
楚止看了看自己這身不值二兩錢的衣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也不解釋,只随手拿出幾張銀票:“放心,小爺有錢!”
“好。”公公滿意道,“是你來賭?”
一個賭字,頓時讓一頭霧水的茅勇明白了一切,原來這裏竟然是皇宮藏匿的地下賭坊!
因具有威信,且賭注很大,知道的人都願意來這裏賭博,而這些公公就是維持秩序的人。
茅勇從沒涉及過賭,見楚止一拿就是千兩銀子忍不住頻頻咂舌,他這輩子恐怕都見不着這麽多錢。
可肩膀突然被人一碰,只見楚止拍了拍他的肩,竟說道:“不,是我這位兄弟要賭,我是負責給他掏銀子的。”
茅勇:“……”????
一連串問號從他的頭頂冒出,直接傻在了原地。
就連那公公也奇怪地看了眼茅勇,怎麽也不覺得這五大三粗的憨憨漢子才是來賭博的。
不過他是無所謂,點了點頭,便讓人将賭盤拿了出來。
茅勇這時猛地抓住了楚止的肩膀,用前所未有慌張的聲線吶喊道:“楚、楚大俠,你是糊塗了嗎,俺,俺可沒學過賭博啊!!”
“冷靜冷靜!”楚止安撫道,“不用你做什麽,你替我下注就好。”
“你要做的事只有一個,那就是我覺得應該賭什麽,你就往相反的地方扔銀子,明白了嗎?”
茅勇:“?”這是什麽古怪的要求?
他再三确認楚止神志清醒沒有說錯,這才忐忑地跟随着公公往前走去,每抛一次銀子就要猶豫地往楚止那裏看一次。
楚止神情自若,一點也不慌,他之前的經歷已經親身證明了只要押注反着買,別墅就能靠大海!
這一波發家致富,全靠反買了!
與尋常賭坊不同的是,皇宮的賭坊明日才能公開放出結果,将銀子全部花光後,楚止就要滿意地離去,但一位年輕的公公忽然從密道裏鑽出來,阻擋了下他的去路,他便停下腳步,注視着那位公公。
“晦氣!”那公公進屋後拍打了下衣襟,蹙眉抱怨道,“門口的假山跌落了,正巧絆了我一跤!”
說到這裏,他才看見楚止,先愣了下,這才恍然大悟:“是來參加賭局的吧,可結束了?”
“對。”楚止習慣性盯着他的腰間看,忽然道,“公公,是不是摔倒的時候掉了什麽東西?”
這公公一愣,連忙低頭查看,果然發現象征着地位的腰牌不翼而飛,心中一慌:“诶呦,腰牌怎麽沒了,這可丢不得丢不得啊!”
他連忙再次鑽出了密道,身影消失了不到一會兒,便又回來了,這一次臉上已經平和了許多。
他感激地看了楚止一眼,行禮道:“多謝這位公子了,要是丢了腰牌咱家可就麻煩了。”
楚止擺了擺手:“舉手之勞。”
這公公似是在糾結如何回禮,猶豫一會兒,良久,才低聲道:“其實……這裏還有一場特殊的賭局,本來一般人都不能參加的……不知二位可有興趣?”
茅勇自然是不感興趣的,但楚止眼睛亮了:“什麽賭局?”
“事關明日奇能異士大會。”公公笑道,“這裏有三十二名參選人員的信息,就賭誰能夠奪冠!”
茅勇一聽,反而激動了起來,這個問題實在是太簡單了,楚大俠不能奪冠那誰能奪冠,這肯定贏啊!!
“買買買!”茅勇一高興,就已經率先說出口了,“這肯定要買啊。”
他看向楚止,卻發現楚止神色淡淡,竟恢複了平常的模樣,似乎根本不感興趣:“我對此不感興趣,你若想買,就自己下注吧,我可以借你銀子。”
茅勇驚了,不對勁啊,這明着送上來的銀子楚大俠怎麽不賺,卻偏偏賺那虛無缥缈的呢!
這不是傻嗎!!
他連忙焦急地提醒道:“楚大俠,你三思啊!”
楚止卻完全不為所動,任憑茅勇急得上蹿下跳抓耳撓腮就是不下注,沒辦法,茅勇只能咬牙掏出全部家當十兩銀子遞了過去。
這十兩銀子一般來說公公都瞧不上,畢竟這裏最低也是百兩銀子起步,不過看在二人之前已經砸了不少銀子的份上,他還是勉為其難地應了下來。
賭了楚止贏後,兩人很快便離開了密道回歸文華殿。
一路上,茅勇猶猶豫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向楚止的眼底也藏着恨鐵不成鋼,楚止看在眼裏,有些忍不住笑了:“你是好奇我為何不賭?”
“是啊!”茅勇點頭,在他看來楚止這麽愛賭的人,這次不賭簡直不科學。
楚止卻朗聲道:“我這人呢,有個規矩,有三不賭。”
茅勇:“哪三不賭?”
楚止:“廚藝不賭,人命不賭,害人之事不賭。”
茅勇:“後面的都能理解,為什麽連廚藝都不賭啊?”
楚止笑了:“因為賭一個明知道自己會贏的事,實在是感到渾身無趣啊。”
茅勇愣了。
他看着楚止離去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
他沒有這樣一刻如此靠近楚止,楚止的潇灑,楚止的随性,都如同銘刻般烙在他的心中。
或許……就是這般任性随心的楚止,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江湖俠客,有楚大俠所在的地方,才是他真正向往的江湖啊。
二人回歸時早就天色已晚,茅勇便留在了文華殿住宿了一宿。
翌日,本該是面見聖上舉辦奇能異士大會的時刻,劉公公卻突然間帶着一群侍衛将這幾座宮殿團團包圍,并令裏面的人全部出來。
見他冷着臉,不發一言,周圍侍衛煞氣旺盛,衆人都察覺到了似乎有什麽大事要發生,各個噤若寒蟬,不敢說話,只能不斷地掃過四周判斷情況。
而在确認了三十二個人都在這裏後,劉公公蹙緊眉宇,終于高聲道:“咱家聽說昨日有人不懂規矩,夜晚離開殿內四處行走。”
這一句話剛落,衆人便神色各異,頓時明白了什麽。
茅勇的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整個人六神無主立刻看向身側的楚止。
然而楚止面不改色站在原地,甚至還能對他一笑。
這笑容竟奇異地讓茅勇安心了許多,慢慢鎮定下來,握緊雙拳。
“這事可大可小,若是那人願意主動站出來承認,咱家可從輕發落。”劉公公冷笑一聲,“但若是被咱家親自揪出來,那可是要砍頭的大罪,明白了嗎?”
說到這裏,他故意停頓了一會兒,給人自首的機會,但在場的三十二人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動的。
茅勇也是一樣的,楚止不主動露頭,他就堅決裝死,絕不給楚止拖後腿。
于是衆人眼睜睜看着劉公公臉上染上怒氣,又開口道:“既然如此,別怪咱家心狠了。順便一提,咱家這裏可有人證,若是抱着僥幸心理,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說罷,他朝人群中一颔首:“過來。”
在衆人疑惑的注視下,一道人影緩緩走了出來。
衆人一驚,因此此人正是昨日賄賂不成成為衆人之恥的湯同化!
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跳,難道這湯同化終于攀上了劉公公,這是打算給他們使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