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2025年5月3日

湯敏說的很輕松,本來楚識語也以為眼不見為淨就好了,但實際上并不容易做到。一想到每天都會見到曾經給你表白過的學生,想想……算了,還是別想了,越想越糟。

不過值得慶幸的一點是,一段時間下來,陸從明并沒有其他不合适的舉動了,原本她還擔心要是對方糾纏不休那她是不是要跟年級組申請提前調走,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她合上講臺上鋪開的書,整理好剛才兩節課上他們考的試卷,然後又發了一張下去。

“這張是家庭作業,不用收上來,但是明天要檢查,自己認真做完。”

講臺下又是一片哀嚎。

随着高二即将結束,他們現階段其實基本都是按照高三的标準在複習。

講不完的課,做不完的試卷,看不完的書,每一樣都在把他們的生活占據的滿滿當當,一個月之後的會考其實都不怎麽在意。

辦公室裏楚識語批改試卷,聽着其他老師閑聊,有一瞬間感覺這樣的生活也還行。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備課、考試、成績消耗了她對生活本就不高的熱情,安安穩穩地這樣過下去似乎也沒什麽不好的。她轉着指尖的筆,不知不覺走了神,思緒也不知道飛到了哪裏。

直到旁邊兩個女老師讨論起自己婆婆生病住院她晚上還要特意過去買個飯,另一個又說自己小孩和班上同學打架,自己作為老師居然要去聽別的老師的批評,她才猛地醒悟過來,驚覺到一絲未知的憂慮。

紙上的英文字符又重新進入了她的視線,那兩個老師還在繼續說,不過這次是讨論起了前幾天新鮮出爐的月考成績。

楚識語聽了一嘴,想給自己換換腦子,随口附和道:“這回年級第一還是在五班嗎?”

“換人了。”陳穎也跟着湊過來,“九班的,不過前五名還是那幾個,相當穩定。”

雖然現在整個高二都還在學九科的內容,但除了期中期末兩次大考之外,其餘的月考都是分了文理科只考六門。

而六科的總分排名和剛進入高二時九科成績相比早已有了不小的變化,好些個高一時前十的人現在只是處在一個二三十名的上游位置,而理科成績突出的也已經迎頭趕上,發揮自己的優勢。

陳穎掰着手指頭數:“這學期加上上學期,考了這麽多次,大部分成績都穩定下來了,前五名也就那麽幾個,來來回回今天你第一,明天我第一,名字我都記得了。”

楚識語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索性就不說了,不過也不妨礙陳穎繼續跟她閑扯。

“不過英語這科的年級第一還是在二班,平均分也是二班第一。”她翹着腿嘆氣,摸到桌上的那張讓學生緊張讓老師也心累的成績表,“我們班什麽時候能争氣一點,也不要求第一,前五我就滿意了。”

楚識語像是驟然想起什麽似的,翻了翻自己桌上的一摞資料,在幾份試卷中找到了兩張早就被她扔一邊不怎麽顯眼的名次表。

一張八班的,一張四班的,總分排名。

按照排名從上往下看,在四班的那張表格上沒兩眼她就看到了那個自己不怎麽經常注意的名字——班級第五,年級二十七,總分641。

她有些興致乏乏地從自己抽屜裏找了半晌,找出了一張上次的月考成績表,同樣在差不多的位置找到了對方的名字。

依然是班級第五,年級上是二十九,總分638。

還挺穩定的,楚識語無聲地擠了擠唇角,虧她還有些擔心自己拒絕的那麽直白會不會給人家未成年同學造成什麽心理打擊,為了報複故意折騰自己,從此由一個乖乖少年變成不學無術的混賬東西。

現在看來也沒什麽事嘛。

陸從明看着傳閱到自己手上新鮮出爐的成績表,掃了一遍自己的成績和排名後便沒什麽興趣的遞給了張平帆。

“你這就看完了?”張平帆有些驚訝于他的速度。

一般來說不都是至少要看上好幾分鐘,仔細和同桌研究對比一下其他人的成績……然後一邊感嘆又一邊懊惱自己考試時要是不粗心大意就能多考點分了嗎?

“不然呢?不就是看個成績嗎,自己也能算出來。”陸從明沒什麽精神地打了個哈欠。

“看的是成績嗎?”張平帆不知哪根筋不對,突然來了句神經質的雞湯,“看的分明是這段時間的努力,我的成績配不上我的努力。”

他看完後總結道,一臉痛心疾首地将表傳給了前桌的同學。

陸從明揉了揉還有些犯困直打架的眼皮,再次打擊:“你哪次不是這麽說的。”

“唉,我知道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改過來我也沒辦法。”張平帆想起剛才那份成績單就頭大,“比如這次英語,班上平均分都有109,我只有101,我是真的想好好學,可是連楚老師都拯救不了我。”

陸從明正在按鼻梁的手霎時頓住,張平帆正趴在桌子上唉聲嘆氣,沒發現他的不對勁。

他繼續按了兩下,十分自然地說:“楚老師又不會找你談話,只要不是從第十名掉到五十,班主任也不會找你。”

“也就楚老師沒這種動不動就找人談話的習慣了,真是個善良又美麗的人。要是換了胡芳,我大概是要輪着趕場了。”

陸從明放下手指,靠回椅背,心想,他倒寧願希望楚老師能找他談一談。

談什麽都行,只要不是像現在這種視若無睹把他當空氣一般,可是這個局面是他自己造成的。

明明可以平平穩穩地愉快度過這幾個月,也許她不會對他有太深刻的印象,但在将來某一天忽然想起時,可能會說,啊,我記得他,是個很不錯的學生。

現在這種“不錯”也成為遙不可及的奢望了。

只要……

他倏地從座位上站起,動作太突然導致張平帆敏感的神經瞬間緊繃,往後仰擡頭看他:“你幹嘛?怎麽了?”

“沒事,去趟廁所,快上課了。”陸從明回答後幾步就出了教室,當然不是去廁所。

離上課還有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他糾結半晌還是走到了辦公室附近,但也不敢離得太近,萬一碰上哪位認識的老師随口問幾句,他還沒想好要怎麽說。

他不清楚楚識語的上課安排是怎樣的,純粹只是來碰運氣,萬一下節課她要去八班上課,那正好可以趁路上這兩分鐘聊一聊,他單方面聊也行。

然後……再道個歉。

按照以往她來他們班上課的時間,通常都是鈴聲響之前半分鐘左右進的教室。

他徘徊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走來走去的,假裝看風景,只是這演技實在是有些拙劣,好在走廊上的人沒幾個,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現在的反常。

大約兩三分鐘後,陸從明總算看見楚識語手上抱着幾本書低頭翻了幾下從辦公室裏出來。

明明每天都能見到,可此刻卻有種恍如隔世般的錯覺,也許是心思變了,也可能是為即将出口的久違的對話而……緊張。

真是沒出息,他在心裏無聲地說着。

“楚老師。”

陸從明的一聲喊打破了她低頭裝樣的沉默。

她出門就看見了對方,年輕男孩那麽高的個子想看不見也難。

只是看見了又能怎樣呢?

從陸從明前段時間的沒有任何動靜的行為來看,她不認為對方是繼續來死纏爛打的,但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麽呢?

還是算了吧,不管說什麽都沒意義,就這樣維持到這學期結束也挺好的。

兩廂無事,就是最好的事。

她有些避之不及地點了點頭,腳步匆匆地往前走,依舊不看他:“快上課了,早點回教室吧。”

一句話将陸從明的記憶勾回到那天有些悶熱的下午,當時她也是說了一句類似的話——“時間不早了,快回家吧”。

無論是心理還是口頭上的言語或其他行為,她似乎都在非常直白地表達着自己回避的意思,不想與他有任何老師和學生以外的關系。

陸從明垂着眼眨了眨,心說,這也沒錯。

他跟上楚識語的步子,跟着她轉身下了樓梯,說:“楚老師,我有些話想說,是關于那天的事。”

樓道裏安安靜靜,只有他們兩人一左一右的站着,仿佛一種對立。

楚識語擡手打斷他,面無表情地說:“那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你好好學習,我下學期就會調走。”

言外之意,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就這麽着吧,一切就當無事發生。

着急的情緒陡然冒了上來,陸從明邁出腳步剛要走近一些,又想起什麽一般,愣愣地收回,直截了當地說:“不是,我是想跟你道個歉。”

在腦海裏演練了無數遍的場景,設想了無數種開口的方式和對話內容,都不及對方手起刀落來得直接又痛快。

心中漫天亂飛的情緒在這一刻悉數化成一個最清晰的念頭——他害怕了,他害怕以這種方式、這種關系結束本該美好的一段時日。

放在心裏的喜歡也未嘗不是一種愉悅的自我享受與麻痹。

他所謂的“勇氣”不能帶給他期望的結果,還會變成一條架在他們之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煩惱和不安都是自找的。

他前進又後退,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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