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2025年5月6日

“楚老師,”陸從明偷偷瞄過去一眼,輕聲喊她,“你現在是在準備申請學校的事嗎?感覺最近挺忙的。”

楚識語沒否認:“嗯。”

“難怪啊,最近好像都很難見到你。”

陸從明睜着眼說瞎話,臉皮練得快比教室的牆皮都厚了,明明天天上課都能見到。

“有什麽事嗎?”

楚識語閑散地靠着圍欄,此刻轉頭似笑非笑地望着陸從明,眼底眸色漸深,玩味的笑意漸起。

陸從明心想,真是沒辦法。

她分明就知道他想說什麽,也知道他希望她說些什麽,可是偏偏什麽都不說。

她等着他來開這個口,然後……她有拒絕或者接受的選擇權,她把主動權牢牢握在自己手裏。

他在心裏無聲地嘆息,沉聲道:“楚老師,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問。”

“您一直都是這樣嗎?”

突如其來的稱呼轉換讓楚識語眼睫輕眨了一下,她屏住呼吸,順着他的問題追問下去:“什麽?”

陸從明歪着頭看了她一會,像是想透過那雙漂亮的眼睛看穿些什麽。

“永遠對人保有戒心,永遠不肯敞開心扉,”話說到這裏應該及時打住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陸從明卻像着了魔般繼續動了動嘴唇,聲音依舊溫和無害,“把別人的真心當做試探的游戲,一步一步,等到時機成熟就毫不猶豫地抽身,這是不是就叫‘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啊楚老師。”

他貪心了,如果從沒擁有過便不會奢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可一旦有機會靠近,擁有了第一個就想要第二個、第三個乃至全部。

多說錯多。

“陸從明。”楚識語冷着臉看着他,聲音裏的溫度也不自覺降了下來。

陸從明被這一句激靈得有點恍神,他想起除了年初剛教他們班時她點過幾次他的名字回答問題外,後來因為他自己的原因,她便很少這樣直呼他的名字了。

時隔數月,突然聽到他莫名有點懷念起來。

可是嘴上依然不饒人,想說的話也不過腦子了:“那天晚上,你不是真的想吻我吧。”

先主動的是他,先退縮的也是他。

時隔多日,陸從明想起那個被他逃避掉的吻,沒有後悔與遺憾,只是滿心的慶幸。他慶幸自己還清醒着,還沒徹底陷落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楚識語回望着他與他對視,偏開頭想了一瞬,又恢複成那副冷淡的模樣:“怎麽,你想繼續嗎?”她笑着說,“不過地點好像不太合适。”

“楚老師,”陸從明看着她随便的态度忽然喊她,卻很少像現在這樣低眉順眼,又是無奈又是……脆弱,嘴唇嚅動了片刻,嗫嚅道,“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這認錯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楚識語偏開頭,無奈地想。

“你說的也不完全錯。”楚識語說。

“啊?那一句沒錯?”陸從明不解其意。

楚識語:“自己想吧。”

她懶洋洋地一擺手,往前走了幾步回頭沖陸從明說:“看比賽去嗎?老師們在賽場上的姿态可是難得一見,我還打算錄個視頻。”

陸從明立刻滿血複活,忙不疊跟上去:“會有咱們班老師嗎?”

“大部分都在,”楚識語說,“除了年紀偏大和像我這種的,基本上都參加了。”

“你這種是哪種,我覺得你挺好的。”陸從明跟在後面低聲嘀咕,隔了點距離沒敢讓她聽見。

……

運動會一結束,一直到年末就徹底沒任何假期了,

十二月一過,天氣轉冷,但是老師們的熱情沒有絲毫減少。一張又一張的試卷無縫銜接地發下來,上節課考完,下節課就能改出分數。

楚識語看着桌子上改了一半的試卷,揉了揉眉心,垂着頭閉了閉眼。

“楚老師眼睛不舒服啊,”隔壁桌的張文華說,“也是,一樣東西看久了是很容易疲勞,我現在年紀大了看東西就必須戴眼鏡了,看到這些卷子就更是眼睛疼。”

楚識語淡淡地“嗯”了聲,又說:“張老師改的這份很差?”

除開平時的随堂測驗或者小考,年級上的每周一次的考試基本都是安排在周六一天考完,老師們交換閱卷,側邊封上白條,誰也不知道自己抽到的是哪個班的。

當初高二分班時沒有劃分重點班和普通班,因此各班成績都有好有壞,總體來說還是比較平衡。之前就有老師提出過重新分班的想法,好的資源應該用到刀刃上,但不知為何年級裏并沒有同意,最後也不了了之。

張老師拿到的這幾十份想必整體不太好,不然也不至于發出這種感慨。

張文華:“改到現在最高的才137,還只有一個,其餘全是一百零幾,還有好幾個不及格的。英語可是高考裏最容易拿分的,現在還是這樣,怎麽得了。”

張文華這一說,其他老師也都打開了話匣子,本來改試卷沒病都容易被氣出病,一個個平日裏看着正經嚴肅的人都紛紛聲讨自己手上的各種奇葩答案。

楚識語一邊聽一邊放慢速度,對着手頭的答案劃斜杠——她一般都不把錯題打叉,免得自己看着礙眼,也有傷學生的自尊心,誰看見滿試卷的紅叉能高興起來?

桌子上的的手機彈出一聲很低的鈴聲,急切又短促,随後又化為一陣嗡鳴聲。楚識語拿過一看,皺着眉回了兩個字:

-上課。

對方回的很快:

-你現在在上課?不可能吧,現在可是下課時間,再說八班這節也不是英語課。

真是啰嗦。

楚識語:-我是說你好好上課,別玩手機。

又是一句類似的話回了過來:-現在是下課時間。

楚識語按了按眉心,感覺更頭大了。

運動會時陸從明随口提起她QQ萬年不更新一次,于是找她要微信號,她腦子一熱就給了。

其實她微信也常年不發動态,大家熱衷的自拍、無病呻吟的僞文青風格也基本沒有,尤其是工作以後添加了一群辦公室各個年齡層的同事,就更難得一見她在朋友圈發點什麽了。

“無聊”一詞足以概括她的社交網絡。

但比起近乎于過去時的QQ,她還是更常用微信和人聯系。

陸從明加了她好友之後也不是常聯系,但有時也會出現腦子抽風——像現在這種情況,給她發個消息打個招呼,或者拍張伸手不見五指的抽象派照片。

楚識語攥着手機沒再回消息過去,有時候也不需要她說句什麽,陸從明似乎也不介意她這種若即若離的冷淡,習慣發消息不回,偶爾回了當做意外掉落的驚喜。

楚識語感覺現在兩人關系的發展軌跡貌似越來越超出她的預想了,可這一切還都是源于她,而她也不想改變,甚至沉溺其中,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後一根浮木,不舍得松手。

陸從明看着久久沒有動靜的手機,靠回護欄,也不再繼續發信息了。

嘴裏含着煙,嘴角似有似無地微微翹起,看上去心情不錯。

李宇航縮着脖子裹緊外套腿還在直哆嗦,沖陸從明噴氣:“這麽大冷天你居然還有心情出來抽煙。”

“是鬼叫的我。”陸從明吐出白霧,分不出是煙還是白氣。

李宇航抓了抓頭發,臉色頓時變得為難起來:“嗨,我這不是看書久了換換腦子嘛。”

陸從明撩着眼皮盯着他,從上到下掃了一遍,就差在臉上寫了幾個大字——“看你編”。

李宇航放棄掙紮,癟着嘴咕咕哝哝地說:“我和唐姣又吵架了。”

一個“又”字能概括很多東西。

陸從明已經習慣他們倆這種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狀态,也懶得多做安慰,反正沒兩天就會和好了。

陸從明不問,李宇航倒着急解釋了:“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吵架啊?”

“是你給她買的飯菜裏放了香菜還是你說她眼睛抹的像被打腫了還是你說她衣服像睡衣?”

“操,我說的那些不是事實嗎!”

“所以你們才會吵。”陸從明一臉過來人的感嘆。

李宇航撐靠在窗臺邊,沉默了半晌最終憋出一句:“煩死了,三天兩頭沒事找事,我要是高考沒考好就是她作的。”

陸從明“啧”了一聲:“這罪過可就大了,你倆又要吵了。”

“別随便談戀愛,聽我一句勸,”李宇航語重心長道,“至少別和這種高中小女生談,把吵架當吃飯,煩都能給你煩死。”

陸從明偏頭笑了一下:“你多大啊,說的跟你不是高中生一樣。”

“這能一樣嗎,唐姣就是太不成熟了,屁大點事都能給你弄出地球爆炸的效果。”

陸從明唇角笑意沒收,李宇航朝空中噴了口煙,疑惑地看過去:“你今天心情不錯啊,知道我倆吵架都能笑得這麽高興,這要是白天直接開出朵花來了吧。”

他生怕李宇航不被氣死,補充道:“有的花晚上也能開。”

李宇航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煙,問:“看來你今天是真的心情挺不錯啊,大晚上的願意吹着冷風出來抽煙,遇到什麽好事了?”

“真想知道?”陸從明反問。

“說說看,這一天天的盡是糟心事,說出來高興高興。”

陸從明心想,我的好事為什麽要讓你高興。

他眨了眨眼,在李宇航滿心的求知欲下,湊近他,用一種極為低緩的聲線幽幽道:“考試考了一百分,很高興。”

下一秒,李宇航的聲音在呼啦啦往臉上撲的冷風中響起:“滾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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