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心亂如麻的宋柯在聽到葉漸衣如常的聲音時,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情莫名平複了下來。
他深深看了葉漸衣一眼,表情飛快地變換着,最終一咬牙關猛然轉身朝外面高喊道:“開門!”
饒有氣勢地放下這句話後,他便潇灑地一甩衣袖,緊跟在葉漸衣身後,往大門位置走去。
華子安也緊随其後。
大門被緩緩打開,從外面走來一道沉穩的身影。
他年紀約莫四十多歲,皺紋很多,然而體格健碩走路生風根本不似年老的模樣,長須飄飄,一雙眼睛藏着歲月的沉穩,卻處處透着精明的光。
葉漸衣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意識到這個人的性格桀骜,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溫和。
“葉小友好啊。”果不其然,青衣客含笑朝葉漸衣行了個禮,舉止行為無比讓人心生好感,但所說的話卻暗藏着利刃,“久聞葉小友年紀輕輕便劍術無雙,老朽真是自愧不如啊。”
因為他的出現,宋府的外面吸引了一群好奇打量的行人,再加上青衣客的聲音依舊用內力發出,使他們都能聽到府內的對話。
所有人都心中明白,青衣客這是來者不善啊。
“聽說小友前些日子竟用一根樹枝便殺死了陸太守之子,實在是頗為神奇,老朽也很想見識一下。”青衣客摸着胡須,微微一笑,“正巧今日路過臨安,便來拜訪小友了。”
“不知道小友願不願意與我這樣的糟老頭子進行一番比試啊?”
聞言,宋柯臉色陡然一青,青衣客看似溫和,實則以退為進,若是葉兄不答應比試,他就可以給葉兄扣上傲慢、膽小等一系列帽子,逼葉兄不得不答應!實在是太可恨了!
果然,聽到青衣客的話,門口的吃瓜群衆頓時無比激動,他們可不管什麽其他的,只要江湖兩大頂尖劍客進行比試,就恨不得期待的嗷嗷叫。
附和聲也随之響起,大多數都是慫恿葉漸衣答應比試。
在這樣的氣氛下,也根本沒有第二種選擇,宋柯心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應對,倒是華子安突然靈機一動道:“既然你說只是比試,那麽肯定不會見血喽?”
宋柯眼前一亮不由得贊許地看了華子安一眼,沒想到他竟然能想出如此妙的對策。
本以為這樣的要求會給青衣客落下限制,可誰知青衣客只是笑盈盈道:“劍客比試,勝負只在一瞬之間,難免會受一些傷,如果害怕受傷,那還算什麽劍客呢?”
這下連華子安都被堵的啞口無言了。
兩人面面相觑,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出這青衣客真不好惹的想法。
與二人相比,葉漸衣的表情依舊很淡定:“你說的沒錯。”
“那即使我殺了你,也不會再遭到其他人的報複了,可對?”
隐隐含着諷刺的語氣,暗示着青衣客到來的真實目的。
青衣客摸着胡子的手停在原地,第一次收斂神色,直直盯着葉漸衣。
良久,才淡淡一笑:“是。”
“那好。”葉漸衣痛快答應了下來,“什麽時候比試?”
青衣客道:“老夫比小友年長不少,就由小友來決定日子吧。”
葉漸衣想都不想:“那便一周後。”
“一周後啊……”青衣客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輕蔑。
只有認為與對手武功相差甚遠之人才會留給自己這麽長時間做準備,由此可見,葉漸衣也不過如此而已,僅僅是一個照面,他便已經怕了。
門外的行人也都聽出了這裏的門道,讨論聲頓時熱烈了起來:
“一周後?葉漸衣這是害怕了啊!”
“他應該不會是想要趁機逃跑吧?”
“那他的名聲可就從此臭了,江湖人都會鄙夷他,不戰而逃,算什麽英雄好漢!”
“可他的對手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青衣客,而且青衣客是受到陸太守的邀約,必定要殺葉漸衣的,面對必死的結局誰會傻乎乎地往裏面跳?我倒覺得趁機逃跑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你說的不錯,那可是青衣客啊,就算是逃跑也沒有人會怪他!”
……
“好,一周後,午時,臨安郊外不見不散。”
此時,已經得到滿意答案的青衣客最終将比試時間敲定好了。
“希望到時候能夠準時看到葉小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葉漸衣一眼,便轉身離去。
宋柯臉色難看地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又令人驅散了外面逗留看熱鬧的人群,關閉宋府大門,這才滿臉愁容地嘆了口氣。
“葉兄啊葉兄,你糊塗啊!竟然真的答應了這比試,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華子安雖然也愁得直撓頭,卻斜眼睨着說這話的宋柯:“宋兄,你又不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況,葉兄也不可能拒絕啊,怎麽能怪罪葉兄呢。”
“我、唉……”宋柯胸口憋着一口惡氣無處發洩,只能嘆息地搖了搖頭,“沒想到青衣客來得竟這樣快,打破了我們所有的計劃。”
華子安道:“現如今只能想想在這一周內應該怎麽應對了。”
宋柯眼睛一亮:“對啊,我們可以趁這一周時間按照原來的計劃快速離開臨安,對外就說葉兄身體不适擇日再戰,最好拖個十年八年什麽的。”
華子安翻了個白眼:“這是什麽鬼辦法,先不提江湖的人會怎麽看待葉兄,青衣客和陸太守又不是傻子,現如今一定在戒備城門,不讓葉兄逃走。”
宋柯瞪眼睛:“名聲跟性命比哪個重要,出城的事也可從長計議,不然你想個好辦法啊!”
此話一出華子安頓時就不困了:“我們可以找來世界上最猛的毒藥,提前給青衣客下毒,這不就穩贏了嗎?”
宋柯呵呵一笑:“你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你覺得那種級別的劍客能被人近身下毒,你在瞧不起誰?”
華子安不滿:“總可以試試嘛!”
宋柯撸起袖子:“試試就逝世,我親自送你去!”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聽得葉漸衣頭都要大了,眼看他們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架勢,葉漸衣只能插話道:“我有事情要你們去做。”
“沒問題!”宋柯和華子安同時睜大眼睛看向他,異口同聲道,“到底是跑路還是下毒,你來決定吧!”
葉漸衣:“……”這兩個都很離譜好嗎?
“別鬧了。”葉漸衣平靜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們。”
“我打算要開一盤賭局!”
宋柯二人驚愕:“賭局??”
“宋兄。”他先扭頭看向宋柯,“你幫我準備賭局,賭我與青衣客到底誰能獲勝。并以你的名義,将我的銀子全部壓我勝。”
“子安。”他再看向華子安,“你帶人宣傳賭局這件事,務必讓更多的人加入其中,爾後你自己也要投入一些銀子,過後我會還給你。”
華子安拍着胸脯保證,“沒問題,我一定全都壓你。”
“不。”葉漸衣卻搖頭,一字一頓,“你要壓的人是青衣客!”
華子安和宋柯同時一愣,回過神後,眼睛倏地亮了起來:“妙啊妙,這一招抛磚引玉真是太妙了!”
兩人再看葉漸衣的眼神頓時變了,天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想到以賭局大賺一筆的方法,簡直就是絕世天才啊。
再一想想出這妙招的人是葉漸衣,宋柯竟然就不覺得奇怪了。
葉兄總有一些賺錢的鬼點子。
不去當商人簡直可惜了。
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要是葉漸衣贏不了……不僅性命有憂,就連好處都被那些可恨的人占光了。
宋柯和華子安同時陷入沉默,一雙眼睛猶豫地看向葉漸衣,不知道到底要不要阻止對方與青衣客的比試。
葉漸衣只平靜說出一句話:“我不會輸。”
宋柯和華子安的胸口就仿佛凝聚起所有的勇氣,相互對視了一眼,用力點了點頭:“我們相信你,葉兄!”
于是,關于葉漸衣和青衣客一周後進行比劍的賭局開盤的消息,迅速傳遍了臨安的各個小巷,甚至連外地的人,也因為想要一睹劍聖的風采而特意跑到臨安參觀。
一進賭坊,就能看見縣令之子華子安大搖大擺地坐在賭桌旁,将萬兩銀子痛快砸到桌上:“給本少爺壓,全部壓青衣客!”
有人見他如此豪邁,疑惑道:“華兄怎麽不壓葉漸衣,你不是很崇拜他嗎?”
華子安痛惜道:“是啊,我很佩服葉兄的才華,但是人總要現實一點啊。葉兄才多大啊,怎麽可能跟劍聖相提并論呢,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壓葉兄,畢竟嘛……誰會跟銀子過不去呢。”
“好你個華子安!”他話音剛落,宋家大少爺宋柯便橫眉冷目睨着他,冷笑道,“原來你是這樣的人,知道葉兄勢弱便投靠敵人,我算是看清你了。”
他将數十萬兩銀子通通放到葉漸衣那邊的賭桌上,怒道:“宋某願意賭上全部的家當,賭葉兄贏!”
那白花花的銀子一片一片泛着亮光,驚呆了圍觀的衆人,這些人恐怕一輩子都沒看過這麽多的銀子……如果葉漸衣輸了的話,這些銀子就是他們的了?
更何況華子安說得對,無論怎麽看,葉漸衣都不可能贏得了劍聖啊!
這銀子,等于白送??
瞬間,原本還打算觀望一下不參加賭局的人頓時心動了。
有便宜不占不是傻嘛!
“我壓青衣客一千兩!”
“我壓兩千兩!!”
“別擠別擠,我要壓我要壓,我壓五千兩誰都別跟我搶!”
人們蜂擁而至,全部都壓青衣客勝。
看着瘋狂到極點就是抛下銀子的衆人,華子安和宋柯小心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是發財了的笑意。
很快,一周過去。
葉漸衣和青衣客比劍的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