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章

2025年2月19日

第 1 章

孟春伊始,惠風和暢。

正是一天裏正熱鬧的時辰,安清縣石板路鋪着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絡繹不絕,兩側商鋪前偶或排起長隊,連着随處可聞的攤販叫賣聲裏也透着一股子掩不住的自在愉悅。

“哎,大人,剛出爐的包子來點嗎?可熱乎着吶!”

曹知縣笑着謝過了包子鋪熱情招攬的小販,兀自繼續在街巷子裏随意漫步。“看來今日縣裏的光景不錯啊。”

然而還不待曹知縣走過石砌的拱橋,迎面卻直挺挺地撞上來一個打扮怪異的道士。

“哎哎,曹大人且住且住!”卻見這名道士穿着不甚合身的寬袖道袍,手裏還慢條斯理地甩着一柄拂塵,狀若高深地微眯着眼眸,竟是打算就這麽攔着曹知縣不讓他走了。

“這位……道長,敢問攔着下官可是有何要事?”見此情景,曹知縣有些遲疑地開口詢問道。

誰曾想這道士聽了這番問詢,竟是猛地一揚袖袍,登時便“聲淚俱下”地連連呼嚎起來:“啊呀呀,曹大人吶,大人您有所不知吶!貧道姓解,前日我照例夜觀天象,誰曾想竟測算出大人您縣衙上不日将遭噩運,故而便急急趕來相助啊!”

“噩運?”曹知縣聞言微微蹙了蹙眉,“下官有勞解道長挂心了,只是,這測算結果,除了解道長的蔔卦之外,可還有旁的他人可以作證?”

“自然有,”卻見這道士将拂塵随手一揚,側身提聲便喊,“小玄子,還不快出來見過曹大人!”

曹知縣順勢往道士身後望去,只見随着道士那聲呼喚落下,便自橋邊慢慢走出一個穿着黑色短褂的男子來。那男子腳步遲疑地行至白袍道士的身側後,便沉默地立住不動了。

“解道長,這位是?”

“啊,回曹大人,”道士微笑着用手肘頂了頂身旁的黑衣男子,“這位是貧道的道童,小玄子,還不快見過曹大人!”

“見過曹大人。”

“嗯……”曹知縣看着比這道士還要高出些許的道童,默默地受了他一禮。

“如何?曹大人,依貧道拙見,大人還是早做準備以防不測的好。”

“不了不了,這吉兇禍福下官自有定數,”曹知縣笑着朝面前兩人拱手作了一禮,“不管怎麽說,還是多謝解道長的用心了。”

語畢,曹知縣便拜別了兩人,徑自離開。

“這曹知縣,倒果真如傳聞中的那般和善。”見曹知縣走遠,白袍道士便也扯着尚在別別扭扭的黑衣男子緩步離去。

翌日,日頭高懸,安清縣的知縣縣衙中卻驀地響起一陣喧鬧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出事了!”

“怎麽回事?怎麽冒冒失失的?”曹知縣循聲趕到中庭,正撞上踉踉跄跄跑來的府中小厮。

“老爺,不好了!夫人,夫人她不見了!”

“什、什麽?”曹知縣聞言當即大驚,趕緊動身遣人一并去尋,“快,快去找,都去找找夫人的動向!”

眼看府中上下陷入一片慌亂,恰逢此時,縣衙的大門外卻響起了一陣鈍重的敲擊聲。

“咚咚咚——”

曹知縣聞聲急忙遣人上前。“快,快去開門,說不定是夫人回來了。”

小厮連忙應着吩咐打開門,然而随着大門向兩邊開啓,出現在衆人視野中的,竟赫然是曹知縣昨日曾撞見的那兩名古怪道士。

“曹大人,敢問您可是在尋突然不見蹤跡的尊夫人?”

“是、是的,可解道長,你是怎麽……”

白袍道士又是慢悠悠地單手執着拂塵,于身前極為輕巧地轉了一圈,尾端還在身旁黑衣男子的鼻稍上小小地打了一個旋,惹得男子微不可見得偏了偏頭。“說來也巧,貧道昨日蔔下一記金錢卦,正好測算出尊夫人眼下正處于距此坤方三裏的一座矮丘上的破廟內,還請曹大人早些去派人解救尊夫人才是。”

道士又笑了笑,轉身稍稍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而後就收起手中拂塵,一甩袖袍揚聲喝道:“小玄子,我們走!”

甫一說完,只一個轉身騰挪,兩人便又齊齊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裏。

“大人,這……”

“先去看看。”

雖說這兩名來去如風的道士行跡着實存有諸多可疑之處,但當知縣縣衙的一行人按照他們的指示抵達那處破廟的時候,竟然真于破廟中發現了尚在昏迷的曹夫人。心中疑惑還未解開,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護着曹夫人,一路回到知縣縣衙,甫一擡頭,居然又于大門外見到了那兩名“陰魂不散”的古怪道士。

曹知縣:……

“哎呀呀,曹大人,你們回來啦!”白袍道士見到曹知縣回來顯然很是欣喜,當下便一振袖袍,踏步上前道,“怎麽樣怎麽樣,救回尊夫人沒有?”

“啊,勞煩解道長挂心,內人現在已經沒事了,不過解道長……”曹知縣話未說完,便被道士揚聲打斷。

“啊呀呀,尊夫人沒事了就好,曹大人放心,此番不用重謝,只需收留我二人一段時日便足夠了,”說着,道士便裝作沒看見縣衙一行人難言的神色,自顧自地回頭呼喚跟着自己的黑衣男子,“我和我家道童不麻煩的,只需小小一間房足矣,小玄子,你說是不是?”

只見那男子聞言面上也露出些許別扭的神色,頓了半晌,終是一本正經地對着曹知縣一行人點了點頭。

當下,曹知縣再無話可說。是以,随後兩人便順理成章地住進了安清縣的知縣縣衙。

是夜,暮色四合。

“哐當——”

白袍道士風風火火地推開卧房木門,大踏步進入房間的同時,擡高手臂幹淨利落地除去外袍。“哎呀!果然還是這樣的卧房待着舒服多了!”

“解少俠……”

“嗯?”道士,哦,不,解惜行回頭瞥了一眼正在關門的蘇玄影,見他仍是穿着白日裏那件假裝道童的黑色短褂,便嚷嚷着讓他趕緊脫了去。“蘇将軍,你怎麽還穿着這身短褂呀,抓緊脫了,一會兒該沐浴歇息了……”

言及此,解惜行環顧了一下卧房內的布置,待一瞧見那張方正的床鋪,便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哎呀!果然還是這般柔軟的床榻比較合我的心意,舒服!”

解惜行在床上滾了滾,眼角餘光瞥見蘇玄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當即坐起身來,一手壓住被角,對着蘇玄影義正言辭道:“蘇将軍,這房內只有這麽一張床榻,我勸你不要肖想。”

“……解少俠,你放心,我睡地上。”

見狀,解惜行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随即手下一個用力,從床榻上一躍而起落至地面。“那行,我們趕緊準備沐浴去吧,蘇将軍,你先請。”

一番話落,卻見身後毫無動靜。解惜行略顯疑惑地回頭,發現蘇玄影只一副伫立着兀自沉默的模樣。

“蘇将軍?怎麽了?”解惜行猶疑地邁步上前,“自我撿到你開始,你我二人同吃同住也有一段時日了,之前也沒見你臨近沐浴的時候這麽磨蹭過啊?”

蘇玄影稍稍偏頭避開解惜行的視線,頓了頓,道:“曹夫人回來的時候,頭上有淤傷。”

“嗯?”解惜行眨了眨眼,“這可不是我的錯,還不是因為蘇将軍你自己第一下猶豫了那麽久,最後還敲偏了,我才只得又補了一下。”

蘇玄影聞言低頭不語。

“蘇将軍,我們不過是為了住進安清縣縣衙才使了點小手段,這你就受不了了?”解惜行擡手戳了戳蘇玄影的肩,見他仍是跟個木頭似的不發一言,便自顧自拂袖轉身了。

“你不洗我可洗了啊,我的将軍大人,這跑江湖呢,可不比你們行軍打仗,你日後要學的還多着呢。”說着,解惜行就轉而邁步去取房內沐浴用的木桶。卻見蘇玄影偏頭又看了解惜行一眼,便徑自推開卧房門出去了。

“砰——”

“嘿,什麽脾氣,你的命還是我救回來的呢。”解惜行盯着關上的房門低聲嗫喏了幾句,随即又像想到什麽似的,步伐輕快地拾起先前脫下的寬袖道袍,自顧自地捏着嗓子與自己一問一答起來。

“小玄子,為師是不是格外仙風道骨,頗具高人之姿?”

“師父高風亮節,俊美無俦,無人能出其右!”

“哎,做人應謙遜才是。”

“……”

門外,抱着一床被褥本打算進門整理地鋪的蘇玄影霎時僵在原地,随後擡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繼而又垂眸看了看自己懷中的被褥。

罷了,時辰尚早,就讓解少俠先過足戲瘾吧。

蘇玄影默默收回了正欲擡起敲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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