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CHAP (1)

2025年5月4日

CHAP 8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剛剛還是萬丈光芒,夕陽西下的醉人的安詳模樣,一下子,天空裏就烏雲密布,雷聲轟鳴。腳盆街上開了一天空調的諸多女居民此刻,大都關了空調,跑出來,收內衣內褲。街道兩邊零星的幾棵小柳樹,此時,也是胡亂飛舞着枝條,似乎也是想召喚來一場涼快的大雨。柳樹下,原本一群壓低在屋檐,晾衣繩下的蜻蜓,此時,早不見了蹤影。葛大富跑得汗流浃背,此時,被一陣狂風一吹,頓覺爽快。索性脫了上衣,緊身的牛仔褲死死地黏着他的大腿。腳下新買的耐克鞋讓他步履如飛。他在腳盆街上焦急地搜尋着。按道理說,憑他的腳力,應該很快追上朱九麗的。然而,腳盆街的地勢太複雜。許多彎彎繞的小胡同仿佛麻雀的小肚雞腸般在這裏羅織排列,密密麻麻,叫人眼花缭亂。更有後來人為制造出的一個又一個的好似蘑菇般的小棚屋。這些小棚屋和原先低矮老舊的平房連接在一起,構成了好似大迷宮般的奇怪的房屋布局。這當然是腳盆街上特有的建築風格。這一點,當然不能立即讓初來上任的葛大富适應。就這樣,他追丢了朱九麗。卻贏得了諸多女居民的芳心。赤裸着上身,穿一條牛仔褲的葛大富,獲得了腳盆街第一型男的美名。唉,可惜,型男卻“暈雞” !這是諸女在看他胸前肌,小腹肌看得流口水之後的得到的一致哀嘆。

然而,卻始終有兩個人,對這個哀嘆表示懷疑。一個是傻妞兒,作為二傻的妹妹,另一個傻子,這當然沒什麽說頭;另一個就是蔡小花。這在她當初極力撺掇葛大富入幫派時,就可尋出端倪。比起傻子,她更是個花癡。一個見了好男人,就想上的花癡。

在說李巧手被地螟幫追捕的事之前,我們不能不對後來,在李巧手事件中,起到關鍵作用的蔡小花,做出公正客觀的描述。作為朱九麗所待的那個叫夜迷離KTV的領導,蔡小花找葛大富談心,那是天經地義。更何況,葛大富還生了病——那天傍晚他在暴雨中找尋朱九麗,找了三個小時。

關心下屬,團結群衆,将群衆的力量擰在一起,就是領導天生的職責嘛。蔡小花懷着這樣的心态敲開了葛大富出租屋的門。

包括“黃橋燒餅”、“傻妞兒”在內的幾個守候在葛大富出租屋門口的腳盆街的女居民一見領導光臨,立即畢恭畢敬地原地站直,恭恭敬敬地如禮儀小姐般分做兩排,夾道歡迎。“黃橋燒餅”甚至還帶頭鼓起了掌。蔡小花對此舉相當滿意。甚為過了把官瘾。站在衆女之前的“小金蟾”給蔡小花開了門。開門不久,“小金蟾”就領會到領導的暗示,退避了出去。

這是一間根本不像房間的房間。卻又是很像男人居住的房間。環顧四周,随手可見一堆堆髒衣服臭襪子,好在夏天多氣候幹燥,總算還沒散發出太難聞的味兒。空蕩蕩的房間裏只擺了一張大床,和一個櫃子,連桌子椅子都沒有一張半把。感冒藥和一個裝了半杯水的塑料杯就放在床頭的一個舊鞋盒上。鞋盒旁矗立着一個鐵鏽掉了大半,瓶塞敞開的熱水瓶。一只小蟑螂正在熱水瓶下淤積的一小灘水裏爬動,似乎是在喝水。随着蔡小花黑色高跟鞋的顫動,小蟑螂咻地一下,逃開。淤積的水漬沿着水泥地面緩緩洇漬開,在碰到從床沿探出的一只手的時候停住。沿着這只手往上,蔡小花看到了男人的臉。

蹲下身,把熱水瓶用高跟涼鞋的鞋尖踢開了一點,蔡小花把男人那只發燙的手放進了被子裏,在那顏色灰暗得幾乎與水泥地面同色的床單上坐下。六月的天,床上仍鋪着一層棉絮的墊被,床單,和一床被子。葛大富就夾在這些中間。他只露出一個頭,脖子以下都用被子裹着,好像一只被斬斷四腳和尾巴的被人翻過蓋來的老鼈。他仍在睡。臉色慘白地咬着牙,額頭的青筋劇烈地跳動。

忽然,他張嘴大聲叫嚷起來,

“別走!別走!”

他兩只手伸出被子,垂直在臉部上方,在蔡小花眼前揮舞。跟着,身體猛地一動,睜開了眼睛。

“醒了?”

蔡小花沖他笑。

罕見的一絲羞赧從男人臉上劃過。他肩膀動了動,似乎是掙紮着想坐起來,卻被前來探望他的領導給制止住。她低下頭,用鑲滿了圖案的指甲刮了刮他的額頭。他被這種生硬的觸覺弄疼,本能地想扭過頭,躲開觸碰,然而,他卻躺着沒動。那雙巨大的喜馬拉雅山峰在他的眼前晃動,弄得男人恍惚覺得自己成了一頭嗷嗷待哺的小牛。

“我知道,你此刻最希望看到的人,不是我。”

嗅到話裏些許暧昧的意味,他立刻瞪大了眼睛,然而,什麽也沒發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女人天生就是最好的演員。蔡小花嘴角邊和藹親切的笑,杜絕了男人所有的警惕。

她又伸出手,用冰涼的手指覆蓋在他滾熱的手背上,頃刻間轉化為長輩般的語重心長的語氣,

“你病了,是該有人來好好照顧你的。”

他蠕動着幹裂的嘴唇,焦急地搖頭,

“花姐……不必……不必我這樣的人煩心……我……我和她的事……我自己心裏有數……”

“有數個屁!”

領導拍案而起。兩條粗大的粉紅色的柱子遮住葛大富的視線。那是矗立在一條比內褲還短的牛仔短褲衩下的兩條腿。

“早在與你初見面時,我就知道,你搞不定她——人家、根本看不上你!愛的是白白淨淨,文質彬彬的四眼田雞!”

女人的這話正中男人的心病。朱九麗自脫離開他的視線後,就時不時地與曾經的舊相好汪發聯系的事情,他早有耳聞。對此,他自然是氣得半死,想跑過去把那個混蛋汪發剁成肉醬,踩成肉泥。可是一來被腳盆街的事務纏身,二來,汪發他們所在的街道是屬于“地螟幫”的勢力範圍,叫他不敢輕易涉足。因此,他對朱九麗可謂是得了人得不到心。滿心怨憤。原先,在雞鴨街時還能有個鐵杆哥們兒李巧手說說體己話,發發牢騷,可如今,一出籠子,打過李巧手無數次手機,也讓人去雞鴨街那邊探過無數次消息,都沒得到摯交的音訊,因此,近來,他發了狂的工作,有時直到淩晨三點,還拖着睡眼惺忪的“小金蟾”在腳盆街上巡邏執勤。幾個生意不好的女居民常常開他的玩笑,“大哥,不暈‘雞’的話,進來坐坐啊!我給你免費!”

“怎麽樣?”

蔡小花見葛大富雙眼放光地從床上爬着坐起,就停下了徘徊的腳步,彎下腰,用別滿了花別針的,盤得好似雞鴨街公廁裏那些常年淤積的東西一樣的頭發,湊到他嘴邊,眯起眼,來看他臉上的表情。

“不,不可能,”

他雖搖着頭,可眼睛卻一直瞟向她,露出乞求又害怕最後失望的神情,

“她的性子那麽烈,不可能那麽輕易地,輕易地被你……”

她把他打斷。拍着山峰之間的峽谷,不屑地斜睨了他一眼,接着,發出一聲冷哼。就是這個簡單而又驕傲的動作,讓男人對她徹底産生了信心,

“花姐,你是說,你真的能……能幫我……”

他低下頭,紅着臉結結巴巴地道,

“你知道,她……她的心,對于我而言,是那樣珍貴。又那樣難……難以搞定。難到好像拆遷隊碰上了釘子戶一般。我什麽甜言蜜語,什麽手表鑽戒地、都說過,都送過,可,就是……唉!總之是……是一言難盡!前兩天,卻又是屋漏碰上連夜雨,出了‘傻妞兒’那樣的事。我……我本來打算是把她弄過來,叫那個傻妞兒死心的,誰知,唉,不提了!一提我就憋了一肚子氣!你說,現在我……我還能怎麽做,難道讓我再把她手腳綁起來,強奸個十七八遍?唉,那……那樣的話,她只會更恨我!千言萬語,總歸一句,這個釘子戶,可是叫我……叫我揪心!”

積壓在胸口長久以來對朱九麗的喜愛這時從他心底爆發,一向寡言的葛大富不由地向面前的女人倒出了苦水。

聽完,蔡小花好一會兒沒出聲音。她轉過身,把舊鞋盒上那個塑料杯捏在手裏,倒掉杯中的水,取過熱水壺,重新倒了半大杯仍然溫熱的開水,遞到他的手心。接着,又取過鞋盒上的白加黑,摳出兩顆,倒給男人,讓他吃藥。男人照辦。吞藥,喝水。又巴巴地叫了她一聲,

“花姐……”

女人沒搭腔。把塑料杯和白加黑放回原處。低頭看了幾次手表。

“花姐……你若是真幫我辦成了,我……我什麽都答應你!”

“什麽都答應我?”女人斜睨他一眼,轉過身,往門口走。

“真的,花姐!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只要你幫我搞定這釘子戶。”

女人大馬一般的背影這才頓住。一瞬間,葛大富注意到她肩膀的抖動。雖然沒看到正面,但他估計她正面那山峰的震動必然同等劇烈。女人又往前重重地走了一步,腳下小一碼的高跟涼鞋被踩疼,發出被扭曲的□□。她終于回過頭,用發光的雙眼給了他震撼的答複。

“她若是釘子戶,我便是挖土機!”

強拆?

嗡地一聲,葛大富腦中一片空白。暈倒在床上。

三天後,他等來了他滿意的答案。

*******************************************************************************

曾經那個又臭又硬好似茅坑裏的石頭般的釘子戶,在來到他身邊的那天夜裏,幾乎化成了街頭巷尾吸引孩子留戀不肯走的做糖畫藝人那個勺子裏的那團又粘又稠的糖稀。

與其說,她和他做了愛,不如說,她的表現像個腳盆街的女居民。如此的一番之後,讓事後的葛大富倒是懷疑大過歡喜。他懷疑起他小阿朱超凡的記憶能力,他認為,曾經他借李巧手的那些擺放在“大馬猴”家,也就是當時小阿朱家門口的碟片,或許在某個他不知道的時刻,全部悄悄地如鬼魅般的溜進了小阿朱的腦袋裏。然而當真有這樣的一個時刻?顯然不是這樣。事實是,她連那些碟片的邊兒都沒碰過。關于這點,她那天在1809熱情卻青澀的表現就足以能證明。可是既然不關那些碟片的事,那麽将一個烈女改變成□□的東西又是他媽的什麽東西?這一點,無論歷史典冊,還是中草藥知識摘要,都沒有提及。因此,葛大富冥思苦想了一晚上,把頭都快想破了,也想不出個頭緒。

第二天早上起來,燒餅、油條、小籠包、麻團、稀飯的擺了一桌。把他的一件T恤當成裙子穿在身上的朱九麗臉上的笑妩媚得像魔術師身旁的女助手。瞥了眼經歷昨夜後她那條被他撕碎的躺在地上的白色長裙,他多少有些後悔自己的孟浪。然而,又立即感到驕傲。呸,他媽的!什麽叫暈雞?老子這叫專情!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三千寵愛集在一身!呸呸呸,他都胡思亂想到什麽地方去了!

他又來看她,把她從頭打量到腳。不錯,她的臉,是朱九麗。她不僅變戲法似地弄來這麽多早點,還弄來了兩張木凳,拼在一起,用來充當放早點的小桌子。他只揀小籠包和麻團吃了。一邊吃,還一邊盯着對他笑得臉快抽筋的女人的胸部——先晃小籠包,說她那邊以前是這般大,後又晃麻團,說現在,她那兒已經足足超過了麻團。正預備遞給他一碗稀飯的纖手顫抖了下,跟着,她又沖他笑。笑得他嘴裏的小籠包和麻團不鹹不甜,統統堵在嗓子眼,全都沒了滋味。

中午,她又跑到他辦公室來叫他,還讓他的跟班“小金蟾”一同回家吃飯。“小金蟾”連忙擺手,沖葛大富哭喪着臉,道,

“大哥,再恩愛也照顧一下鄰居吧!你們運動完睡着了,我可是在隔壁聽得孤枕難眠哪!”兩句話,把朱九麗說得耳朵根通紅,杵在一邊,只顧低頭絞動手指。“小金蟾”瞟了眼嘴咧得又要流口水的他那位頂頭上司,知道剛才的馬屁正拍在瘙癢難耐之處,遂,又跟着,進一步拿眼前這位如花似玉的嫂子打趣,

“嫂子,你可悠着點,咱大哥發燒剛好!這裏,還有好多革命工作等着他哩!”

“滾你媽的蛋!”

葛大富提起腳尖,把這多嘴的小崽子給踢出門外。拉着朱九麗,他撐着辦公室的門,把她夾在他和門板之間。她低下頭,露出雪白的脖子。

盯着脖子上幾點淤青,他問得心不在焉,

“中午燒了什麽菜?”

“清蒸魚,油焖蝦,拌黃瓜,還有……” 她老老實實地答。

“我都不想吃。”他打斷她,摟住她的腰。低下頭,朝她慢慢靠近。

“那你最喜歡吃什麽?”她擡起頭看他,眼中夾雜着慌亂。

“你——”

他沒給她再開口的機會。辦公室的門關閉——

一連七天,天天如此,夜夜如此。

結果,忌恨葛大富的傻妞兒跑到大姐大蔡小花那裏去告了他一狀,說他假公濟私,侵占公家的公共財産。用套子的數量超過了腳盆街正常營業的女居民。

“不愧是二傻的妹妹!”

蔡小花看着義憤填膺,一臉誓死捍衛公家利益的傻妞兒,最後只說了這麽一句。就把上訪者掃地出門。

然而,葛大富那邊的謝禮還是送到了。他讓小金蟾到酒杯街上“老福字”的金店買了一個碗口粗的金镯子,給蔡小花送了過去。

“他自己怎麽不來?”戴上镯子,撫摸着镯子上的龍鳳呈祥的花紋,蔡小花暗藏喜色。

他哪裏有空?“小金蟾”搖着撇了下嘴,見花姐面露疑惑,遂又同時彎曲起兩手的拇指,讓拇指相對,做了個對拜的動作,捂嘴笑道,我大哥他正和嫂子忙着哩!笑完,忽又感慨而嘆,

“這幾天,可讓我們街上的女人傷透了心!其中,還不乏一兩個自以為見到愛情的女人,說是在我大哥身上看到了男人的希望,預備着說要去從良、嫁人哩!”

“呸!”蔡小花褪下镯子,扔進首飾盒,破口大罵,“什麽東西!”

“就是,她們是什麽東西!”

“小金蟾”繼續拍馬屁,可惜,這次,他感覺沒拍到點子上:大姐大的臉色難看至極。開溜的念頭已然在他的腦袋裏升起,然而,這時,他卻見大姐大朝他勾了勾手指。揉了把額前的黃毛,他湊了過去。

****************************************************************************

“小朱朱……”

葛大富摟着懷裏人光滑的肩膀,斜靠在辦公室的那張鋪着白色床單的床上,掀開手邊窗簾的一角,看到西沉的霞光。又是落日!

朱九麗靠着他,只應了一聲。沒動。依舊半閉着眼睛。從窗簾一角溜進來的陽光溫柔地投射在她那能看得出青紫色血管的眼皮上,眼皮下,她那雙黑寶石般的眼睛已基本康複。這當然得益于“天蟾幫”大姐大蔡小花介紹給她的那個說話聲音聽起來還很年輕的眼科醫生的功勞。在幾乎昏睡了十多個小時之後,朦胧中,等她有了意識,就聽到當時身旁葛大富欣喜的驚呼,以及眼科醫生一再重複的不可以讓剛動手術者(即朱九麗她自己)情緒過于激動的囑托。什麽叫不能情緒過于激動?葛大富不解。醫生遂解釋了說,就是不能大喜大悲,尤其是悲,嚎啕嘶吼,無休止的傷心落淚,尤其是這類眼科手術者的大忌,此舉很易招致正處在修複過程中的□□再次破損皴裂以致到最終手術不能及的地步。呵呵,就是不能讓她哭呵!葛大富當時莞爾,并似乎跟着拍了兩下胸脯,用信誓旦旦卻低沉下來聲音向她靠近,說,我絕不會惹你傷心。

此刻她身旁的男人啄了下她的臉頰,終于第N次問出這些天已被問爛卻仍沒得到答案的問題,

“為什麽你變了,變得對我這樣好?”

她轉過身,把蓋在身上的薄毯拉高,蓋住脖子一下□□的地方,打了哈欠,迷糊着聲音,故意岔開話題,“好累……”

“小樣兒,別給我‘裝’!”

他伸出手指,野蠻地往她的腋下偷襲了過去。尖叫聲,拍打聲,她的迷糊,疲憊全都不見了蹤影。她紅着臉瞪着大眼睛看他的模樣,差點又讓他不能自已。

“人家……人家是真的累了!”

她撒嬌似地瞟他一眼,立刻轉身,拿後背對着他。同時,雙手交疊,環抱住兩只胳膊,死死守衛住腋下致命的命門,防止他再偷襲。

“屁!”

他探過頭,手臂彎曲,讓她腦袋斜靠在自己胸前。低下頭,他張口,咬住她的耳垂。在那裏吹氣。

“這些天,我還不曉得你的體力?快,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然……”

她以為他又要哈她的癢,兩手抱着肱二頭肌的地方,防守堪稱嚴密。然而很不幸,防錯了地兒。他想襲擊的顯然不是那裏。關于這點,她跟着也感覺到了。畢竟,兩人現在宛若伊甸園裏的亞當夏娃,中間只隔着一層薄毯。男人的身體變化,她能清晰地察覺得到。她臉更紅,脖子更熱。咬了下牙,她又使出這些天令發問者暈頭轉向的招數——轉過身,伸手把他的脖子摟住。然而,這回,她沒得到回應。男人只是讓她的雙唇變得更加地腫脹。

接着,他捏着她的唇,突然來了一句,

“你這嘴的顏色,真好看!就像你最愛吃的西紅柿炒雞蛋一樣!”

她吃了一驚,用你怎麽知道的眼神看他。

他又沿着她的脖子一路啃咬,呢喃道,

“也只有你的皮膚,能配得上白色的衣裙。難怪,你最喜歡白色。”

她不作聲。勾引他的動作暫停。盯着他,看得小心翼翼。

“不光如此,我還知道你的很多事情。例如,你最讨厭的是雞,最喜愛的是貓,最欣賞的血型是和你一樣的O型,據你說同血型的O型人能找到更多的話題。當然,這是你在得知那……某……某個的信息情況之後才得出的如此的結論。你最喜歡的明星是鄭某某,你喜歡他的原因很與衆不同,不是因為他的《水手》《星星點燈》之類的成名勵志曲,而是因為他的殘疾,你是打從心眼兒裏佩服這樣一個身殘志不殘的男人。”

“你……你……怎麽……怎麽知道這些?”

她哆嗦起身體,一個骨碌從床上坐起,拽過薄毯裹住身體,看着面前這個張口說出她所有秘密的鬼魅。

“嘿,”

他抽動了下嘴角的線條,眼裏的光好似農村竈臺裏将熄的火星,一閃一閃地眨着,叫她看得心驚。他舔了下嘴,

“自然,自然,你自然要問我,我如何知道這些事情!就像我這幾天,問了你又問,等了你又等,卻始終沒問出你的真心,沒等到你的真情般的情景!”

“你……你說什麽,我不懂!”

她預備跳下床,卻被他攔住。他猛地搶過她手中的薄毯,讓她優美的胴體在空氣中暴露無餘。

“不懂!不懂!你當然不懂!!!”

他憤怒起來,憋藏了數日的怒意完全爆發。他像一頭獅子般的把她撲倒,跨坐在她腰際,卡住她脖子,眼帶恨意,

“說!我要你說!”男人雙手用力。

“咳咳咳……你要我說什麽?”

“說你剛才想說的話……”

“咳咳咳……我不知道!”

“不許不知道!”

“咳咳咳……我……我剛剛是想問……問你怎麽知道這許多我的事情?”

不得已,迫于呼吸,她屈服于他的暴力,

“咳咳咳……因為這些事我——”

他陡然松開的手,讓她把話說得連貫了下去。然而,說到最後,她變了臉。朝他驚恐得睜大了眼睛。她退縮到靠牆壁的一角。雙手交叉擺放在胸前,似乎想遮擋住自己,然而,卻仍是沒有尊嚴地□□着。

“婊、子!”

他甩了她一個巴掌,憤怒至極。一道血絲從她的嘴角泌出。

“流氓!”

她蒼白着臉抹掉嘴邊的血,如此叫道,随即,便撲向他,兩人厮打成一團。

抓他,掐他,捶他,挖他,摳他。然而,卻仍打不過他。胸前肌和小腹肌可不是随便誰都能有的。光是那些肌肉,就掐得她指甲發疼。

“你的那個小白臉,才是流氓!”

他咬着牙還擊。但出手仍控制着力道。

“你……你說什麽?”

她終于慌了。停下動作。身體僵硬。

“不是嗎?”

他來了勁,開始數落她的罪狀。

“剛才,你愛吃西紅柿炒雞蛋,最愛白色衣裙,最喜歡鄭某某的那些話,你不是只對那個小白臉一個人說過的麽?嘿嘿,你何必還要問,我是如何知道的這些話?這、不也就是,為什麽你這些天你會給我陪吃□□陪做愛的最直接的也是最唯一的那個原因麽?”

“你住口!”

她慘白着臉大叫,蜷曲着身體,縮成一團,把臉埋在膝蓋間,哭了。哭得抽噎,隐忍。哭得更叫葛大富他媽的來氣。如果說前幾天“傻妞兒”的哭泣讓他慌亂的話,那麽,現在他眼前這個女人的眼淚則叫他痛心。

“別哭了……給——”

他取過一團幹淨的襪子,遞給她擦眼睛。她不理。肩膀抖動得更加劇烈。披散在肩膀上的長發,好像一朵巨大的墨菊盛開到極點。這時,墨菊顫抖。她哭得聲音更大。更悲。好似蕭蕭落葉,好似杜鵑啼血。

“喂,別哭了,行不行?你的眼睛不能哭!”

他捂了下耳朵,蹲着身子,在床上挪動到她跟前,接着松開手,湊到她身前,用力去扳她的手臂。他用一手抓着,另一只手,揪住襪子團,使勁兒地擦着她那被淚水浸濕的臉蛋。他的力道弄痛了她。哭着喊着,叫他放開。

“我偏不。”她叫。繼續哭。

他歪着頭,把她頂在床與兩面牆的狹角,眼神危險。

“放開……你這個壞蛋……”

這是自1809室以來,她第二次罵他。

在十五歲的她看來,似乎“壞蛋”一詞,就是天底下最惡毒的罵語。這的确有點不可思議,畢竟,她和“大馬猴”一起生活了大半年,能在出口成髒的雞鴨街母夜叉的熏陶下,做到如此出淤泥而不染之地步,的确不易。然而,促使她養成如此口德的動力,又是來源何方呢?一個戴着眼鏡的白白淨淨的模糊的影子重重印上了葛大富的心。由愛而衍化出的順理成章的嫉妒,遂立即讓他狂怒了。

“汪發才是壞蛋!他是僞君子!”

“才不是!他是好人!”

“好人?好到親眼看着你被送到‘東山賓館’的房間?好到聽到自個兒的叔叔差點□□你,于事後不聞不問?好到如今,又跑過來,恬不知恥地花你的錢,揩你的油?”

“他——”

朱九麗被他連珠炮似的反問問得霎時間嘴唇被黏住,然而,她仍然秤砣鐵了心地死撐,

“汪發他就是好人!是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的天底下最有知識,最有涵養,最有文化的大好人!他……”

知識?涵養?文化?咚咚咚三下,三記沉悶又結實的大鼓震蕩了葛大富的耳膜。他忽然發現自己好似一只被大鼓震破殼子的蝸牛,此刻,正被暴露出□□裸的、柔軟又黏膩的本相。

“我操!”

他怒極,又高高舉起一只手,眼看着就要掴向嘴硬的女人,然而,他的手又在半空中垂落,低吼一聲,他用嘴咬住了仍在誇贊汪發優點的女人,此刻,女人正例舉到心中白馬王子的第N個優點:

“他不說謝謝說THANK YOU,不說你好說HELLO,他喝湯時不出咕嚕,更不會動不動把‘我操’挂在嘴邊——”

她被迫閉上嘴。她的語音功能被他關閉。

這一次,他對她使用了暴力。他犯了罪。

之後。

她把他推下床,用薄毯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一動不動地蜷腿坐着,好似老僧入定。

“哎喲”一聲,他揉着腰從地上爬起,扭頭偷看她的臉。試探性地喂喂地喊了她好幾聲,她依舊不動。兩只烏黑的大眼睛,傻愣愣地盯着牆壁上的一道裂縫,對着葛大富搖晃在她眼前的手掌,怔着,沒有反應。

“你是在為衣服又被我弄壞了,而生氣,對不對?”

他望着地下她那件又被他報銷掉的雪白色的裙子皺眉。這是一條仿香奈兒的連衣裙。

“不要緊的,地攤貨!下次,我給你買正版的,三千塊一條的,好不好?”

她異常安靜。

“好嘛好嘛,我現在就陪着你去買,我們一起去‘金鼎購物中心’去買,買來賠給你,好不好?”

她依舊盯着牆壁,牆壁上的裂縫裏似乎正冒出某種魔力,在那樣地吸引着她。

“來,現在,你還是先将就着我這件大T恤套一下,OK”

他穿好衣服,走過去,試圖打開她這只大粽子,讓薄毯松開,然而,卻領教到對抗。她把薄毯的領口捏的是那樣緊,以至于叫他看到她白皙小手上凸起的青筋。

“瞧你,就是這麽死心眼兒,我都說了,賠你裙子了!來,來嘛!”

他張開雙臂,抱到的卻是一塊僵硬的石頭。

“好!你等着,我現在,即刻,馬上,就打車給你去‘金鼎’把香奈兒的裙子買來!這樣子,你總滿意了吧……”

他盯着她,她看着牆壁。四目相對,眼神卻穿插,相錯,沒有交集。終于,她的眼皮眨了一下,就此,他跺腳叫好,

“行!你這麽着,我就當你是同意了!等我買回裙子,你穿上,我們就握手言和!”

他自說自話,根本不給她說不的機會。

跳下床,他把出租屋的房門鎖死。踩着發燙的石子路,一溜煙兒沒了蹤影。據那天的《街頭巷尾》小報報道,在當日中午十二點半左右的時間,一輛出租車連闖市區十三個紅燈,一路狂飙,到了市中心售賣奢侈品品牌的金鼎購物中心。十分鐘後,又連闖十五個紅燈,原路返回。事後,交警追查,卻得知該出租車司機早被人劫持下車,後被磚塊砸暈。直到車重新回到自己身邊,該司機仍然在夢中徘徊。雖然出租車的方向盤上無疑留下了該疑犯的指紋,然而,警方卻認為不必要在這件事上浪費警力。《街頭巷尾》的報道只載了一天,就沒了下文。負責該片交通範圍的交警被記大過處理。而那天最開心的莫過于金鼎購物中心的香奈兒女裝櫃臺的服務小姐。她笑得合不攏嘴:一條打完折兩千塊的連衣裙,中午的一個客人,竟然硬是給了她一千塊的小費。對于這樣的客人,她當然不會配合交警,描述出該人的相貌特征。那時,街道路口的探頭還不若現在的密集,而給小費,更容易招人歡喜。

這天午後,收了小費的櫃臺小姐,時常魂游四方,眼神迷茫。“要是,我有這樣一位出手大方的男朋友,就好了!做他的女朋友,一定超幸福!”

旁邊一個櫃臺的中年服務員看出此女的心思,出言譏諷,“那可是一塊黑炭!”拖家帶口的中年人,自然不會在交警詢問線索沒問到自己的情況下多事。比起躁動的年輕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過且過就是這個年齡段人的秉性。

“那算什麽!重點是有錢!”花癡的眼神頻頻從小費小姐的眼中冒出,“再說,皮膚黑并不影響他長得帥!”

然而,被小費小姐無比羨慕的朱九麗,卻并非這麽想。她給了葛大富一個絕然的震撼——等到他興沖沖地提着袋子險些把出租屋的破門撞壞而闖入的時候,他見到了血。她的血。滿地的血,滿牆的血。

位于地與牆之間的床,被染色染了一半。她大部分的血,都滲透到牆壁的裂縫裏去了。

她的前額貼在偌大的裂縫上,那裏有一個窟窿。牆壁的裂縫活了,彎曲,爬動在葛大富的眼前。就好像一條巨大的螞蝗。他手裏的袋子掉落,裏邊那件雪白的香奈兒的衣裙露出,沾染了地上的一絲印跡。床單、薄被都變了色。如果,葛大富是一個紮染布料的藝術家的話,或許,他應該感嘆自然氤氲染料的神奇,冥冥之中看不見手的力量往往能描繪出比人為更奪目的圖案。可是,他不是藝術家。因此,他能感受到的只有震顫。那是比此刻正在輸出染料的女人的前額被撞破的更劇烈的一種感受。他的心,仿佛被老虎鉗扳開,被起子撬開,被剪刀剪開,然後,大把大把的顫抖,就這樣一股腦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