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謝生喜不喜歡莫三郎,系統是根本看不出來的。
因為莫三郎追上來後,只是眼神相接而已,兩人就同時保持了沉默,一起走過一段不短的路。
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日頭已有了西沉的趨勢了。暮春的日落,總是不十分耀眼的,無非是雲漸黃,日漸白。
機敏的家燕也察覺到這薄日微芒,再無光熱,喳喳啾啾欲歸巢。
只是這靜谧再次被狗叫打破。
莫三郎忠心耿耿的黃犬又一次追趕過來,搖頭擺尾地歡快地要命,跑過來開心地蹭着主人的腿。
謝生的眼睛危險地眯起,用陰森森的目光瞄了一眼狗,又瞄一眼汗津津的莫三郎。
傻狗!
莫三郎心中默默埋怨起自己當初是怎麽把這條傻狗訓練地黏人又兇猛的?現在可好了,孝兒就要因為這條狗讨厭死自己了,自己還怎麽辦啊?
不過事實似乎并沒有莫三郎想得那麽糟糕。
謝生看了幾眼黃犬那濕漉漉的黑眼睛,神情莫名柔和下來。
他對着系統,用老父親般的慈祥語氣道:【你說,你要是變成狗子了,會不會跟這蠢狗長得一樣?】
系統:【……】
這句話它并不想回答。
令莫三郎欣慰的是,謝生只是看了一眼黃犬而已,并沒有說什麽滾出去的話,他的心中不由舒了一口氣。
他附身拍拍狗頭,示意黃犬安靜一些,就錯過了謝生掏出玉佩施法的一幕。
于是剛冷靜下來,安安分分走在莫三郎身側的黃犬又猛地低吼起來,叫聲中滿是憤怒與威脅。
莫三郎低頭一看,黃犬那兇猛的狗頭上,橫卧了一只熠熠生輝的小狐貍,兩只前爪抓着黃犬立着的耳朵,還不斷地揉捏。蓬松的尾巴撲棱個不停,時不時遮住黃犬的眼睛。
黃犬怎麽嘶吼,小狐貍都動作不停,黃犬胡亂搖頭,可實在是搖不下來,它無奈地選擇蹲坐,後腿繞到頭頂,跟平常抖毛一樣,去抖小狐貍。
結果小狐貍是法術變的,玉佩化的,黃犬的腿,直接從小狐貍的身體裏穿了過去。一連換了好幾個姿勢,黃犬始終觸碰不到頭頂的小東西,可那又癢又疼的觸感是真的實實在在。
莫三郎肯定自己從黃犬的臉上看出來難以置信和生無可戀。
莫三郎:“……”
孝兒報複的,這也太快了吧。
謝生把玉佩變成小狐貍派去捉弄黃犬後,才算是笑得出來。欺負一只曾經欺負了自己的笨狗,是現在唯一能令他舒心的事情了。
而沒有阻攔的莫三郎也不知道,正因為謝生這幾日對黃犬不依不撓的捉弄,使得黃犬變成了一只,依舊勇猛,但是懼怕狐貍的獵狗。
在三年後的那次捕獵裏,缺了黃犬的助力,給青鳳與耿去病的戀愛之路,又添了一道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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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現在住進來兩位人類客人了,胡母樂滋滋地招待着客人,胡父卻很不開心。
第一個住進來的莫三郎追着孝兒來的,這孩子一片癡心,抛棄了所有來追随,住進來便也罷了。
況且孝兒也有分寸,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并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可第二個來找莫三郎的耿去病是怎麽回事?本是來找人的,帶不走人就算了,自己卻也住下了?還順帶留下一只窮極兇相的惡狗?最後還明目張膽地與青鳳眉來眼去,在飯桌上調情?
是把自己當被剝了皮的鬼了吧?那麽沒皮沒臉的,真是讓人火大。
有好幾次,胡父都想大聲斥責耿去病,卻都被謝生給阻攔了。
謝生淡淡解釋:“青鳳該嫁人了。”
胡父不滿,自家的姑娘,就嫁給這樣一個輕狂後生?豈不受罪?青鳳小時候的乳母,那個鬼母的兒子不好嗎?怎麽偏偏就看中一個人類?
謝生又說:“可那情不假,青鳳也喜歡。”
胡父懂了,雖然還是很想阻攔青鳳與耿去病的相愛,可是畢竟兒子支持,自己也不敢再說什麽,每當看到一些令人不開心的畫面時,他也只能一個人坐到那裏生悶氣。
系統感動地熱淚盈眶:【你這是終于幡然醒悟不再搞事兒了嗎?】
謝生:【我要是說不是你會生氣嗎?】
系統裝傻:【你剛才說話了嗎?我沒聽到。我跟你講啊,讓胡父接受耿去病可簡單了,只要三年後莫三郎獵到胡父讓耿去病去救就行了……】
謝生慢吞吞道:【哦。】
随手就讓自己蹦跶到了三年後。
系統震驚:【……就不能給我一點準備的時間嗎?這樣太突然了吧?!】
謝生微笑:【整理一下數據。】
盡管很生氣,可盡責盡職的小系統還是聽話地整理數據去了。依舊是一切正常。
三年後,胡家依舊沒什麽變化。
莫三郎仍住在胡家,這三年來,一次也沒有回去過,真真正正做到了抛棄所有來追求謝生。
謝生不用想也知道自己還是那副冷淡的态度,兩人不可能有什麽進展。
就是耿去病早就離開了,他是有家室有功名在身的人,做不到抛棄一切來與青鳳相伴。
當初他與青鳳眉來眼去幾個月,兩人的愛情早就趨于成熟,本該是水到渠成的談婚論嫁,可礙于胡父的黑臉和若有若無的阻攔,耿去病明裏暗裏提了幾次,都沒有得到胡父的許可。
耿去病就覺得有些疲憊,那麽久的努力不見一絲成效,而離家已經很久了,也不知道如何?兼又想念了家中賢淑的發妻,索性收了心思又搬了回去,只是得空了,還常常來與青鳳相會。
這一來,青鳳那顆熾熱的心焚燒得卻是愈演愈烈,思念與愛而不得加重了她對這份愛戀的渴求,越是外力的阻撓,她就越想要成功,越想給自己的愛戀寫出一個完美的結局。
她尋着法子希望得到胡父的同意,求情、讨好全都試了個遍,可成效依舊不大,胡父還惦記着鬼母那個沒找到媳婦的兒子,時不時把那年輕的鬼漢子請來家中做客。
青鳳又是無奈,又是想象着:耿去病能霸氣一點,直接把她娶回家就好了。
至于耿去病希望的青鳳直接私奔,那是不可能的,在這一點上,青鳳對耿去病很不滿。
誰見過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姐是會為了愛情抛棄家人走向私奔的?名聲敗壞不說最後又能得到一個什麽結局呢?若是遇人不淑,這輩子的清白與名聲,可是完完全全都搭進去了。
話本上歌頌的愛情,可不見得那麽美好,你沒看,那卓文君為了司馬相如放棄了作為寡婦的氣節私了奔,最後不還是差一點被抛棄?
所以啊,男女之情,最好的結果還是明媒正娶,這樣才正派。
系統是最最不理解的,明明那兩人眼裏愛情的火花都能點燃一切了,怎麽三年後兩人并沒有按劇情寫的一樣在一起呢?
幾月一次的相會算什麽?異地戀嗎?
謝生呵呵一笑,倒是不怎麽驚訝的樣子:【寶貝兒,你真的以為我會放任青鳳跟耿去病修成正果啊?】
【啊?】系統欲哭無淚,哭唧唧地回答了跳過時間之前謝生的問題:【不生氣,不生氣,不生氣個鬼啊!我不管了!】
謝生笑眯眯:【別管了,你就看着吧。】
系統:【……那好的叭。】
跨過三年時間後,正好來到了耿去病救下莫三郎獵到的狐貍胡父這一天。
按照原劇情,孝兒預知父親有難後,懇求耿去病從自己侄子莫三郎手裏救下一只紅黑花色的狐貍。
那時,因為從獵狗嘴下救出了青鳳,耿去病已經和青鳳在一起三年了,他對三年前胡父對青鳳的呵斥懷恨在心,假裝剛知道青鳳的死訊,自然是聲色厲荏地拒絕了。
而後為了讨佳人歡心,特地又救下了胡父。當時胡父看他的眼神就很複雜,後來又知道青鳳沒死的消息後,高高興興地認下了這個女婿。
可惜現在不一樣了。
青鳳沒跟耿去病在一起,獵手莫三郎還住在胡家,謝生也沒有去懇求耿去病去救胡父。
不僅救不了,謝生還得撺掇莫三郎跟他一起打獵去,只有這樣才能有獵到胡父的可能啊。
然後通過走完這最後一步劇情,徹徹底底破壞青鳳與耿去病結婚的可能。
搞事兒才算圓滿。
好在現在只是清晨。
謝生從房中走出去,正好看到莫三郎也走到了院子裏,心情愉悅地打了個招呼:“早。”
莫三郎眼睛一亮,欣喜地回答道:“啊,早早早早早!”
謝生對這孩子欣喜若狂的态度不是很理解,仔細看了看莫三郎越發高大的身軀,健碩的身材,誠懇邀請道:“三郎,我們今天打獵去吧!”
莫三郎嘴角的笑容擴得更大:“好啊!走,我帶上黃犬去!”
謝生滿意地點點頭,帶上狗就更容易獵到了呢。
稍稍準備了一下,兩人就騎着馬,牽着狗,踏上了打獵,哦不,獵胡父的不歸途。
原劇情裏,胡父被獵,是命中一劫,躲過活,躲不過死。而胡父為什麽會有這一劫呢?
這還是胡父小時候釀下的大錯。胡父幼時,與其弟争奪喝奶,因為身強體壯,喝到的奶自然是遠遠多于弟弟的。弟弟越來越虛弱,竟在一次打鬧玩耍中,就那樣夭折了。
胡父一只成了精的狐貍,自是不容易被獵到的,只是那時弟弟亡魂出現,迷惑了胡父,使得胡父一下子被莫三郎的獵狗撲倒,一口咬住,再沒辦法掙脫。
莫三郎與謝生碰到的第一個獵物,就是自由地在林間跳躍的狐貍胡父。
理由謝生都想好了,為什麽兒子會帶人來獵殺自己的父親使其陷入危險之中呢?
自然是也被那狡猾的亡魂給迷惑了。
莫三郎聽從謝生的話,給黃犬下了令追捕胡父,兩人靜靜地等着黃犬凱旋。
只是不符合謝生想象的劇情又一次出現了,黃犬三步兩步就勇猛地靠近了胡父,只要一伸爪子一張嘴,胡父就會被抓。
然後兩人就清楚地看到,就在黃犬靠近胡父的一瞬間,身子劇烈地抖了兩抖,回頭遲疑地看了一眼莫三郎,卧下了。
別說抓胡父了,看那顫抖的身軀,連站起來都成問題。
謝生與莫三郎:“……”
系統小心翼翼道:【你那時到底給黃犬留下了多麽恐怖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