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鄭重篇(二)

2025年3月18日

鄭重再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此時的他被五花大綁在床上,使勁全力掙了幾下卻也是無濟于事,唯一令他慶幸的是懷中的物什仍在。看着屋頂與房梁,他不禁心生幾分惆悵。

“喲,醒了?”夏槐放大的臉突然湊了過來。

鄭重吓了一跳,又開始掙着繩子,“請放開在下!”

“放開你可以,但是你必須先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夏槐咧嘴笑道,“回答問題後我再考慮要不要告訴你一些事。”

鄭重沒好氣道:“你言而無信,在下不想回答你的任何問題,也不想聽你講什麽。”

“是你沒有給我正确的回答。”夏槐雙腿交疊坐在了床邊。

鄭重無言以對,想必也是自己回答姓名時反應有些緊張讓夏槐起了疑心。

見鄭重又沉默,夏槐也擡頭看向窗外清冷的月色,一言不發。

鄭重本來等着夏槐講話,卻發現他久久不出聲,房內氣氛詭異得吓人,便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不講話?”

夏槐一聽,立馬沖鄭重笑道:“我這不是在等你開口問我嘛。”

“……”若不是手腳被束縛,鄭重真想扇自己耳光。

夏槐斂了笑容,意味深長地看了鄭重一眼,問道:“你相信命運嗎?就是那種與生俱來的,一切早已注定,無論如何也無法更改無法擺脫的命運。”

“不相信。”鄭重答得飛快。

夏槐驚道:“你都不曾仔細思考一番,竟就這樣否定了?”

鄭重只覺得夏槐莫名其妙,“在下素來不相信命運,自然無需仔細思考一番。”

夏槐一時語塞,愣愣地盯着鄭重許久,好幾次欲言又止。

“在下回答完了,”鄭重提醒他,“你還要告訴在下一些事麽?不說的話就可以放開在下了。”

又靜靜地看了鄭重稍許,夏槐終于說道:“要說。”

鄭重嘆了口氣,“你講吧。”

夏槐思慮了陣,道:“你不是一直說你從未拜師過麽?”

“是的,可你不信。”鄭重十分平靜地回答,瞪着眼睛也怪累人的。

“可能事實的确如此,反正你是絕對不曾拜到我們師父座下的。因為我今日也是初次見你。”

鄭重聽夏槐這麽一說,連忙道:“是誰派你來尋仇的麽?”

夏槐疑惑道:“尋仇?什麽尋仇?”

鄭重懸着的心放下了不少,以夏槐的反應來看,應該不可能是尋仇了。

“沒什麽,”鄭重舒了一口氣,“既然你今日也是初次見到在下,為何要一口認定在下就是你的師弟?”

夏槐往床頭挪了幾分,他彎着身子湊到鄭重的眼前,盯着鄭重的目光隐隐變得熾熱。許久,他緩緩開口,“因為我相信命運。”

鄭重将頭扭向一邊躲避夏槐的目光,“在下已經說過不相信命運。”

“可我相信。”夏槐坐直了身子,道,“我自小被師父收入門下,師父說他今生會收兩個弟子,因為命運如此安排。可在不久前,師父觀察到天有異象,知道是他收第二個弟子的時候了。于是他告訴了我師弟所在的大致方向,我一路尋找,終于在今天找到了師弟——也就是你。”

鄭重沉默了會,道:“恕我冒昧,你的師父是不是在欺騙你?”

“不可能!”夏槐反駁道,“師父說了師弟的名字叫正中(鄭重),而我今天也問了你的名字,你見名字被我猜中,便編了劉棋這個假名來欺騙我,是不是?”

鄭重十分無奈,“若是你被一個陌生人猜中真名,你會乖乖地回答他麽?”

“會!”

“為何?……”

夏槐昂首挺胸,“因為我相信這一切是命運使然!”

“……”

鄭重突然發覺,只要夏槐在身邊,被五花大綁與否根本沒兩樣。

在被這個神經兮兮的男子綁來的幾天裏,鄭重無時無刻不想着逃走,可是每次還未離開夏槐半步,鄭重就感覺背後兩道強勁指力襲來,被點穴了動彈不得的他只得被夏槐又扛回了樹林。

如此下去,只怕夏槐尚未将他帶回師門,他就會因為背上出現兩個大窟窿流血而亡了。

思及此處,鄭重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苦着臉向夏槐道:“夏兄,請放過在下吧。”

夏槐正□□堆裏添柴,聽鄭重這麽說,便将柴放下了,“師弟,你在說什麽胡話。師兄現在是要帶你回到師門啊。怎麽說得像我将你擄走了一般。”

鄭重腹诽:你這就是擄走!

夏槐見鄭重又不說話了,便一邊往火堆裏添柴一邊道:“你知道麽,在聽到師父說我還有一個師弟時,我就一直在想象師弟會是個怎樣的人。”

鄭重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師父實在是太閑了。

“我想象過,是不是那種天天追着我喊‘師兄,師兄’只為讓我教他一招半式的少年,又或者是那種冷冷清清對我愛理不理的高傲少爺,或許武功要高出我,每次收劍姿勢都十分幹淨利落……”

鄭重繼續沉默,自己和夏槐的想象中的師弟完全不搭邊。

火光映照在夏槐的臉上,他突然轉頭看着鄭重笑道:“不過在見到你後,我覺得我的師弟大概就是你這模樣了。年紀與我相仿,卻看起來還像個青澀少年,不聒噪也不高傲,就是……作為行走江湖的男子,難免太過安靜了些。”

——你太過安靜了些。

以前也有人這麽說鄭重,可是這幾年來那人的面容卻是愈發模糊不清了。鄭重想不起來是哪位友人,而且他們也都是亡魂了。

“在下喜歡安靜。”鄭重淡淡道。

“難道你一直都是一個人麽?”

鄭重一怔,卻是露出了笑容,“是又如何?一個人也過得逍遙自在。”

“我也一直是一個人,可我卻不覺得逍遙自在。”夏槐有些失落道,“師父幾乎天天閉關修煉,每次我只得獨自一人練劍……”說着便從懷中掏出一本破爛不堪的書,“你瞧,這套劍法,我反複看了許多遍,書都被我翻爛了。”

“各有各的活法,那是因為你與在下不同罷了。”鄭重說道,思緒已飄向遠處,故人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他曾經是有朋友的,只是他們都相繼離世,獨留他一人在世間回望從前。

夏槐看了鄭重一會兒,突然将手中的劍譜塞給了他,“從今以後,你我二人都各自有個伴了,師兄身無分文,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只能把這本珍藏多年的劍譜贈予你,就當做是你初入師門的祝賀了。”

鄭重連忙将劍譜塞回給夏槐,一口拒絕,“在下不能收。”

“為何?你是不打算認我這個師兄了麽?”夏槐有些惱怒,“還是你嫌棄這是我練過的劍譜所以不想要?”

“可是這劍譜……”

鄭重還欲推脫,夏槐卻是态度十分強硬,他在鄭重的肩膀上點了兩下,見鄭重無法動彈,便将劍譜塞到了他的懷裏。

鄭重怒極,瞪大了眼睛看他。

夏槐卻是十分得意地笑道:“師兄的好意,作為師弟的你就應該好好收着!”又拍了怕鄭重的肩膀,“不是師兄喜歡點你,是師弟你的性子實在執拗,師兄別無他法了。要不今晚你就這樣睡了吧?”

夏槐說着就将坐着的鄭重放倒,又将他的四肢扳正,看着鄭重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夏槐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便靠着一棵樹閉眼沉沉睡去了。

鄭重有苦難說,他看着夜幕中的明月繁星,盼望着晨光早些來到。

鄭重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中感覺僵硬的身子居然能動了。他悄悄睜開眼向夏槐的方向看去,柔柔的月光照下,夏槐靠着樹幹睡得正香。

鄭重心中竊喜,想必這次是因為夏槐點穴随意了些,維持時間也短,尚未天□□道就自動解開了。

鄭重一邊盯着夏槐一邊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力求不發出太大聲響驚醒了他。

懷中塞的劍譜硌得鄭重很不舒适,他拿出劍譜,草草地翻了一遍,便站起身,蹑手蹑腳地走到了夏槐的面前。

此時的鄭重居高臨下地看着沉睡的夏槐,他攥緊了拳頭,卻又慢慢松開了,他嘆了口氣,還是将破爛不堪的劍譜塞進了懷裏。他又将腰間的玉佩摘了下來,悄悄地放在了夏槐的身邊。

你贈我劍譜,我予你玉佩,便也算是相識一場。

看了一眼早已熄滅了的火堆,鄭重踏着月色,消失在了樹林裏。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鄭重也不是捂不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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