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時念喜滋滋地剝開棒棒糖的外包裝,準備吃的時候,他感覺肩膀被人點了點。
小幼崽茫然地回頭一看,雲緒景抱着夏普,一臉焦急的對他做口型:快點救他。
啊對了!他不是來吃東西的,是來救酥酥的!
時念差點忘記正事,連忙把棒棒糖捏在手裏,噔噔噔跑去正在組裝小貓咪的鐘老,牽着他的衣角,“爺爺,我的小家夥你還沒幫我修呢。”
鐘老愣了愣,努力睜大眼睛看向雲緒景抱着的夏普,“欸,瞧爺爺這記性,爺爺這就給你修。”
他讓雲緒景将夏普放在另一個工作臺上,一只機械手在鐘老的控制下打開夏普的胸腔。
時念踩着凳子在一邊看着,小臉板着,嘴巴緊緊抿着。
可以很清晰地看見,在夏普的胸膛中,繁瑣的電路取代了各種器官。鐘老游刃有餘地處理着線路,拿出一些時念認不出來的東西放入夏普的胸腔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雲緒景雙目赤紅地看着這幕,轉過頭去摸了把淚水。
鐘老顯然不覺得這種情況棘手,悠閑地呢喃着:“寂寥的星河外,是你深邃的眼眸。”
“旋轉的星軌邊,是你指尖的紋圈。”
“親愛的你,是否曾見到那不滅的星辰之柱。”
在庫德裏安震驚的目光中,時念跟着他的話,奶聲奶氣地跟上,“我予你的思念會跨越光年幾何,跟随那抹璀璨光線,降臨在你的身邊。”
鐘老看着他,笑了笑,“不知那時的你,可會記得曾經的我。”
“星雲會承載着我的身軀,時間使我們彼此交疊。”
“我帶着盛滿螢火的玻璃瓶來尋你,你将裝滿星星的星海作為回禮。”
一首不成調的詩歌回蕩在工作室中。
念完之後,時念和鐘老都笑了笑。
夏普的血順利地止住,臉上的蒼白漸漸褪去,浮現出健康的血色。
在離開前,時念再次接受到鐘老的投喂,在看見時念實在抱不下那麽多吃的,鐘老直接将零食放在他的帽子裏,塞得滿滿當當的。
“乖乖啊,你要乖乖聽你爸爸的話。” 鐘老拉着時念的手絮叨着,“我知道你爸爸不喜歡你來找我,這次也千萬不要讓你爸爸知道。”
“這些吃的你先吃着,不夠了來找爺爺要,爺爺這裏啊,有好多東西都留給你。”
時念感動得抱着他,“知道了爺爺。”
臨走前,他依依不舍地對着鐘老擺擺手,“爺爺再見,我下次再來找你哦。”
在昏暗的燈光下,老人只剩下一只的眼睛含着淡淡水霧,“好,爺爺等着乖乖。”
在看着時念離開後,一個身形高大的仿生人站到鐘老身邊,他面容英俊,一雙如同紅琉璃一般的眼眸無波無瀾,若是時念在定然會發現,他和可萊斯長得有九分相像。
——俨然是可萊斯的成年體模樣。
仿生人嗓音低沉,“他不是時纖雲。”
鐘老笑了笑,“我知道,纖雲可不會乖乖聽我念叨。”
“那你為什麽要救那個人?”
“那小家夥是亦羽或者是亦楚的孩子,我也算是他的太爺爺,幫幫他也是天經地義……達尼爾,等我這老頭子死了,他就是你的主人了。”
達尼爾眼中紅光閃爍,眼前閃現過時念有着嬰兒肥的白嫩臉蛋,不具備任何攻擊性的四肢,以及說話時那軟乎乎的調子……
”将我送給這麽一個攻擊力為負數的幼崽,還不如把我當廢鐵賣了更有價值。”
老人家責怪地瞪了他一眼,“別說胡話,這年頭鐵可不值錢,把你論斤賣了也買不到一罐奶粉。”
達尼爾:……
老人怼了這個自傲不遜的仿生人後,拖着佝偻的身子繼續去完成那只粉色的小貓機器人。
達尼爾突然飄來一句,“你知道你給他的那些東西全過期了嗎?”
鐘老手抖了抖,驚訝地擡眸,先是問了他今年是哪一年,然後拿過一袋零食看了眼生産日期,身子顫巍巍的,“……作孽啊。”
現在已經到了夜間,阿普蘇裏還有不少人神情亢奮的四處走動。
時亦羽站在門外等着他們,淡看見出現後走上前來,他掃了眼雲緒景懷中的夏普,“情況怎麽樣?”
“已經沒有大礙了。” 雲緒景對着時亦羽深深鞠了一躬,“萬分感謝,來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定會全力以赴。”
雲緒景抱着夏普離開,時亦羽也将目光放在剝糖紙的時念身上。
時念沒注意到他,滿心滿意都是他的糖果。
他好不容易才将外面的一層紙剝開,準備将糖果塞進嘴裏,若有所感一般擡起小腦袋,與時亦羽對上視線,後者眉頭一挑,走到他面前展開手。
時念如同一只受驚的小貓咪,立刻把手背到身後,可憐兮兮地喊,“爸爸~”
他還一口沒吃呢。
下一秒,他手裏的糖果被正好站在他身後的醫生搶了去,丢給了時亦羽。
時念:“!!!”
沒事,他還有。
時念這樣安慰自己。
可下一秒,他就被醫生出賣了。
“他口袋裏帽子裏還有好多。”
“酥酥!”
時念急得眼圈紅紅的,扁着嘴看着醫生,一副傷心欲絕的小可憐模樣。
醫生雙手抱肩,不逗他了,直言道:“這些東西都過期了,不能吃。”
過期?怎麽可能?!
時念不相信他的快樂結束的那麽快,費勁地從他的帽子裏拖出一袋薯片,一看生産日期,竟然是三十年前。
這袋薯片比他年紀還大!
時念徹底傻了,直到時亦羽将他身上所有的零食全都收走還沒回過神。
幾秒後,時念哭唧唧地抱着時亦羽的脖子,整個娃娃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噠噠的。
明明他本可以有那麽多吃的,但轉瞬之間,他又變得一無所有。
時念心中的悲傷巨大,只感覺到世界對他的深深惡意。
回到醫生的工作室,時念看見正坐在裏面等他們的郁路寒,立刻委委屈屈地喊:“父親,抱。”
郁路寒把他抱了過來,看着他撅起的小嘴,笑了笑,“誰讓我們家小玫瑰受委屈了?”
時念偷偷往時亦羽和醫生那裏瞟,一頭紮進郁路寒懷裏,傷心地說道:“零食都沒有了。”
時亦羽将所有的零食全部放在桌子上,滿桌面全是吃的,薯片、巧克力、夾心餅幹、牛奶……
郁路寒拿起薯片看了看,驚訝道:“這個好像是我們小時候吃的那款,但是這家公司不是已經破産很多年了嗎?”
“這就是我們當時吃的。” 時亦羽看着這些零食,眼底含着懷念,“一百多年了老古董了。”
很明顯,鐘老将小孩子喜歡吃的全都存起來,等着他疼愛的小家夥來他這裏吃,可惜等到食物的保質期過了,他要等的小丫頭也沒有來。
郁路寒不知道時念哪來的這些零食,哄着他,“沒事,等會兒父親給你去買,這些已經過期了,不能吃。”
時念點了點頭,陡然記起爺爺那裏還有好多這些過期的零食,緊張地揪着郁路寒的袖子,“父親,爺爺也不能吃,吃了怎麽辦呀?”
郁路寒愣了愣,轉頭看時亦羽。
郁家只剩下郁路寒一個人,時亦羽唯一的母親也過世了,時念哪來的爺爺?
時亦羽:“放心,爺爺不吃零食。”
爺爺的零食都是給他的小孫女留的。
時念這才安心地點了點頭,他今天已經很累了,不知不覺間趴在郁路寒的肩膀上睡了過去。
郁路寒将他抱回他的小床上,蓋上小被子。
醫生見他回來,輕聲和他們說起在鐘老工作室內看見的場面,還談到時念和鐘老一起念的詩。
時亦羽眉頭一皺,“什麽樣的詩?”
醫生回憶着,憑着記憶念了幾句,“……星雲會承載着我的身軀,時間使我們彼此交疊。”
郁路寒聽完後搖搖頭,“小玫瑰從來沒在我們面前念過這首詩。”
時亦羽陷入沉默,幾秒後緩緩說道:“我以前聽過,我母親還活着的時候偶爾會念這首詩。可小玫瑰怎麽會知道?”
時纖雲在時念出生之前就死了,那他是怎麽知道的?
庫德裏安質疑地說道:“你确定你沒在小念念面前提過這個?”
“沒有。” 時亦羽斬釘截鐵地告訴他,“我壓根讀不懂這首詩,肯定不會念它。”
時亦羽讨厭和文學有關的一切。
庫德裏安:“……”
看來只能等時念醒了去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