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放學陸迦迩又貼了上來,緊緊跟着孟西陸,不斷地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那個模樣,就像是纏人的小白兔,濕漉漉的眼睛望過來,好奇又關懷,讓你沒辦法抵抗。
可惜孟西陸不吃他這一套,走出十幾米遠硬是沒和他說一句話。
終于孟西陸被他煩的受不了了,她猛然停下腳步,轉身看着身後只離她半寸的陸迦迩,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關你什麽事?”
陸迦迩眼睛一瞪,一副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的表情,手握成拳在虛空舉了一下,又奮奮地放回來,“我是關心你哎!”
孟西陸依舊十分平靜地看着憤慨地陸迦迩,淡淡地說:“你憑什麽關心我?”
陸迦迩說不出話,愣在原地,“我…………”
“你早上在教室那麽大聲地喊,是想讓全班都知道我被打了嗎?”孟西陸見陸迦迩啞口無言,乘勝追擊,問得他面紅耳赤。
陸迦迩還想争辯什麽,組織了半天話語都未能說出口,過了半晌,他默默地低下了頭,好似做了錯事的孩子,臉都紅到了脖頸,耳朵都泛着粉色,“對……對不起……”
見他這樣好似向老師認錯的小學生模樣,孟西陸反倒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心想這孩子怎麽這麽不經吓。
陸迦迩見她笑了,心裏終于松了口氣,自己也笑了起來。見孟西陸已經擡腳往前走,連忙跟上。
一邊緊緊地跟在她身後,一邊說道:“我早上真的不是有意大聲喊的,你不理我,我生氣,後來我看你受傷了,心裏一急,就喊出來了……”
話一說完,他就趕緊小心翼翼地擡眼看孟西陸的臉色,見她面色入常,他才放下心來。
“那你以後小點聲。”孟西陸走在陸迦迩前面半步,漫不經心地回答,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什麽。
“不過,你的傷是怎麽弄的啊?”陸迦迩認真的問了一句,孟西陸半晌沒回答 ,他又湊到孟西陸前面重新問了一遍。
“我媽打的。”孟西陸一把撥開陸迦迩湊過來的俊臉,語氣清淡地回答。
“你媽為什麽打你啊?”
孟西陸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你家住海邊啊?管的真寬。”
陸迦迩嘿嘿傻笑了兩聲,絲毫沒有平日裏在教室時的高貴冷豔樣兒,要是抹黑了臉,弄亂了頭發,嘴角流點兒口水,就和鎮裏有名的二傻子沒兩樣。
孟西陸正想怼他幾句,就又聽到他說話了。
“我不好好讀書寫作業上補習班的時候,我媽也老說要打我,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紙老虎似的,一戳就破,哪兒舍得真的打啊。”
孟西陸動了動嘴,不知道該回他什麽。
他從小蜜罐兒裏長大,家裏人錦衣玉食的伺候着,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哥哥姐姐各路親戚都圍着他轉,生怕他哪兒出了什麽閃失,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不像她,家裏人除了一張床一口飯保證她有地兒睡覺餓不死之外,別的什麽都沒有給她。
孟西陸心裏突然有點怨恨,老天真的是不公平,為什麽天底下陸迦迩這樣的人就可以這麽随心所欲地活着,而她和許硯風就只能什麽都靠自己?
她轉頭看看陸迦迩純淨的眼眸,心裏突然又有些釋然了。
陸迦迩察覺到孟西陸看他,轉過頭來沖她笑笑,露出兩排大白牙,酒窩若隐若現,說不出的迷醉。
“傻樣兒。”孟西陸笑罵一句,從書包裏掏出鑰匙開書店門。
許硯風要上晚自習,八點才能回來,她經常在店裏待,看店對她來說不成問題。
有幾個學生過來買書,她熟練的推薦結賬找零,陸迦迩看的目瞪口呆,“這是你家店?”
“不是,我朋友的。”孟西陸一邊仔細的對着書後面的條碼掃,一邊回答。
“你可真厲害。”
孟西陸沒說話,沖他翻了個大白眼,結個賬就厲害了?那他是沒見許硯風,什麽都會。
陸迦迩私下真的和在學校不太一樣,話多的讓人受不了,一件事情也能翻來覆去地說上好幾次,還強行要求孟西陸回應他。但他真的有講故事的天賦,一件平淡無奇的事情也能講的繪聲繪色,講述同學的趣事時更是生動,讓孟西陸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得捧腹。
許硯風走到書店門口時,就聽到裏面男生誇張的講話聲和笑鬧聲,他聽到孟西陸少見地開懷大笑,自從他認識她以來,都未曾見到過她這麽開心。
碰觸到門把的手縮回,站立在門口,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姿态進去。或許和那個男孩子一起,她才真正的快樂。
孟西陸正趴在桌子上笑得樂不可支時,看到許硯風進門,她開心的從椅子上跳起來,跑到許硯風身旁,“你回來啦!”語氣裏掩不住的欣喜。
她拽着許硯風的胳膊,對陸迦迩說:“陸迦迩,他是許硯風。”神情裏有少女的雀躍和驕傲。
陸迦迩站起來,撓撓頭,沖許硯風一笑,“你好,我叫陸迦迩,我是孟西陸的好朋友。”
許硯風神情淡淡地,“嗯”了一聲,轉頭對孟西陸說:“我先去洗澡了。”說着就進了院子裏,表情像石雕般沒有一點波瀾。
他進了屋子,随意将書包扔在沙發上,思想有些散亂,只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
那個男孩子,看起來很不錯呢。他家境應該很好吧?
許硯風回想了一下陸迦迩全身的裝束,擡頭環視了一周自己的家,冷寂孤清。
不知怎麽的,他有些心酸,呆立了許久才恍然如夢醒一般,去了浴室。
等許硯風出來時,陸迦迩已經離開了,孟西陸還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
“他呢?”許硯風一邊拿毛巾擦着頭發,一邊假裝若如無其事的問道。
“陸迦迩?他回家了,不用管他。”作業好像很多,孟西陸頭也沒來得及擡,迅速說道。
許硯風沒應答,坐在了收銀臺去,不知從哪兒又拿出了那個游戲機,噼裏啪啦地打了起來,好像要把心裏的那股勁兒都發洩出來似的。
“你不寫作業嗎?”見他打游戲,孟西陸狠狠地皺了皺眉頭,他可是一周後就考試了,還這麽不自覺。
許硯風沒理,依舊我行我素。
孟西陸又大聲說了一遍,許硯風一下子沒有控制住心裏的火氣,嚴厲地喊了句:“閉嘴!”
她愣住了,不确定許硯風那句話是否是對她說,可這店裏哪兒還有第三個人呢?
許硯風也被自己吓到,即使游戲界面已經出現“game over”的字樣,但他還是那個姿勢拿着游戲機,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樣的情況。
孟西陸沉默了一會兒,收拾書包好像是要走的樣子,許硯風嘴唇努動,“對不起”三個字正要說出口時,書店門就被大力粗暴地推開,一個人影閃身就沖到了孟西陸的面前,一邊揪着她拳打腳踢,嘴裏一邊罵着:“你個/災/門/星,禍/害,沒心肝兒的,你姐姐不見了你也不去找,還躲在別人家,白白把你養到這麽大,不見的怎麽不是你,禍/害,禍/害!”
孟西陸被吓懵了,承受着陳冰鈴玲的拳腳也不知道反抗,□□的疼痛由敏感的神經末梢傳入大腦,鑽心的疼。
可偏偏陳冰玲還在罵着,話語越來越不堪入耳,“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和男人混在一起,不知道我怎麽就生出了你這麽個****!”
反應過來的許硯風快速沖到陳冰玲面前,将她從孟西陸身上揪下來擋在孟西陸身前,一臉警惕,怕她再次沖上來。
陳冰玲被強制着停了手,看清許硯風的臉之後,冷哼了一聲,“我當是誰呢,真的是什麽樣的娘養出什麽樣的兒子,小小年紀就和別人家閨女混/在一起,真是不要臉!”
許硯風聽見這話,面色一白,想說點什麽又閉緊了嘴,只咬緊了牙擋在孟西陸身前。
見許硯風沒反應,陳冰玲更火大,伸出手用力在許硯風臉上扇了一耳光,“你個沒爹沒娘的東西,憑什麽勾搭人家閨女!”
孟西陸見許硯風被陳冰玲打,急得咬碎了一口銀牙,快要哭出來了,陳冰玲順勢抓住了孟西陸,“走,跟我去找你姐!”
陳冰玲力氣大,孟西陸敵不過,她最後轉頭時,看見許硯風面色灰敗,手緊緊地握成拳,身周都漾着悲涼。
陳冰玲嗓門兒大,又刻意呼喊吆喝,周圍鄰居早就圍上來看熱鬧,有膽大的還把頭從門口探進來看,過了許久,許硯風終于回到現實,他冷着臉将門關上,拉緊窗簾,隔着窗簾縫隙都能看到門外那些閑人對他指指點點。
小鎮子裏一丁點風吹草動就能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像許硯風這樣沒爸沒媽的,不強勢一點兒更容易受欺負。
他回了屋,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但陳冰玲的話還是頑強地出現在他腦海裏,“有什麽樣的娘就有什麽樣的兒子”“小小年紀就和別人家閨女混在一起”“沒爸沒媽”…………
他看着相冊裏動作親密恩恩愛愛的爸爸媽媽,心裏泛上了許久都未曾有過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