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閣樓那只發春的死貓是你的吧?吵死了趕緊想辦法讓它閉嘴!早上5點就開始鬼叫,其他租客都在投訴了,不然你今天就帶着貓和行李滾蛋!這閣樓老子租給誰不是租啊!”
中年男人粗魯難聽的叫罵從電話中傳來,原燎随口說了句要上課,直接挂斷。
原燎抿唇嘆出口氣,揉了揉擰起的眉頭。
他着實沒想到會冒出個麻煩的小貓。
上課鈴叮叮當當響起,階梯教室漸漸安靜下來,投影屏幕上是大一思修課的PPT,二百人的大教室坐得還算滿當,只不過大多集中在後排。
唯獨原燎坐在第一排角落。
第二排也坐了兩三個人,有人在背後戳了戳他,原燎耐着脾氣回首。
那人朝他老實地笑,小聲用氣音問:“原大帥哥,你怎麽突然跑這兒來了,我看原塵深在最後一排幫你占了位子。”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原燎瞳孔猛然縮了下,對方被他一瞬間的陰沉神情吓到,難免想起了什麽傳聞,咽着唾沫收了手,有點後悔主動跟原燎搭話。
在S大,原燎和原塵深的兄弟關系并沒人知道,但大家都知道原燎常在原塵深身邊打轉,跟富二代校霸孫息一樣,把原塵深當成了眼珠子疼。
原燎閉閉眼,再擡起眸子又是慣常的溫和冷靜,“剛才沒看到。”
他話音剛落,剛放下的手機屏幕便亮起,是幾條群聊消息。
小深:哥哥,你怎麽坐第一排去了啊?
孫息:喲,今天懂事兒不來當電燈泡了?
小深:息哥你瞎說什麽……[尴尬][尴尬]
小深:哥哥你到最後一排吧,息哥也在,待會兒我們一起去吃飯!
小深:今天息哥說要請客吃日料!
孫息:哎哎哎,我只說請我家寶貝兒,你哥得自己掏錢包。
小深:[貓貓口水.jpg]
原燎盯着那張不停舔嘴的小饞貓表情包,幾乎是瞬間就聯想起了家門口那只撒潑賴皮的貓,不由得又頭痛起來。
重生前的他,難道是想養一只貓作為慰藉和陪伴?
蠢得夠可以。
原燎心中煩躁,打了一句“手機要沒電了”便果斷關機。
第一節 下課鈴響起,聊天喝水的嘈雜聲音随之漸起,原燎扶了扶眼鏡,低頭認真抄寫筆記。
不是在消化知識,只是依靠重複機械的動作放空大腦,留出空間靜心思考。
原塵深……想起這個所謂“男主角”,原燎蒼勁筆跡毫無停滞,行雲流水。
一節課過去,他已經徹底冷靜。
“哥哥!我來找你玩了。”忽然有人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略有些甜膩的牛奶糖味彌漫開,原燎胃底湧上一陣生理性的惡心痙攣,來者卻毫無察覺地繼續靠近:“哇,哥你以前不是寫楷體嗎?什麽時候字變這麽霸氣了啊?我好喜歡這種!”
原燎稍微避了避,拿出一次性口罩戴好,不想再聞那股與記憶交錯的惡心奶糖氣味。
他總忍不住想起那些讓人呼吸困難的痛苦畫面。
早在前世9歲時,原燎就已經覺醒意識,發覺自己不過是書中一枚棋子。
但他仍被無形力量強行控了手腳動作,猶如無力掙紮的提線木偶,只能眼睜睜看着母親被父親掐着脖子,一巴掌連着一巴掌地打到口鼻血湧,看着小豆丁原塵深放聲大哭無聲指責,看着昔日優雅溫和的母親披頭散發地被拖走……
可笑的是,他還被操縱着去安慰傷心的原塵深,邊痛罵親他愛他的生母惡毒至極,邊愧疚地掏出牛奶糖讨好始作俑者……
原燎犬牙狠狠磕在舌側,勉強止住思緒,艱難地滾動喉結,咽下無處發洩的恨意。
好在那是他9歲時的事,至少不必再次經歷。
這輩子既已經徹底覺醒,他就絕不會重蹈命運覆轍。
也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哥你這是……”原塵深呆了呆。
他和混了小部分日耳曼血統的原燎長得完全不像,是典型的東方人面孔,相貌偏向俊俏可愛,靈動的大眼睛像小狗一樣,委屈垂着眼尾的表情倒顯得有些可憐。
“昨晚感冒了,”原燎看都沒看他一眼,随口扯謊:“別傳染給你。”
隔着口罩,本就低啞的聲音更沉悶。
原塵深聞言松了口氣。
“這樣啊,我還以為做錯了什麽事,讓哥哥突然讨厭我了。”原塵深不好意思地笑了,蹭了蹭委屈到發紅的眼角。
“怎麽啦這是?我們家深深小貓兒挨欺負啦?”一身寬松潮服的孫息叼着根棒棒糖,吊兒郎當走過來,随手揉了把原塵深的頭發,帶着幾枚單品戒指的手指暧昧勾起發絲。
他的短短毛寸染了淺金,兩顆相近的性感眉釘泛着冷光,硬朗五官輪廓分明,從頭發尖兒到鞋底板兒都寫着離經叛道和爺很牛逼。
“沒有的事兒,我哥對我可好啦。息哥,我都說別用那種稱呼喊我了,真難為情……”原塵深紅着臉,轉了轉眼珠轉開話題:“對啦哥哥,下周思修課就輪到我展示小組作業啦,之前你不是說幫我做嗎,怎麽樣啦?”
原燎一頓。
按照原塵深所說——應該是重生前的他,殷勤地幫原塵深攬下了小組作業?
這倒像是劇情裏該有的,或許可以利用一下……
孫息遺憾地咂咂嘴:“可惜喲,你息哥我學習不好,不然就用不着麻煩你哥了。”
原燎垂着眼眸仍在思索,并沒應聲。
原塵深見他竟然無視自己,心裏有點不痛快,但還是打了圓場:“其實我小時候剛來原家的時候功課也很差,跟不上班裏的進度。但周阿姨特別喜歡我嘛,就經常讓哥哥帶我寫作業,有時候還親自輔導我,我的成績這才慢慢上來呢,還要多謝周阿姨和哥哥呢。”
他說着,随手撩了下頭發擦汗,額角上久遠難愈的縫痕在碎發間一閃而過,面上還是無辜的軟軟笑容,剛才的一切似乎只是無意。
“——”原燎的呼吸在這一瞬間停滞。
所有人都認為這道疤是原燎母親發瘋前用剪刀劃的,只差一點就奪了原塵深的命,這些年來原塵深不知靠它獲得了原父多少愧疚偏愛,但只有原燎知道——這是原塵深為了趕她出門,親自用的苦肉計。
原塵深剛剛所言,全然是“受害者”的憐憫與寬恕。
“雖然你媽媽差點讓我死了,但她平時對我還挺好的,我就勉強原諒好了,但你要繼續對我好來贖罪哦。”
僞裝和忍耐真的很難。
比如原燎現在就想把原塵深當場開膛破肚,最好血濺三尺,清醒地睜着眼流幹而死。
原燎緊緊捏住手裏筆,手背青筋突突凸起跳動,中性筆的尖銳針管頭閃着冷光。
若是直接插進原塵深的眼球裏攪動,他應該會很疼吧,再捅得更深點呢?
但這也比不上他母親那些年所受痛苦的萬分之一。
原燎死死咬着牙,前生夢魇猶如潮水般奔湧而來,畫面與眼前笑着的原塵深虛幻般重疊又分離,他漸漸覺得有些缺氧發暈,腦袋嗡嗡作響,忍得喉頭漸漸漫出血腥味道。
“喵——”一聲熟悉的細軟奶貓叫聲突然響起。
猶如當頭一盆冷水,原燎倏然從滿目猩紅中清醒。
額頭碎發已經被冷汗浸濕,他怔怔看向階梯教室的玻璃門口——早上他扔出閣樓的那只小貓,竟然端端正正坐在門口,好奇打量着教室晃尾巴。
它難道是……循着自己氣味,一路偷偷摸摸跟來的嗎?
原燎再度捏緊了手中的筆,眸色晦暗複雜。
“學校的新流浪貓嗎?毛這麽幹淨,誰搬宿舍丢的吧?”
“短腿長毛小奶貓,嘿嘿,嘿嘿……”
“我現在只有早餐面包和牛奶诶,下課我就去買貓糧喂它。”
“……”
“我靠,終于輪到我撿貓了嗎!”孫息眼睛唰地一亮,連忙咔嚓咔嚓咬碎了棒棒糖,樂呵呵地要去抱小貓。
貓,尤其是又Q又漂亮的小奶貓,往往能獲得人類最大限度的信任和愛意。
尤其是孫息這種貓奴晚期。
小奶貓卻不鳥他,咪了一聲跑開,雖然走路還有些不穩,但走位相當風騷地跳上座位,扶手,課桌。
穩好身形,最後小貓撲騰着小短腿快樂地躍起,打算一口氣越過原塵深坐的位置,朝他的小炮灰原燎撲過去——
“喵——”
“啊!”
凄慘尖細的小貓慘叫炸開,蓋過了原塵深一聲驚慌急促的小聲尖叫,除了離得近的原燎,沒有一個人聽到。
周圍同學目瞪口呆看着原塵深,眼睜睜看着他突然瘋了一樣,一巴掌把跑來親近的小奶貓拍開,小毛團子猝不及防偏離航道撞到課桌前擋板,随後重重摔到地上,只留了聲痛苦的奶貓叫。
【作者有話說】:小貓大概的樣子看我頭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