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一時不知道該看肆號還是看寧歡,小腦袋轉了一圈,只能瞪管事:“還不去請太醫?!”
管事:“這這這……”
請太醫給狗看診,他怕是嫌腦袋太沉!
正為難,就聽寧歡悠悠說:“沒用噠四哥哥,肆號要是過敏的話,太醫也救不回來噠。”
噠!你還噠!
四阿哥指着寧歡,一時手都有些顫抖,小小的孩子,頭一次感受到了命運的沉重。
他看着面前甜美可愛的小姑娘,小嘴抿得緊緊的,咬了半天牙,惡狠狠從牙齒裏說:“等就等!”
他才不相信肆號會這麽輕易死掉。
管事:“……”
管事徒弟悄聲吐槽:“還以為要放什麽狠話呢。”
管事推開他的腦袋,順便賞了個腦瓜崩。他們身上的泥還沒洗幹淨呢,還有心思管別人?
他眼巴巴地盯着那毛茸茸的大白狗,心裏複雜難言,一時不知道對自己來說,它活下來有利還是死了好些。
若是死了,四阿哥必定動怒,可是有五公主頂在前面,他們許能輕松一些。
可若是活着……他怕不是還得想辦法救這狗。他要是有辦法,也不至于讓這麽名貴一條狗病成這樣,眼下被四阿哥逼着想辦法,真是抓瞎。
這麽一想,似乎還是叫這狗現在就死了好一些。
他緊緊盯着那毛茸茸一團。
寧歡也坐在一邊抿着小嘴眼巴巴盯着它。她心裏沒底,現在也很緊張。
好一會兒,四阿哥虎着臉問:“你要給肆……肆號用這種藥怎麽不提前跟我說呢,我那麽信任你!”
寧歡眨巴眨巴眼睛:“你有什麽用?”
四阿哥:“……”
是挑釁嗎?是挑釁吧?!
四阿哥跳腳:“你想打架嗎?”
寧歡皺着小眉頭不贊同道:“肆號都這樣了,四哥哥你怎麽還想着打架,這樣不好!”
何管事:“……”
四阿哥:“……還不是因為你,你要是不給肆……肆號用這什麽藥,它就不會有事了。”
“不是噠!”寧歡托腮搖搖頭,悶聲道:“肆號的病沒有別的辦法啦,用了青黴素不一定死,但是不用肯定會死。”
四阿哥皺眉:“你怎麽知道它沒治了。”
寧歡:“……我一個朋友說的。”
何管事立即替寧歡作證:“确實如此,确實如此啊。”
他一直也是這麽跟四阿哥說的,可惜這位爺不信邪。
四阿哥抿抿嘴,他頭一次這麽喜歡一個寵物,就這麽沒了很不甘心,悶悶道:“你可以先用其他的動物試試藥,要是不好還能想辦法改改方子。”
“沒有別的方子,而且大家體質不一樣,三號用了沒事不代表肆號也沒事”,寧歡也說不清楚這裏面關系,只知道一個大概罷了。再說了,“肆號命重要,其他動物命也很重要,怎麽能叫其他人替它呢。”
四阿哥說:“那怎麽能一樣?”
寧歡:“怎麽不一樣?”
四阿哥皺眉說:“肆號是我看上的寵物,它的命當然貴重。”
這是宮廷主流思想,然而寧歡受顧堰影響頗多,想法與時下之人自有區別。聞言便道:“別的動物也可能是別人未來寵物。”
“你在狡辯!”四阿哥氣道,“你從禦膳房随便拉幾只雞鴨鵝,還有人把這個當寵物嗎?”
“怎麽沒有?”寧歡理直氣壯道,“歡歡就想養鵝鵝!”
四阿哥一梗,竟是忘了這茬。
但是叫他認輸也不可能,他覺得自己根本沒錯,喊何管事過來:“你說我們倆誰說得對。”
寧歡也眼巴巴地看過來。
何管事只恨不得地上有條縫好叫他鑽進去。
方才還覺得兩位小主子吵得好,他還渾水摸魚給自己辯白一番,豈料這麽快火就燒到自己個身上了。
他吶吶道:“奴才愚鈍……”
兩位貴人齊齊“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沖他還是沖他們對方。
何管事摸摸自己脖子,說不上纖長漂亮吧,但也光潔細膩,他還是很珍惜的,眼睛轉了轉,驚喜道:“阿哥爺、公主,兩刻鐘過了。”
兩刻鐘過去了,肆號還活着!
甚至比剛才精神了一點點。
何管事高興啊!此刻他已經顧不上心裏那點打算了,再多想法,首先得過了眼前關呀!兩個主子高興了,能放過他就好。
寧歡和四阿哥也高興起來,檢查一番确認肆號沒事,寧歡就在系統機器人指點下給它喂了一點青黴素。
“器材不足,不知道口服效果好不好。”
歡歡嘆氣.jpg
兩個小孩不急着走,繼續并排坐着說話(吵架),四阿哥問:“什麽器材?”
寧歡不回答,瞅了他一眼嘟起嘴道:“四哥哥,你還沒跟歡歡說對不起,歡歡不要跟你好。”
“我為什麽要道歉?”四阿哥黑臉。
倆小孩再次不歡而散,這次吵得厲害,寧歡哭着叫綠萦抱回去,四阿哥也眼眶紅紅。
何管事半靠在徒弟身上随時要撅過去,徒弟拼命掐他人中:“師父醒醒!這事跟咱沒關系!”
“怎麽沒關系”,何管事哀嚎,“貴人在咱們地界上吵架吵哭了,皇上和皇貴妃娘娘怪罪下來,咱們得吃不了兜着走!”
徒弟:……他若知道被迫害妄想症,只怕當場按親親師父腦門上。
皇上和皇貴妃什麽樣人物,能把咱們看眼裏?
小主子高高興興出門,哭哭啼啼回來,承乾宮和兆祥四所都震動了。
四阿哥眼眶紅通通,但佟佳氏怎麽追問,就是抿着嘴一個字不說。佟佳氏轉而去問跟着的小太監,他也不攔着,只是随着那小太監口齒伶俐生動地還原吵架場景,四阿哥的淚珠在眼眶晃悠晃悠,還是掉了下來。
佟佳氏:“……”
知道來龍去脈之後,再看養子這個樣子就有點好笑。于是佟佳氏果真捏着帕子捂住嘴笑了一下。
四阿哥:“……?”
佟佳氏肅了臉正色道:“胤禛,關于要不要用其他動物試藥這件事,額娘不作評判,你和寧歡自己去讨論。額娘只告訴你一件事,你以為寧歡做那個藥是件容易的事嗎?且不說那方子多難得,就說寧歡為了積攢吃食,餓着肚子克扣自己口糧,還頂着別人異樣眼神找人家要米飯饅頭,發黴的東西你瞧見都恨不得洗眼睛,她還要忍着難受去處理,你想過多難受?”
确實很難受,四阿哥愣愣看着佟佳氏。
佟佳氏冷着臉道:“你要臉,她不要嗎?你愛幹淨,她就愛邋遢?她是為了誰?是為了她自己嗎?不是!她是為了你!是因為你想養狗,她才那麽努力!而你,作為真正的事主,你那時候在幹什麽?你在吃吃喝喝、讀書習字,不信她、甚至笑話她,是不是?!”
胤禛有些慌亂。
佟佳氏喘了口氣繼續說:“你自己想要的東西,自己不去争取、不去努力,別人替你想辦法,你的反應是什麽?是埋怨!你怨她想得不夠周全、怨她沒提前征求你意見?胤禛啊,你還覺得你做得對嗎?”
四阿哥愣愣看着佟佳氏,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佟佳氏移開眼,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四阿哥想給她拍背,佟佳氏架開他的手:“你去書房練字靜心,好好想一想。我叫秋紫看着你。”
秋紫得了主子示意,拉着四阿哥出去。四阿哥遙遙回頭,只看到重重落下的簾幕及清瘦單薄的背影。
四阿哥頭一次在秋紫面前露出慌亂神色,他問:“秋紫姐姐,胤禛真的做錯了嗎?”
秋紫說:“是非對錯,只在阿哥自己,您覺得對便是對,您覺得錯便是錯。”
“那額娘為什麽要生胤禛的氣呢?”
“娘娘沒有生氣”,秋紫看了一眼暮霭籠罩中的正殿,聲音似乎有些哽咽,“娘娘是為您好,以後您便會懂的,千萬……千萬別怨娘娘。”
四阿哥練完字的紙堆了厚厚一摞。
寧歡卻坐在床上,背對着福嬷嬷和綠萦,不理會她們的勸解。
綠萦:“四阿哥說得沒錯啊,人有高低貴賤之分,動物自然也有,皇子阿哥的寵物和禦膳房的雞鴨怎麽能一樣呢?公主怎麽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寧歡抹了抹眼淚。
福嬷嬷心疼地說綠萦:“你別添油加醋了。”
綠萦:“嬷嬷別慣着公主了,你瞧她嬌氣成什麽樣了,再這麽下去還得了?”
福嬷嬷捶了她一下。
寧歡氣哼哼說:“要不是歡歡的七八個想法,綠萦姐姐這種性格,肯定是最最差的動物。”
這話有點繞,但是綠萦習慣了寧歡說話方式,“嘿”了一聲,竟沒辦法反駁。
她爆碳性子,又愛占些嘴上便宜,的确不适合後宮。也就是主子是寧歡,她回到宮裏還能肆意一些。
然而即便被寧歡噎了一下,綠萦還是嘴硬道:“那公主也不能随便使小性子啊。”
寧歡眼淚又滾滾落下,埋頭擠到福嬷嬷懷裏。
她就是委屈嘛!別人不知道,可她确實幾乎花光了所有積分,還費了好大力氣,想要幫四哥哥,給他一個驚喜。可是四哥哥一點都不領情,還罵歡歡。
寧歡越哭越傷心,綠萦眼神飄忽,清清嗓子,捏着鼻子用驚喜的聲音喊:“呀!哪來這麽多金豆子?”
寧歡擡臉:“哪呢?”
綠萦指着她臉上淚痕:“在這呢這不,瞧瞧都碎了。”
寧歡鼓着臉氣成河豚,福嬷嬷和綠萦笑出聲來,殿內一時充滿快活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