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死燈滅】
——“我與別人是不同的。”
——“錯的不是我,是世界。”
——“明明連作曲都不會卻開始作詞了。”
——“。。。。。。”
以上種種,都是中二病的表現。
而自從有了中二病這個稱呼,在這個稱呼又有了對應的人群後,大家就有了對這群每年患病率百分比都在增加的人群有了更好的認識。
而劉程橙這位華夏初中二年級生,絕對裏面的翹楚。大有“世界是為我而生的”想法整天充斥在他那不務正業的小腦袋中,比如,在坐飛機産生“你們這些人類還是臣服在我腳下”這種霸氣側漏的念頭。
加之家中還有一個二貨姐姐和他一起鬧,天時地利人和,于是這熊孩子就奔向了“人不中二枉少年”這條道,從此一去不複返。
如果不是那件意外,或許會是這樣發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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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盆地地區裏,那裏的大人些閑來無事就總是念叨,我家娃娃什麽時候才會長醒喲。
他們堅定的認為,這些小猴精不過一個分水嶺是不可能真正“長醒”的。
可是什麽叫長醒呢?是懂事聽話不頂撞年長者,還是沉着冷靜有自己的主見?亦或是什麽時候出去都可以為家中大人臉上争光?長醒的孩子就可以叫做小大人了。
娃娃懂事了,大人們才可以放下一半的心。
可如果一開始知道這一句“小大人”的稱贊要付出的代價這麽大,那麽他寧願永遠不懂事。
公墓在任何時候都像是黑白的,即使在這裏有郁郁蔥蔥的樹木,幹淨的青石板路,甚至是在鬧市難以聽到的鳥鳴。這麽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如果不是有人點明,誰會知道這裏是人們最後的目的地。
劉程橙的分水嶺比起其他大多數的同齡人都來得要殘酷得多。
當他在墓地哭出那第一聲的時候,他就知道所有的自欺欺人都随着那個骨灰盒一起進入了那個冰冷的墳墓,他身上任何的懵懂無知都随之一齊被埋葬。
死亡是公平的,不容得任何人逃避。
哭泣的孩子的母親給他起名叫劉程橙,一個很好聽也很有意味的名字,飽含了起名人對他的期待,前程似錦。程橙是同音不同字,在他們老家那邊的習俗,代表着福氣相疊,好名字呀!
但是細看來,卻是不然,他姓劉,但這“劉”卻是母親的姓,從這裏就可以看出他的身份,一個私生子。
可很少人會知道這點。
除去因為他從小并沒有跟這個親生母親一起長大,從他出生開始,他就相當于“半抱養”給了他親生母親的弟弟。
所以他姓劉,別人只會認為他就是這位弟弟的孩子,誰會知道他私生子這個不光彩的身份呢。
他也全然做不知道,理所當然般任性,要求所有的親人都寵他愛他,稍不順意就摔門絕食。
四月,校園。
還在上課時間的高校說不出的安谧。綠樹紅牆,清風襲來,正是個夏眠的好時節,和以往的每個初夏的天氣沒有什麽區別。
或許得算上盆地的夏天即使是初夏也是有點熱的?
看了一下牆上的挂鐘,怎麽還不下課呢?還在上課的劉程橙怨念的收回目光,向往常一樣盤算着等會下課要不要在七分鐘之內在教學樓和小賣部之間跑個來回去買瓶冰凍的飲料來解解暑這類民生問題。
偉大魔王的魔力都快被蒸發完了( ̄﹏ ̄)。
但劉程橙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那節課下課他會不會去了,因為在還沒有下課的時候,他的那個班主任就出現在了教室的門口把他叫了出去。
班主任都有一個叫“神出鬼沒”的技能,劉程橙他們班的班主任更是個中高手。
但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在班主任的頭出現在教室門口的時候,就有人給他打了個眼神遞了個消息,他馬上裝作是在好好上課。
一切盡在不言中。
體重明顯超标的班主任走了進來,和上課的數學老師打了一個招呼“小楊,打擾一下,有點事”。教數學的楊老師愣了一下,立馬點頭同意了。
看看班主任的笑臉彌勒一片嚴肅,劉程橙知道又有人倒黴了,畢竟每次班主任擺出這個臉色就是又抓到了誰,他們都是班主任肚子裏的蛔蟲= =、。
只不過是哪個這麽大膽,敢在楊超風的課上耍手機看小說喲。至于“楊超風”,就是他們數學老師的诨名了。
“劉程橙,你出來一下。”出乎意料的,盡然是自己。但是他只是走了一會神,沒有幹其他的撒子耶,班主任喊他幹撒子喲?
劉程橙在全班的注視下,渾身不自在的走了出去。心裏面不斷盤算着自己做了什麽惹火了這個大神。
出了教室門的劉程橙沒有像往常一樣接受到了班主任劈頭蓋臉的責罵,他的班主任一反常态的轉過身,只是低聲說了句“跟我來”,便看也不看劉程橙自顧自的走向了辦公室。
劉程橙一頭霧水的跟在班主任的後面,只是在經過教室後門時,透過後門的玻璃給幾個哥們一個沒事擺頭示意。
等他機緣到了,築基一成功,他一定要炸了這個學校,這是這幾天迷上修仙文的腦殘粉表現。
班主任的辦公室在三樓走廊的盡頭,而他們的教室是在三樓的出口,不算長的一段路,只聽得見班主任皮鞋踏過走廊的啪啪聲。
又因為還在上課時間,這聲音格外清晰,也格外讓劉程橙心驚膽戰不已,特別是看到在盡頭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的時候。
呀,姐姐怎麽來了,難道是肥肥(劉程橙班主任的外號)要跟我算總賬?把姐姐都喊來了!
劉程橙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就怕他的姐姐。
他是孫猴子那他姐姐就是如來佛祖,可能是從小被姐姐管着的,在姐姐面前他總會下意識的聽話,即使現在初二的他身高都已經超過了自家姐姐。
一米六什麽的,小矮子一個,也就小天使會喜歡(賤笑)。
收斂了全身那副“吃不完要不完”的形象,乖乖的跟在班主任的屁股後面進了辦公室。
全身站直了,好好的給自家姐姐打了個招呼。
但是打招呼的時候卻發現自家姐姐的眼眶是紅的,還以為姐姐又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熬了夜。被忽視的班主任拉開一把不在辦公室的老師的座位讓他坐下,劉程橙趕緊受寵若驚的領了班主任的好意。
看見自家弟弟坐定,劉程橙的姐姐劉程穎帶着一股哭腔開口了。
“程橙,我給你說件事,家裏頭大爹死老。”劉程橙這姐姐口中的大爹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的親生母親。
三爹是他爸爸老家那邊的叫法,把是長輩的女性叫做“爹”。
即使在他小時候他還分不清哪個是真正的媽媽,但是小學最後兩年在他三爹的照顧中所感受到的她所帶有的親近和讨好補償,也能讓他明白一些特意忽略的事實。
從小他就知道他除了喊自家爸爸外還要喊另一個每年只見幾次的男人爸,但是他不在乎呀,每年就這麽幾天,一會就過了。
何況那個男人每次來的時候總是帶他住賓館,吃大餐,還會帶他去買好多玩具。
這個三爹在他小時候也會哄着他叫媽媽,但是他好精明一人喲,不帶他去KFC買個全家桶或是去必勝客叫個大披薩,絕對不會開口。
他一向認為他比其他小孩懂事聰明。
反正你的糖衣炮彈盡管來,他來者不拒,但是他只認從小養他的爸爸媽媽。
他不和大爹親近,也不喜歡和大爹親近。
在劉程橙眼裏,大爹有什麽好呢,粗魯暴力沒知識,每次來看望他的時候總會借着為他好的借口賞他幾頓“青椒炒肉”。
都什麽年代了,還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哼,老封建迷信一個。于是劉程橙就更加不喜歡和大爹處在一塊了,每次在大爹給他買完東西後,就自己去玩平板或是看電視去了,十足的一個不知感恩的小混蛋。
而且小孩子有時候會愛鑽牛角尖,劉程橙即使是個男生,在某些方面也不例外。
劉程橙對于大爹把自己送給現在的爸爸媽媽養還是有一定怨恨的,不是他不喜歡現在的爸爸媽媽,但是誰也不喜歡自己是被遺棄的那個。
特別是每次在被那些知情的大人拿着這件事情開玩笑的時候,他心裏就會對大爹更加深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在內。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了,大爹他不在了!
辦公室現在除了劉程穎,班主任和他自己就沒有其他的人了,劉程橙眼淚一下子不受控制的就留下來了。
要是在平時他或許會講究一下男子漢流汗流血不流淚,但是現在這種悲傷是一下子從心底冒出,像血液一樣流過全身,所經之地,密密麻麻,萬蟻噬身的疼。開了閥門的傷痛席卷走了劉程橙大多數理智,那麽,現在,怎麽辦。
班主任難得對他溫和,姐姐在一旁安慰,初夏的天氣明明應該是讓人感到溫暖的溫度,可現在他卻覺得一片冰冷。
在表态自己知道這件事情後,劉程橙便沒有再發表一次自己的意見,只是在一旁看着姐姐和班主任交涉請假,然後在班主任“想開一點”“堅強一點”的背景聲中跟着自家姐姐離開了學校,真個過程都如墜雲裏霧裏。
他甚至期盼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姐姐才上班,自然是沒有能力買車的,于是兩個人出了校門就直接打的回家,一路上,劉程穎才把一切給慢慢道來。
總結來說很簡單,大爹生了病,癌症中期,本來保守治療可以再活十幾年,但是大爹舍不得花這些冤枉錢,說是把這些留給她的兩個兒子算作補償。
大爹自己隐瞞了病情,又在外地,家裏面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直到大爹住院大家才發現大爹的病情已經惡化到了這種地步,可是在他們去的時候大爹的病情已經可以算是藥石無效了。
本來是準備這次端午放假就叫劉程橙去看大爹的,這是大爹要求的,說是放假來的時候就好,平時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學習。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大爹的病情一下子惡化了起來,進了手術室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平時愛和乘客搭讪的司機遞給後座坐着的姐弟兩人一包抽紙,自己默默的向目的地前進,車外的熟悉的風景在窗外一閃而過。
劉程穎擔心看着弟弟這個狀态,看着他渾渾噩噩的聽她講完,不由得眼圈又紅了起來。
反倒是劉程橙在看見姐姐又開始抹淚的時候,像是清醒了過來,反過來安慰起了自家姐姐。
至于他心裏是怎麽想的,誰也不知道。
回到家裏,葬禮已經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了,他同母異父的哥哥何威麟也來了。他是大爹遺言裏面兩個兒子的另一個,是大爹離婚去外地前生的孩子。
大爹的葬禮,他肯定是要過來的。
劉程橙的這個哥哥一直沒有挑明劉程橙的身份,仿佛只是知道他是三爸(就是現在養劉程橙的這家)的第二個孩子。看見這個血緣和他最親的哥哥走過來,劉程橙僵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還好何威麟過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就走去幫忙了。
劉程橙一個初中的孩子在這場最後的告別儀式中根本就幫不上什麽忙,最多只能打打下手。看着別人忙來忙去,劉程橙只好自己坐在一根板凳上,看着裝有遺體的冰棺發呆走神。
場地裏,莊重的白花,表示思念的花環,不時響起的類似唱票聲,有人在哭泣,有人在閑談,但是這種種都與躺在那裏的人無關。
到現在,看見這來參加葬禮人來來往往,他都還是有一種不真切感。
這個噩夢,怎麽還不醒呢?
三天停屍很快過去,劉程橙和何威麟一起把大爹的骨灰送進了買下的墓地。
他從“夢”中醒來,然後他在姐姐的懷抱裏面哭得死去活來,累積了三天的眼淚仿佛是要在這一刻哭完。
哭聲帶動了其他人,一時間,此處哭聲起起伏伏。
比起葬禮擺宴席的熱鬧,這時才真像一個告別儀式。
然後,所有的一切回歸正軌,地球畢竟不會因為少了誰而不轉。
劉程橙也回到了學校,只是他的哥們驚奇的發現劉程橙這個貪玩天王居然開始認認真真學習了。還好男生之間友誼堅固,對于劉程橙這種奮發圖強,大家都是很諒解他不和他們一起瘋玩的舉措。
更是的模糊從老師口中知道了劉程橙是因為失去親人才變成這樣的,班上的尖子生一群還是極富有愛心的準備幫助劉程橙在學習上的問題。
老師也樂意見到這種局面,看見劉程橙的轉性,幫他補上了不少以前沒專心聽講的內容。
不過這都是一時的,等這股熱潮過了,大家也就不這麽注意劉程橙了。
他也不喜歡這種其實是在他傷口上撒鹽的舉動,即使他們确實是出于好意,這只能提醒他當初他有多麽混賬。
子欲養而親不在。
生離死別,原來是這麽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