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來到哥譚的第二天,氣溫沒有回升，反而還降了些。
冷冽的風裹挾着冰粒子，擊打在高層公寓的玻璃窗上,發出微弱的沙沙聲。
米蘭達看着窗外陰沉沉的，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雲層,往毛毯裏面縮了縮，小口地抿着馬克杯裏的熱茶。
“糟糕的鬼天氣,公寓的中央空調居然壞了。”說着，她回頭瞥了一眼已經全副武裝準備出門的菲麗絲,“我建議你明天再去，電視上說外面路上結冰,公交車都抛錨了。”
菲麗絲把圍巾往領子裏塞進去,擡手用綠燈能量在牆壁上具現出綠色壁爐,綠色的火光在爐子裏歡快的跳躍着,讓室內立刻溫暖了不少。
“說好了今天去報到，我可不能給馬裏奧主編留下壞印象,影響我在行業裏的敬業口碑。”菲麗絲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氣，戴上米蘭達的淺灰色毛線帽。被貓頭鷹幫的追着逃命的時候，她都敬業地給報社發新聞,沒道理被天氣阻礙了腳步。
論敬業的程度，她的同行們也不比她差。菲麗絲知道自己必須努力了，她的對手不僅有把職業視為唯一求生手段的普通人，還有不講武德用超能力下場炸魚的超級英雄。
看看超人,再看看自己。她既沒有立刻響應召喚的反應能力，也沒有人家急速抵達現場的超級速度,就連稿子都得和普通人一樣再三琢磨才能想出來。對于和同行搶時間的這個職業來說，她已經落後一大步了。
怪不得星球日報能發展成美國媒體的領頭羊之一。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點——我是認真的。”發現好友不以為然的表情，米蘭達認真提醒她：“這些超級罪犯的能力千奇百怪，就連超人和蝙蝠俠有時候都不是他們的對手，這可不像是紐約，一個超級英雄打不過對手還能很快搖來一群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們這裏義警資源匮乏，但我在電量充沛的時候可是無所不能的……神。”菲麗絲指了指綠色的壁爐，信心十足。
米蘭達有些嫉妒地轉過頭：“……好吧，下班後我們酒館見，我給你物色幾個男友備胎。你要是社會關系再簡單一點，不要顧忌那麽多，就真能在地球上橫着走了。”
“會有那麽一天的。”
什麽樣的人社會關系簡單，不會被抓住破綻呢？當然是突然冒出來，痕跡無處可尋的外來者。
菲麗絲出門後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燈戒，她可以讓自己換一個顏色，刷上一層黃漆，僞裝成全新的超級英雄。
只是點亮黃燈燈戒似乎有些困難，她還沒找到激活的特殊條件。
綠燈代表着意志，解鎖方式是在險境中的求生意念和挺身而出；橙燈的能量源自貪婪，這是人類的原罪之一，她能點亮橙燈是理所應當的；紅燈來自憤怒，菲麗絲私下裏自己試了試，就算是她不小心手抖畫歪了眼線，越想越氣時也能觸發紅燈，只是這種能量來得快去得也快，遠不如深仇大恨來的穩定，她可不想飛到半空因為心平氣和導致掉下來。
黃燈源自恐懼，在大都會的酒店裏那幾天，菲麗絲嘗試過看驚悚片、淩晨偷溜進大都會公墓、模仿網上熱傳的《召喚惡魔的72個小妙招》：零點時在鏡子前面點蠟燭——什麽都沒發生。
菲麗絲尋思着，想要點亮黃燈燈戒，或許還有些其他的條件。
和她預料中的一樣，哥譚惡劣的天氣絲毫沒影響哥譚公報的職員上班打卡。
一件件保暖長大衣和羽絨外套被随手挂在門口的衣架和椅背上，報社工作室的暖氣開得足足的，推開門就冒出水蒸氣白煙，明顯的油墨味撲面而來。
打印機忙碌地往外吐着文件，桌面上的三個座機使用頻率極高，房間裏還時不時的傳出來控制不住脾氣的破口大罵，圓珠筆和鉛筆丢得到處都是，随便從哪個角落都能翻出來半新不舊的筆，和寫了一半廢稿的草稿紙。
菲麗絲從主編辦公室拿到新鮮出爐的工作證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忙碌景象。
“薩曼莎？薩曼莎小姐？這邊！”頭發斑白的資深攝影師喬伊，拎着他的相機包，招呼着菲麗絲跟他走。“今天我們的任務是調查采訪鑽石區的老鼠一夜之間離奇失蹤事件，下午采訪《罪案迷蹤》的女主角阿德萊德小姐——本來這不是你的工作任務，但最近報社裏人手不夠，麗娜小姐剛辭職你又是新來的……你懂得，主編那邊也不好做。”
菲麗絲微笑着點點頭，穿上剛脫了沒多久的大衣，戴好圍巾跟着喬伊推開門。哥譚公報的占地面積幾乎是號角日報的三倍，報社裏的員工關系也比號角日報的更加複雜，抱團欺負外地人這種事她早有準備，倒是這位喬伊先生看起來像個好人。
據主編介紹，這位攝影師幹了三十年了，一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熬走了兩任主編，曾多次死裏逃生，幾年前出版過一本自傳：《如何在哥譚求生》，平均每隔五年都能獲得一次最佳攝影獎，算是報社裏的骨灰級人物。
“我明白，不過鑽石區的老鼠是什麽情況？我們還要調查老鼠？”
“這就是我們的工作，”喬伊推開門，夾雜着小冰粒的寒風讓他打了個噴嚏，“在哥譚當記者就這點比較危險，在走訪排查的時候，我們有很大可能變成陰謀的第一目擊者，倒黴的話還要牽扯到罪犯和警方的博弈——或者說罪犯的單方面挑釁更合适點。”
似乎也知道自家警方的幾斤幾兩，老攝影師冷哼一聲，“所以遇到這種看似平常，但想想又有些詭異的事，我們就只寫我們看到的，爆料人說的話一字都不要改，審核時別人怎麽改都和我們無關。我知道你是從紐約來的，別故作聰明的在稿件上發表你的個人看法和猜測——萬一猜準了你說不定會有大麻煩。小心謹慎才能在報社裏長久的生存下去。”
他很快從罩了一片雪白的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招呼菲麗絲坐進去。
“謝謝您喬伊先生，不過我來哥譚是為了掙錢，快速積累名聲，而不是做一個普通的記者。”菲麗絲直截了當地說，展示出自己的不安分。她追求的是業績，不是安穩，如果這位攝影師過分保守，那她就得考慮自己單獨行動。
“……有野心的好姑娘，報社裏就缺你這樣上進的人。”喬伊感慨道，“馬裏奧主編總是會在前期給新人一些可有可無的事，省的人早早的跑了，但你要是有這份野心，可以接一些比較危險的，但能快速提升自己的任務。”
菲麗絲期待的看着他。
“比如說調查阿卡姆療養院的待遇問題、公布哥譚法官受賄調查案的結果、調查黑門監獄警衛裝備的更新問題、孤兒院失蹤兒童的去向、貧民區拆遷補償款是否到位……”喬伊如數家珍地掰着手指頭為她介紹。
“我得說這都是要命的選題，非常要命，但不管你選哪一個，只要你做了，還能活着回來，副主編的位置肯定會給你，上升速度極快。”
菲麗絲琢磨着這一條條聽起來比馬裏亞納海溝還要深的選題，心想星球日報的底牌是超人，哥譚公報的底牌該不會是敢玩命的記者吧？
“……還是說說那離奇失蹤的老鼠吧。”她決定在點亮黃燈前，先放地頭蛇們一馬。
喬伊覺得自己又說服了一個年輕人迷途知返，滿意地轉變話題。
“那些老鼠，哦，有很多種可能，最大可能是捕鼠人出來了，那家夥能操控老鼠，監獄根本關不住他。或者是哪個地方在實驗聲波武器，一夜之間驅逐了那裏的老鼠。也可能是又有人投毒，哥譚可不止稻草人一個瘋子，是針對老鼠還是針對人，誰知道呢……”
作為地地道道的哥譚本地人，喬伊很快說出好幾種猜測，“總之真相和我們無關，我們只負責報道，調查真相是警察們的事。”
今天是工作日，但道路上沒有多少車，蓋了一層小冰粒的公路和哥譚的高樓大廈一樣，呈現出不讨喜的冰冷灰色。
在這宛如黑白膠片的城市風景中，路邊幾個顏色飽和度極高的圓盤，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敏銳的攝影師只是往外看了一眼，便踩下剎車。
“瞧啊，看看我發現了什麽！”他像個發現獵物蹤跡的老獵人一樣，把車在路邊停好，動作靈活地拎着相機包跳下車，三兩步跑到那些彩色的小圓盤旁邊，蹲下仔細查看。
菲麗絲連忙頂着寒風跟上，和他一起鑒賞地上的小圓盤，一個個彩色的标準圓盤足有手掌那麽大。
“這是什麽？巨型彩虹糖？”
“不，這是波爾卡圓點人留下的痕跡。一個會發射小圓點的變異人，有些危險性，但和其他罪犯比起來危險程度不算太高。”喬伊從相機包裏掏出他的裝備，跟蹤着地面上的圓點痕跡，慢慢走向另一條路。
“他發射出來的燃燒小圓點具有腐蝕性，集中攻擊可以摧毀任何東西，包括人。根據剛才上面殘留的溫度，我敢肯定這家夥肯定沒有走遠。”
菲麗絲的燈戒微微冒着綠光，跟在他後面提高警惕：“我們不應該報警嗎？”
“指望警察給我們收屍？算了吧，看這裏的痕跡，他肯定被某個義警追過來的，”喬伊小心翼翼地邁着步子，探頭往巷子裏看了看，舉起相機，神色間帶着一絲獵人給槍上膛的嚴肅感。“圓點人沒什麽危險，在哥譚罪犯裏也只有中下之資，他的照片拍出來可受歡迎了，我是說，非常具有藝術價值……前年還有個年輕攝影師為此得了獎。這可是我們的好機會，圓點人越獄一次不容易，我們可走大運了。”
說話間，一波彩色圓點從巷子深處噴射而出，随之而來的是一聲低沉的怒吼。
“開始了！快跟上！”喬伊神色一凜，貓着腰舉着相機小心翼翼的溜過去，還不忘招呼新人。“讓我猜猜，和他對打的是蝙蝠俠還是羅賓？又或是熱情似火的蝙蝠女郎？我們只需要趁着他們騰不開手的時候，從後面慢慢靠近——看見那些木箱子雜物了嗎？那是最好的掩蓋物。一會兒你在這邊好好看着，接下來我會找準機會，一個滑鏟鏟過去，在最佳機位按下快門……”
“我們不是應該去調查老鼠？”
“來得及來得及，只是拍兩張照片申個獎而已，不耽誤。”
“可他們正打着呢，萬一波及到你——”菲麗絲不認為喬伊這年過半百的胳膊腿能躲得過去。
“我可是哥譚最好的攝影師，沒有人比我更懂如何抓拍現場照！”喬伊自信地說，“當年我頂着槍林彈雨，拍攝企鵝人和警方當街交戰的時候，羅賓還是一個穿三角褲的孩子呢！我跟你講，幹新聞這行就得膽大心細……”
黑白灰組成的水泥森林中，無數彩色小圓點如泉水般從波爾卡圓點人的手裏噴射而出，為黑白電影般的城市增添了一抹童話色彩。
菲麗絲驚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喬伊說得對，這些小圓點爆發的時候确實很有藝術性，尤其是在對面那近乎遮天蔽日的，黑色蝙蝠翅膀剪影的壓迫下，強烈的色彩對比甚至帶有一絲宗教的神聖性。
拎着相機沖在最前面的喬伊攝影師看到正在交手的兩人，突然踉跄一下，轉身給了菲麗絲肩膀一巴掌，調轉腳步朝着他們來的方向拔腿就跑。
兩條腿甩出了殘影，恨不得脫離胯骨軸子飛出去。
“哎？”菲麗絲發出迷茫的聲音，“你不拍蝙蝠俠大戰圓點人了？”
體格碩大的黑色陰影獲得了勝利，抓着波爾卡圓點人掼在地上，接着張開蝙蝠翅膀，朝着菲麗絲撲來。
“狗屎！晦氣！”攝影師罵罵咧咧的推她一把，“跑快點！那鬼玩意兒是人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