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一路上都沒說什麽話,許硯風人高腿長,步子一邁便往前走,孟西陸只得快速跟在他後面,一副受氣的小媳婦樣。
許硯風轉頭看到她神色黯然,眼睛氣得瞪大了一圈,不由得發笑,湊近來低頭看了看她表情,說:“生什麽氣?”
孟西陸确實覺得委屈,自己辛苦努力換來的成果被老師否定,還被認為是通過抄襲才得來的,這對她十分不公平。
“你早就知道你們班主任是什麽樣的人了,現在還有什麽不能理解的呢?”許硯發說着,一邊遲疑地将手撫上了她的頭發,語氣循循善誘,動作輕柔撫慰。
孟西陸聽他這麽一說,心裏的氣去了大半,正覺得感動,又聽到他說話。
“出這麽多汗,頭發黏死了!”
孟西陸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很快就到了書店門口,孟西陸跟許硯風道過別就往家走,許硯風想起什麽似的停步,叫住她,“明天我去市裏進貨,你去嗎?”
孟西陸眼裏閃着喜悅的光,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許硯風笑笑,“那明早我在這兒等你。”
陳冰玲和孟冬都不在家,不知道去哪兒了。孟冬和許硯風一樣,九月份開了學就高三,陳冰玲緊張得很,到處找名師給孟冬補習,想來這會兒是去補課了。
孟西陸也不在意,自己從冰箱裏找了點東西果腹,就回了卧室。
市區對孟西陸來說,算是一個比較陌生的地方,只有以前孟輝打工回家會帶她去玩,陳冰玲只會帶孟冬去逛街,從來沒有她的份。她還記得以前去時那比鎮上寬一倍的街道,繁華不知多少倍的街市,不知道現在和以前相比變化有多大。
明天要和許硯風一起去市裏,想到那次去KTV他身邊女孩子的漂亮模樣,孟西陸突然緊張起來,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土啊?
她從床上跳起來,打開衣櫃将自己的衣服全都擺在床上,一件一件看過來,全都是運動樣式的短袖短褲,間或一兩條并不怎麽時興的連衣裙。看着自己這些衣裙,想起孟冬滿衣櫃的公主裙,她撇了撇嘴,有點心酸。
第二天一大早西陸就爬了起來,衣服換來換去,頭發梳來梳去,收拾了很久才出門。
到書店門口時,許硯風正在門口擦摩托車,手裏拈了個抹布,旁邊放着一桶水。見她來,直起身來笑吟吟地看着她。
小姑娘今天穿着條牛仔短褲,長款的黑色印花短袖垂下來包住了一半的屁股,露出兩條細細的腿,斜挎了一個白色帆布小包,頭發紮了個丸子頭,沒有任何發卡,看起來青春又清爽。
“等一下,我馬上好了。”說着,許硯風将桶裏的污水倒掉,放進院子裏,換了件T恤出來,簡簡單單的黑色T,沒有任何圖案,顯得他身體修長單薄。
他長腿一跨上了摩托車,拿出兩個頭盔,遞給孟西陸一個,看着她帶好後,才道:“坐上來。”
他的摩托車不知是什麽型號,又高又大,孟西陸廢了很大勁,搖搖晃晃扶着他手臂才上去。
“抓穩。”
聽到這話,孟西陸有點迷茫,看看摩托車周圍不知道該抓哪兒,遲疑了一會兒才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腰。她胳膊短,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他後背上。
一路上風馳電掣,夏日清風猛烈從脖頸吹過,寬大衣衫灌了風,呼呼作響。在此刻,她才真正地感受到自由。
許硯風帶孟西陸到了市中心最大的一條步行街,聽學校商店的老板娘說,全市商店的貨幾乎都是從這兒進的,價格實惠,還送貨上門。
他找了地方停車,這才領着孟西陸彎彎繞繞走了一大圈,穿過一個街口,又轉過幾個彎,停在了一家店門口。這家店店面看起來很舊,很久沒有打理的樣子,門口的路都有些坑窪不平,但裏面來來往往的人卻很多,各色精明商人講價還價的聲音不絕于耳。
許硯風看了看,徑直走了進去。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坐在收銀臺前看報紙,瘦瘦的,腦袋尖尖的,像小頭爸爸,孟西陸看了直想笑。
“想要點什麽?”見許硯風進來,老板放下報紙站起來,向着他問。
“想進點兒冷飲,老板您這兒哪種賣的最好?”許硯風語氣淡淡地,像是随意一問,老板也聽不出什麽深淺。
“郁喜,過來帶客人看看。”老板扭頭沖着店鋪裏面喊了喊,便重新坐下,又拿起了報紙。
孟西陸擡頭看了看許硯風的神色,絲毫沒有因被怠慢而發怒的樣子。
不一會兒她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從別的客人那兒脫身,走向他們,她穿着一件大紅色的束腰連衣裙,肩膀的地方露了一大片,肌膚白皙細膩,身材一級棒。
她在許硯風面前站定,似乎是看到他的容貌有點吃驚,她愣了一秒便立刻回神,笑吟吟地問他,“您想要點什麽?”
“冷飲。”許硯風也笑,吐出兩個字。
她帶着許硯風走到一個大冰櫃前,滔滔不絕地給他介紹了好多,孟西陸已經聽地暈頭轉向,但許硯風還在認真的和她交流,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是相談甚歡,無比契合。
孟西陸突然覺得心裏有點堵,莫名地有些煩躁,便給許硯風說了聲去店裏別處逛了。這老舊的店鋪裏面卻別有洞天,十分寬闊,貨架排的整整齊齊放了好多排,各種貨物小到生活用品、零食大到家具、電子用品都應有盡有,像是一個百寶庫。到處都有店員在為客人介紹,熱熱鬧鬧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吵。
她過去時許硯風已經和郁喜談好,除了冷飲還訂了一些其他的東西,賣一樣也是賣,賣幾樣也是賣。
“這是你妹妹?”郁喜看起來已經和許硯風相當熟了,笑着看了孟西陸一眼,又将目光移向許硯風,眼神裏飽含着欣賞。
許硯風笑笑,沒有應答,只是伸手将孟西陸拉到自己身旁,“西陸,叫小喜姐。”
孟西陸看着兩人言笑晏晏的樣子,突然覺得生氣,用力掙開許硯風的手,跑了出去。
“我才不要叫她!”話語已經隐約含了些哭腔。
她只是覺得難過,好像許硯風對她的關注全被郁喜搶走了一樣,郁喜又那麽漂亮,他們兩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那麽相配。
孟西陸越想越委屈,只由着心到處亂走,中午街上人很多,巷道又密,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去。站在滿是陌生人的街頭,她更覺得委屈了,忍不住眼淚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她不敢再亂走,站在一家人比較少的冰淇淋店門口,踮起腳到處顧盼,心裏不住地想,許硯風什麽時候才能找到自己啊?要是找不到她該怎麽辦呢?要是碰到壞人怎麽辦?
等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看到許硯風的身影,孟西陸心裏又急又怕,忽然一個人影閃過,她往前跑了幾步,才看清那是孟冬,她穿着粉色裙子,公主鞋,頭上紮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卷發在風中飛舞,她身旁是一個高個子男生,白襯衫,戴着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
她看着孟冬,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樣,急切地向前奔跑,大聲喊着:“姐,姐,姐!”
孟冬覺得這聲音聽起來熟悉,奇怪的回頭一看,逡巡了一會兒才發現是孟西陸。她神色忽然焦急了起來,急忙抓住身邊男生的手,拐入了旁邊的一條巷子裏。孟西陸哭着追了上去,狹窄小巷裏早已沒了孟冬的影子。
這下孟西陸更慌了,情緒上來眼淚流得更兇了,卻不敢在街頭嚎啕大哭,只默默流着眼淚。
她正想回到剛剛那家店門口繼續等着,卻猛然間被人抓住了胳膊。
“以後還敢不敢再亂跑了?”熟悉的聲音和語調。
孟西陸驚喜的回頭,看到許硯風那張略顯無奈的俊臉。他額頭全都是汗,前額發被汗水打濕,黑色T恤上都有點點汗漬。
孟西陸心裏的慌亂和害怕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喜悅和感動。
她拉着許硯風到了那家冰淇淋店,指着海報上那個超大的甜筒,對許硯風說:“我想吃那個。”
許硯風訓斥的話語還未說出口便哽在胸腔裏,無奈地一笑,從兜裏拿出一張紙擦了擦她臉上的汗,“好。”
孟西陸拿着那個超大甜筒跟着許硯風到了一家燒烤店,徑直走向一桌前,男男女女五個人,上次在KTV裏險些向他表白的女同學赫然在列。
“怎麽現在才來啊?”見他過來,一個男生抱怨道。
“有點兒事。”許硯風也沒多說,拉着孟西陸坐在了自己旁邊。
“人家可等你好久了。”男生眼睛瞥向那個女生,對許硯風暗示道。
許硯風只當他眼睛抽筋,不予理會,徑自向孟西陸盤子裏夾烤好的肉和菜,只留那個女生在那邊獨自幽怨。
吃過飯許硯風沒有和他們一起去玩,反倒拉着孟西陸在街上閑逛。步行街上人一直很多,許硯風那張臉也吸足了目光,從七老八十老婆婆到幾年級小女生,走過時都要看他幾眼,還有大膽年輕小妹問他要電話。孟西陸真的有點不爽,賭氣似的跟他說,“我想回去了!”
許硯風有深意似的笑笑,“好。”
走過一家女裝店時,孟西陸看見一件紅裙子,和郁喜那件很像,妖冶妩媚的樣式,像是一朵壓倒衆芳的玫瑰花。
她想到郁喜穿着紅裙時的美豔模樣,不由得眼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走到街口時,許硯風讓孟西陸在這兒等一會兒,他去騎車過來,再三叮囑她不要亂跑。
到書店時已經下午六點,夏日陽光還是很盛,絲毫沒有西垂的意思,孟西陸拿帆布包蓋在頭上遮擋太陽,正欲跑回家,卻被許硯風叫住。
他從摩托車後面小箱子裏拿出一個袋子,遞給孟西陸,清清淡淡地說:“送給你。”
孟西陸疑惑地接過,還沒打開看,許硯風已經推着車進去了。她一人站在書店門口,輕手輕腳地打開。
是一條紅色連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