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我是開玩笑,他是真憂傷啊!

2025年5月12日

第100章 我是開玩笑,他是真憂傷啊!

賈寶玉失眠了。

這是他打娘胎出來,頭一次晚上睡覺,身邊沒有丫鬟伺候的。

非但沒有丫鬟,他還能聽見外頭婆子隐隐約約的鼾聲。

原本屋裏彌散的淡淡清香,如今也被婆子身上的腌臜味道沖得一點不剩了。

“襲人、麝月、秋紋、碧痕、檀雲、春燕……”

賈寶玉躲在被窩裏,被子拉到了口鼻處,一個個念着他還記得的丫鬟的名字。

還有那些不得近身伺候的丫鬟,雖然記不得名字了,可若是她們在身邊,也比這幾個婆子好。

“原先咱們多好啊……怎麽就成這樣了?”

賈寶玉忽得想起顧慶之說過的話:

……你保不住你的丫鬟……

……你保不住你的姐妹……

他在咒我!

賈寶玉又想起他們說顧慶之的話,這位國師有神異之處,說過的話都應驗了。

這話其實是皇帝跟同僚們調侃顧慶之的時候說的,尤其是調侃那首“天子腳下風光好”的打油詩。

可話傳着傳着就變味了,尤其是到了賈家這等自诩被國師打壓的人家,還是賈寶玉這個公子哥兒,這話就是另一種意境了。

只是賈寶玉的安神藥裏也有安眠的成分,他想着想着就迷糊了起來,恍惚裏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

那時候林妹妹在他身邊,等他回來陪她解悶。湘雲妹妹也常來,與他一起玩耍。寶姐姐雖然有時候說話不大中聽,可也是可親的。

“林妹妹仔細別吹了風!”

“寶姐姐也幫我倒杯茶。”

“湘雲妹妹你跑慢些。”

陷入到了對往昔的追憶裏,賈寶玉終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有點發灰,像是在蓄積一場大雪,賈寶玉強忍着不快等婆子伺候他洗漱更衣,飛快吃了早飯之後,就往元春院子裏來了。

老太太養病,飯是單做的,作息也有點亂,指不定什麽時候吃飯,賈寶玉也是尋找機會才陪着吃兩頓,當然請安還是要去的,賈寶玉打算從元春屋裏出來就去請安。

元春這會兒不在。

賈家能管家的主子,算起來就她跟李纨了。李纨沒什麽威嚴,後臺……王夫人雖然是她婆婆,但是王夫人起到的作用大概只有拆臺一條。

元春又想着要把持二房,拿到管家權就不放手的,李纨沒的争也不想争,慢慢的就退居二線了,那些有體面,伺候過主子的婆子自然也就放過了她。

又是臨近過年,元春一早起來就去忙了。

元春的屋子是不叫人進的,就是抱琴也只在明間伺候,等叫才會進去。

賈寶玉先去叫了聲抱琴姐姐,寒暄幾句就出來往廂房找人了。

“你怎麽在這兒躲着?不去裏頭暖和暖和?”賈寶玉找到晴雯,一開口就是關心,跟以前一樣。

晴雯擡眼看他,這次倒是沒刺他了,而是恭敬又客氣道:“二爺來了,我正做針線,二爺可要喝茶?”

“這麽客氣做什麽?”賈寶玉搬着凳子在她身邊坐下,道:“我問你,太太把我屋裏那些人都安排在哪兒了?”

“這我可不知道。”晴雯也沒停手,一邊刺繡一邊道:“我是針線上的人。二爺若是想知道這個,何不問太太去?”

晴雯在元春屋裏待了挺長時間了,而且元春就是個正常的主子,沒覺得丫鬟多精貴,更不把丫鬟當小姐捧着,晴雯那心高氣傲的勁兒也散了不少,講話也不總帶着諷刺的意味了。

雖然這句“何不問太太去”的确是諷刺賈寶玉膽小怕事,完全不像個爺。

賈寶玉沒聽出來,他嘆氣道:“太太正在氣頭上,我怎麽好去問她,若是又勾了氣出來,豈不是我不孝了?”

話音剛落,紫鵑懷裏抱着一大堆衣服進來了,晴雯偏頭看她,“怎麽還這麽多?”

紫鵑懷裏東西多,也沒看清賈寶玉,回答道:“數量不多,都是叫我縫補的,冬天衣服都是加棉的,厚就看着多。”

紫鵑把東西放在榻上,再轉身這才看見賈寶玉,她福了福身子,叫道:“寶二爺。”

這三個字叫得恍如隔世。

元春能“治好”晴雯的心高氣傲,也叫紫鵑知道了當日雪雁說的“丫鬟不能跟小姐做姐妹”、“丫鬟也不能替小姐做主”是什麽意思。

雖然她依舊覺得她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林姑娘好,可寶二爺……的确不是好的。

都是太太生的,寶二爺為人行事,竟然還不如大姑娘爽快利索。

“紫鵑!”賈寶玉驚喜的叫了一聲,又痛心疾首道:“她們怎麽能叫你做這個?前頭你在林姑娘身邊,可是管事兒的大丫鬟。”

看着她手裏的東西,再聽兩人的對話,賈寶玉大概也能猜出來,晴雯做的是大姐姐穿的,紫鵑修補的是這院子裏丫鬟婆子的衣裳。

“二爺快別說這話了。”晴雯的諷刺又被他給激出來了,“跟我們說有什麽用,今兒這個不該你做,明兒那個是委屈了你,反倒叫我們這些丫鬟心大了,您若是敢,您去跟太太說,跟老太太說,跟大姑娘說去。哼!”

“你怎麽——”賈寶玉氣得甩袖子,硬邦邦板着臉道:“我來是想着你跟襲人好歹姐妹一場,你也去送送她,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你難道不擔心她?”

晴雯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晚了!二爺昨兒怎麽不問?昨兒太太就叫人來把她發賣了,晚飯前她就走了。她現在好不好?我猜她不好!”

“你怎得這樣冷硬心腸?我昨天是被吓着了,你既然知道,也該去送送她才是。”

“送她?我怎麽送她?二爺都怕氣着太太,我也怕,再者我拿什麽送她?府裏上下都傳遍了,太太不叫她帶東西走,她留下那些東西全叫婆子們分了,各種首飾衣服還有銀子,加起來不下一千兩呢,二爺若真念着她,怎麽一點念想都不留呢?”

賈寶玉氣得沒話說,紫鵑打了個圓場,道:“二爺,我們這兒做針線呢,臨近過年,活計也重,還有些女子的貼身衣服,也不好叫二爺看見,二爺別處待待吧。”

最後一句話叫賈寶玉猛地想起林黛玉來,原先他去林妹妹屋裏,林妹妹就常拿這句話氣他。

賈寶玉紅了眼圈,“你們——”他扭頭就走了。

賈寶玉很是憂郁了好幾天,只是現在沒人有功夫關心他了。

賈政閉門讀書,王夫人回報他發賣了下人,他也不過一個知道了。

大房就更不關心這個了,甚至覺得現在才東窗事發還有點晚呢。

王夫人攆走襲人之後,又想起來鴛鴦的事兒,原先是打算等她跟王熙鳳掐起來就把她攆走的,可王熙鳳這個不争氣的,不過流個孩子,竟然就給病死了。着實可惜。

元春——這事兒就是元春辦的呀。

至于賈母,賈母年紀挺大的了,又被狠狠氣了好幾回,加上事事不如意,還被兒子背刺,身體越發不好,老眼昏花不說,耳朵也沒以前靈了。她看不清賈寶玉臉色不大好,也沒聽清楚他言語裏的沒精打采。

興趣是聽見了,只是管不過來。

賈寶玉也去東府溜達解悶,可賈珍的爵位是怎麽沒的呢?他也不能給賈寶玉好臉色看。況且如今誰的日子好過呢?

賈寶玉這心情就跟将要下雪的天色一樣,越發的陰沉灰蒙蒙了。

只是別人看見這陰沉壓頂的烏雲,沒一個陰沉的,反而有點高興。

“雲都壓到這麽低了,怎麽三天之後才下雪呢?我覺得今兒就要下了。”

不少人圍在前門的天氣預報前頭,興沖沖的讨論了起來。

“國師說三日後申時末下雪,那就肯定是三日後申時末,這些年就沒一天不準過。”

“雪大點好,瑞雪兆豐年。”

旁邊一人打了個寒顫,“雪下下來就不冷了。今兒這風真夠勁兒的。”

三天過去,烏雲變成了黑雲,終于是下雪了。

一晚上洋洋灑灑的雪花下來,第二天一早,京裏就是一片雪白了,連宮裏的紅牆琉璃瓦也蓋住不少。

有顧慶之的提前預告,今兒早朝是免了,皇帝也正好歇一天,窩在溫暖的室內,一邊看雪,一邊吃熱騰騰的鍋子。

“原想給慶之也送一鍋去,不過路不好走,就算他沒這個福氣了。”皇帝笑道。

全公公一邊伺候着,道:“國公爺府上的美味佳肴也不少呢。”

他一邊說一邊拿了幾個木頭做的模具來,道:“這是安國公吩咐百工坊做的,衛德惠覺得東西不錯,也叫給宮裏送了一份。”

皇帝拿在手裏看。

全公公道:“白楊木做的,小孩子也能拿在手裏,國公爺要這個去夾雪球的,有小兔子小鴨子,還有圓球星星月亮等等圖案。夾在枝端末梢的,還能把雪球挂在樹上。”

皇帝小時候沒玩過這個,皇帝就沒什麽童年的,他一個個看了,笑罵道:“國公吃了禦膳房那麽些東西,有了點子卻不知道進獻上來,下回他進宮,不給他吃肉了。”

全公公滿臉的微笑,“國公爺說了,這東西給小孩子玩興許太幼稚也過于玩物喪志了,給他這樣有了官職有了生計沒有煩惱的人玩才正好,所以就不給宮裏進獻了。”

“這個慶之。”皇帝站起身來,笑道:“拿上東西,去坤寧宮。”

林黛玉穿得嚴嚴實實,裏頭襖子袖口是收攏的,外頭還又套了個無袖的夾襖,最外頭就是皇後才給的狐貍皮披風了。

她一出來就見顧慶之站在院子門口等她,林黛玉沖他一笑,露出兩顆小白牙的那種笑。

“冷不冷?”顧慶之一邊說,一邊把手裏暖爐遞過去。

林黛玉也有暖爐的,總不至于冬天出門連個暖爐都不帶。

不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林黛玉出門就不帶暖爐了,就等着從顧慶之手裏接。

林黛玉把暖爐抱在手裏,道:“不冷,她們恨不得再叫我裹上一層呢。”

她擡了擡腳,叫顧慶之看她腿上穿得什麽。

“再來一層,腿就沒法彎了,得跳上馬車了。”想起那個場景,她自己先笑了起來。

顧慶之道:“就是跳上馬車,師姐也是最看好的。”

林黛玉輕輕哼了一聲,笑道:“上馬石五個臺階呢,你就不覺得我跳不了那麽高嗎?”

“你就不能一個一個臺階跳?”顧慶之皺着眉頭反問道。

林黛玉推了他一下,“一會兒你跳給我看看。”

林黛玉的院子在花園最深處,一開始顧慶之還是在二門口等着,後來就越發的登堂入室了。

兩人沿着小路往外頭走。

顧慶之道:“方才我去看了看那幾對大雁,屋裏燒得太熱了,都開始褪毛了,這還沒到大寒呢,我已經吩咐過了,叫他們減些碳。”

“怪不得。”林黛玉道:“我還以為是吃得不好呢,上回你說要多吃些蟲子羽毛才長得漂亮。”她一笑,“不過國師送來的東西,他們怎麽敢怠慢呢?自然是寧可凍着自己,也不肯凍着大雁了。”

她這話抑揚頓挫的,顧慶之笑道:“我倒以為是因為想叫姑娘順順利利的嫁出去呢。”

林黛玉暗覺不好,調侃歸調侃,這個話題沒選合适,這明白了又是送給他個嫁不嫁的話頭子。

那該怎麽辦呢?

林黛玉神色一暗,小聲道:“我……我也不是不願意嫁你……大家都是這麽過的,可……女孩子成親之後,好像就不是自己了。我們定親這麽許久……所有人都問我什麽時候成親,可……我總覺得不該只是成親。”

林黛玉這話說得是有點心虛的,她婚前比人家婚後還自由,詩詞班、鋪子,還有幾個閨中密友,出去別人家裏參加宴席,一個賽一個的友善。有時候顧慶之還得等她得空。

而且她有身份有品級,就是婚後,也一樣是林夫人,是長明郡主,不會變成顧XX。

可顧慶之每每拿成親揶揄她,每次都是她臉紅,總不能一直這麽下去吧。

“我有點害怕……”林黛玉小聲道,又舉了個兩人都認識,還印象很深刻的人做例子。

“就像周瑞家的,她是二舅母陪房,管着那麽多事兒,連寶玉都要叫她周媽媽。可誰知道她本名是什麽?誰又知道她根本不姓周呢?”

林黛玉不說話了,半低着頭,放緩的腳步中透着一絲抗拒,又落後了顧慶之半個身位。

這下行了吧?

林黛玉強忍着沒去看顧慶之。

這興許是婚前綜合征?

懷疑、焦慮,從兩個人變成一家人的不安和抗拒,對外來沒信心,對他也沒信心。

這麽一想,顧慶之有點傷心 。

可女孩子的确是沒有太多選擇權的,不安也是正常。

無論如何,還是要給她更多的關懷,更多的愛才可以。也叫她知道,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她就是林黛玉。

那就不去打雪仗了。

顧慶之放緩語氣道:“我叫他們刻了碑的,咱們去看看吧。”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二門,馬車就在這兒停着。

顧慶之原本的打算是打雪仗,夾雪球玩,他還在馬車頂上放了滿滿的小鴨子呢,就等着林黛玉說幼稚,說頂着這一車子鴨子出去太丢人了。

可她現在明顯沒這個心情了,就算笑出來也是強顏歡笑。

顧慶之上前拿了掃雪的長棍子,道:“我把馬車清一清咱們就走。”

雪雖然小了很多,可沒停,這麽一會兒功夫,雪花落在小鴨子身上,倒像是長出了羽毛一樣,蓬松了許多,很是可愛。可惜被顧慶之兩棍子掃下來,落下地上摔了個七零八落。

這是什麽!這是什麽!好氣啊!

林黛玉瞠目結舌看着他,“你——”

“馬上就好!”顧慶之給雪掃了個幹淨,又扶着林黛玉上了馬車。

林黛玉原先還挺有心情,也挺有動力的,特別是在騙顧慶之這事兒上,可如今……累了。

兩人上了馬車,林黛玉疲憊的一言不發。顧慶之把桌上那幾個模具藏在了後頭的木箱子裏。

林黛玉掃了一眼,又安慰自己,橫豎雪要下三天,這東西總歸是她,就該是她的。

“我原想是去打雪仗的。”顧慶之笑了一聲。

“要麽還是去打雪仗吧……”林黛玉有氣無力的建議了一句。

她一個姑蘇人,哪裏見過什麽雪呢?她想打雪仗啊。

林黛玉莫名就有些生氣,這都什麽人啊,還說是佞幸,會揣摩人心思的,他倒是揣摩了個鬼哦!

“我……”林黛玉猶猶豫豫開口,語氣傷感極了。

她暗示道:“不管是姑蘇還是揚州,都不曾下過雪的。後來我來了京城,住在外祖母家裏,頭兩年身子不大好,許是水土不服的緣故,冬天都不怎麽出院子的。後來身子好些了,倒是能出來了,可……她們把我看得記牢,哪裏摸得到雪呢?”

林黛玉一邊說,一邊掀了簾子伸了手出去,接到一片雪花,又擡頭看着顧慶之,微笑道:“你看,雪化了……”

顧慶之頓時就微微皺了眉頭,臉上難過的好像——叫她找不出詞語來形容。

似乎又暗示偏了……

好像也不該微笑的……

“我……”顧慶之猶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說這個合不合适,“我不想你是賢妻良母,我也不要你善解人意。”

說完他自己先點了點頭,又肯定道:“賢妻說的是相公滿意,良母說的是孩子的要求,善解人意說得更是站在別人的立場上說的。我想你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我只要你是你。”

顧慶之上前握住了林黛玉的雙手,傷感卻又堅定,林黛玉想抽來着,她也不是沒跟顧慶之拉過手,只是沒像今天這麽有情意的拉過。

罷了……拉就叫他拉吧,林黛玉偏過頭去,沒叫顧慶之看見自己堅定的眼神,拉過手趕緊去打雪仗啊!

林家的院子小,來回要走路的,雪都給掃得差不多了,只有安國府這麽大的地方,還能給她留一片子場地玩雪。

不過馬車裏這麽一安靜,林黛玉腦海裏忽得又冒出來顧慶之方才說的話。

……活成自己的樣子,只要你是你……

林黛玉本就是心思敏感,這話仔細一品,再一想原先過得什麽日子,頓時叫她熱淚盈眶。

完蛋了!

“我沒想哭的。”林黛玉忙道。

“嗯。”顧慶之點頭道。

林黛玉一咬牙,“你看我手是熱的——”

下一瞬,她就被顧慶之抱住了。

——還是幹的,打雪仗不會着涼的……

林黛玉伸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如今這個姿勢,她倒是真的能愁眉苦臉放松一下了。

“你放開我。”林黛玉輕輕道。

顧慶之嘆了口氣,松開人,又道:“馬上就到了,我給咱們都刻了碑。”

今天這雪怕是玩不成了。林黛玉嘆了口氣,強打起精神道:“刻了什麽?”

雖然背後的原因令人暖心,但她這神态動作,的确是叫顧慶之加深了她是在強顏歡笑的印象。

顧慶之關子賣得很是小心翼翼,“馬上就到,到時候你就能看見了。”

說實話,這還是林黛玉頭一次看見敏感多心又憂郁的顧慶之,她覺得累不假,覺得好笑也是真的,那怎麽能叫他別看出來呢?

自然是繼續裝、繼續低頭、繼續不說話呗。

不多時,馬車到了地方,顧慶之扶着她下來,又仔細給她拉了拉披風,這才帶着她一路往裏。

這地兒是一處不大的工坊,裏頭有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外頭已經擺好了不少石碑。

顧慶之指着第一排兩塊石碑道:“欽天監監正、錦衣衛千戶、加銜戶部尚書、安國公、國師,顧慶之之妻林黛玉。”

然後又是并排的一塊石碑,“長明郡主、內閣大學士之女、大魏朝優秀女詩人林黛玉之夫顧慶之。”

兩塊碑放在一起看,尤其是不仔細看,只看開頭結尾,就是欽天監監正林黛玉和長明郡主顧慶之,林黛玉一下子笑出聲來,“哪兒有這麽刻碑的?”

聽見她笑,顧慶之總算是松了口氣,冬天是挺容易抑郁的,還得多出來走走才是。

“後頭還有呢。”兩人走到後頭一個架子上。

“這是你寫過的詩,這邊是我的天氣預報,都刻了兩份,一份随咱們安葬,一份立在地上。你寫的詩,後頭人看見了,也能推測些大魏朝的風土人情,至于天氣記錄,也是很好的史料記載嘛。”

“不行,我不想叫別人看見。”林黛玉拒絕了。

她也是自小熟讀史書的,除了正史,較為出名的野史也是看過的。

真要叫顧慶之這麽搞,用不了五百年,正史裏不好說,野史裏她肯定就是成精的狐貍,來吸國師精血的,興許還能有幾個拿她當原型的畫本子。

“我不想叫別人知道咱們是怎麽過日子的。”林黛玉堅決地看着顧慶之,“你得答應我,這些東西都随咱們一起葬了!不然我就——”

“好好好!”顧慶之立即就答應了,她今兒很是憂郁,自然是不能開玩笑,也要順着安慰的,“你說什麽我都答應。”

那咱們去玩雪啊——林黛玉掃了一眼窗外天色,冬天天冷,他們活動本就在午後,加上冬天天黑得早,這地兒林黛玉雖然沒來過,但是大致方位是知道的,這會兒再去安國府,怕是天都要黑了。

“回去吧。”林黛玉輕輕柔柔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她擡頭沖顧慶之一笑,又羞澀地低下了頭,跟以往不一樣,這次是裝的。

兩人上了馬車,顧慶之想說話,又怕她想靜,不說話吧,又怕她多想。

好在林黛玉先開口了,“明兒我去你府上,看看你府上的大雁是什麽樣兒的,羽毛有多厚。”

這話其實也有問題,大雁又不是林黛玉養,她看了也是白看,不過顧慶之明顯不管這些。

他點頭說了好,林黛玉又問:“我才上馬車那會兒,你藏了什麽東西?”

有好奇心就證明太不憂郁了,這點顧慶之還是知道的,他把箱子打開,東西取出來,笑道:“是些小玩意。”

林黛玉一一看了過去,又聽他說可以把雪球夾到樹枝末梢,那就更喜歡了。

等馬車到了林家,顧慶之下來就去接了點雪,夾了個小鴨子出來。

總算是有了,林黛玉覺得她這一天都是為了什麽呀。

手裏捧着小鴨子往後頭換衣服洗漱,林黛玉又叫下人去廚房吩咐一聲。

“拿百合和酸棗仁熬粥來喝。”

安神又清心,不過下場雪而已,他也太容易傷感了。

臨近過年,朝中事務繁忙,林如海這個內閣大學士還得加班,連晚飯都是在宮裏吃的。

等他回來,天早就黑了,顧慶之已經回去安國府,自家女兒則是看着一桌子雪鴨子傻笑。

“你可真是……童心未泯啊。”林如海笑道:“又是慶之找來的玩意兒?”

林黛玉點點頭,“他自己做的,還給宮裏獻了一份呢,下午宮裏還來了賞賜,公主送了她的七巧板來,殿下還有個小銀船給他。”

“公主……好像是六七歲的樣子?”林如海一言難盡道。

林黛玉大概也明白他什麽意思,“沒錯。我喜歡這個,我覺得挺好玩的。”

她喜歡。

顧慶之也喜歡她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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