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王熙鳳病故
一頓飯吃下來,顧慶之被他“瞪人瞪得很好看”的師姐瞪了好幾次。
等吃過午飯稍事歇息,兩人又往山上去了。
玉泉山雖然說是山,但實際上并不高,主要是那口泉眼珍貴,這才有了名號。
山雖然不高,不過周圍郁郁蔥蔥的都是樹,雖到了秋冬交接的時候,但葉子還沒太黃,而且空氣清新,很是叫人心曠神怡。
兩人并排走着,身後稍遠處跟着各自的仆人。
林黛玉道:“上回你說——”才說了幾個字她就停了下來,又笑道:“在山裏說話,聲音都不一樣了。你上回還說要打獵,騙得我練騎馬射箭,笑話了我足足一年,怎麽也不見動靜了?等下個月,興許就要下雪了。”
打獵這事兒,自打顧慶之說,林黛玉也各方面打聽了不少消息。
比方打獵分春獵跟秋獵。
春獵的獵物更加兇猛些,也更危險些。因為一個冬天都沒什麽吃的,獵物眼睛都恨不得是紅的。
秋獵就好上許多,才經過貼秋膘的時候,不僅動作沒春天時候兇猛,獵物也沒春天肥美許多。
而且春獵遇險的可能性也大一些,稍微反應不過來,就有可能被傷到。
不過跟着皇帝打獵,就沒這麽多風險了。
有時候不僅用上林苑監養的動物充數,還會提前給灌點迷藥,幾乎是在打固定靶了。
“太上皇又病了。”顧慶之嘆氣道,他又壓低聲音,“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別人。”
林黛玉就沒吃他這魚餌,反而認真道:“那你別告訴我。宮裏的事情,哪裏這麽輕易就叫人知道?”
顧慶之瞪圓了眼睛看她,這話憋住是真難受。林黛玉笑出兩顆小銀牙來,“你這模樣倒是順眼許多。”
太上皇生病也不是什麽隐秘,經常進宮的人都知道,況且這次太上皇搞得人盡皆知,明顯是想拿捏陛下來着。
林黛玉故意又等了片刻,這才道:“瞧你這為難的樣子,說吧。本郡主心慈手軟,許你開口了。”
顧慶之小聲道:“心慈手軟不是這麽用的。”
這話太耳熟了,往常對上顧慶之,林黛玉不知道說過多少次。
今兒情況颠倒了過來,叫她心中一陣的暢快淋漓,她伸了手出來,在顧慶之面前正反這麽一比,紅着臉大膽道:“你都扶了我許多次了,我手軟不軟你難道不知道?”
說完不等顧慶之回答,林黛玉就把手收了回來,快步往前奔了好幾步,又轉頭催他,“趕緊跟上,安國公小小年紀,怎麽就虛了呢?”
在林黛玉的笑聲中,顧慶之喊道:“心慈手軟的郡主慢些,等等我。”
兩人一前一後,有點你追我趕的架勢,不多時便到了半山腰皇家園林的入口,再往上就不是那麽好進的了。
玉泉山的泉水專供宮裏用,防護級別拉滿,下頭一圈的莊子都是賞給勳貴宗親的,旁人不得入內,就連林如海這個大學士,也是沾了自家弟子的光才能進來。
半山腰往上就是徹底的皇帝地盤,就是宗親想進來,也得看皇帝樂不樂意。
兩人站在門口不遠處,已經能看見守門的侍衛手裏的紅纓槍了。
顧慶之拿了腰牌出來,“咱們進去看看?”
林黛玉正想張口,就想起顧慶之吧……皇帝是離不得他的,可這次行程是要來玉泉山三天,皇帝肯定是知道的。
她便掃了一眼顧慶之手裏的牌子,“拿錦衣衛的管用嗎?不得用那塊禦前行走的牌子?”
顧慶之嘆氣,“世态炎涼,人心向背啊。”
林黛玉笑出聲來,往前走兩步又回頭催他,“你快些。”
進了皇家園林,就不好帶那麽些仆從了,跟着的人留在門口,顧慶之跟林黛玉兩個進去了。
皇家園林,景色自然是不錯的,雖然幾年不曾有人來了,不過各種建築以及裏頭的擺設,都跟新的一樣。
兩人沿着小池塘周圍一圈的抄手游廊走着。
顧慶之道:“陛下說明年打算來避暑,叫我先看看。”
林黛玉抿嘴一笑,“才勉強到了冬天,距離今年夏天過去也不過才三個月。”
“未雨綢缪嘛,皇帝總歸要比咱們想得遠些。”
顧慶之敢繼續說,林黛玉卻不敢跟着他調侃皇帝了。雖然京裏消息靈通的,人人都知道太上皇前幾年打壓皇帝,別說打獵了,皇帝連避暑山莊都沒去過。
以一個皇帝來說,日子過得是苦了點。
“你瞧人家的這過徑門修的。”林黛玉指着前頭一個修成花瓶樣式的門洞,“旁邊還有花樹。”
她拽着顧慶之到了自己方才站着的地方,“等春天花開了,這就是個天然的景兒了,多別致。”
林黛玉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你國公府有假山有水,可拱門除了月亮門就是八角門,旁邊連個點綴的格窗也沒有,也忒俗了些。”
“我等着你呢。”顧慶之道:“上回去你家裏,我瞧見花溪間,覺得很是不錯,只是當時師尊病着,我也不好多問,如今——”
顧慶之故意停住了,叫林黛玉先想一想,這才道:“如今咱們都要成親了,按理來說,主院的家具都要你自帶,不如趁着量家具的功夫,連園林你也一并管了吧?”
林黛玉覺得這次是因為走了許多路,臉才熱了起來。
“誰要管你這個——不對!家具也不是我去量啊。不對!還沒到量家具的時候呢。”
“要是成了親,你就更自由了,咱們就能去更多地方。陛下還想疏通整個大運河呢,還有兩淮流域,陛下上回說了有兩條河泥沙堆積特別多,怕是要改道,也想去清理一番。”
顧慶之話語裏滿滿的憧憬,“你上回教我作詩的時候,還專門講了大漠孤煙直和長河落日圓這兩句,還說也不知道他是看了多麽雄偉壯麗的景色,才能寫出這兩句詩來。”
林黛玉臉色沉靜下來。雖然他詩詞上的确沒什麽天賦,但是自己說得每一句話他都記在心裏了。
“還有你那詩集,差不多也要開始準備第二本了。京城雖然看得七七八八了,不過京城的景多是人造的,還有那麽些天然景色你沒見過呢。潑墨山、蜀道難,你難道不想去看看?”
林黛玉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個什麽心情,她不自覺跟着顧慶之點了點頭。
“我還愛看游記還有志怪,我——”
“你若是去了那麽些地方,你也能寫自己的游記跟志怪雜談了。”顧慶之笑道:“所以我說,長明郡主,你也不想成親之後頭兩年被圈在家裏改園林吧?”
林黛玉忽得下定了決心,拉着顧慶之就往外走,“回京!現在就回京,趁天氣還沒涼下來,至少把花園子先改個雛形出來。”
真要拖她是拖不動顧慶之的,但奈何顧慶之配合她。
“郡主,不能這麽走,你要直愣愣沖去我家裏,我師尊真要打斷我的腿的。我就是瘸腿兒的國公了。”
林黛玉停了下來,轉頭看着顧慶之,又看了看自己拉着他的手,認真道:“你說的地方我都想去看看,你不許騙我!”
“我騙你做什麽,将來咱們兩個朝夕相對,日夜同往,我若是騙你,萬一你趁我睡着拿簪子戳我怎麽辦?”想到那個場景,顧慶之自己就先笑了。
“如今朝中安定,百姓安居樂業。我先告訴你個秘密,陛下曾說要在有生之年,親自看過大魏的每一寸土地,你說伴駕的人都有誰?”
顧慶之一邊說,一邊驕傲的指了指自己鼻子。
林黛玉不拉他了,又給他扯了扯外袍,叫更加平整些,翹着嘴角,“走吧。國公爺,陛下叫您看看明年避暑的園林合不合适,您得仔細看看。”
兩人一路往前走着,林黛玉時不時來一句。
“這邊氣候跟南邊不一樣,照搬蘇州園林是不合适的。”
“北邊的花園子講究規整沉穩大氣,橫平豎直四方路,這點也得考慮。”
“得找些常綠的樹藤來,不然冬天花園子禿禿的不好看。”
顧慶之都一一答應了。
幾人又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來吃過飯,便又駕車回到了京城。
林黛玉原本就給京中不少貴女當詩詞師父,又想着給安國府的花園子修得再好些,當下便是有請柬便去,小半個月下來,也見識了不少。
安國府本身就大,是能在自家院子裏練習騎射還能跑馬的大,修整自然是不能抹去這些優點的。
幾天下來,別說各種注意事項了,就連草圖林黛玉都畫了不少。
顧慶之見了很是喜歡,道:“裝裱起來,挂在咱們內書房裏。”
顧慶之說完就卷了畫,林黛玉倒也沒攔他,畢竟裝裱起來,也能保存的久一些。
“你這就走了?不吃飯了?”見他站起身來要走的意思,林黛玉覺得奇怪,又多問了一句。
“後天就問名了。我得回去沐浴更衣,再跟媒人交待兩句。”
雖然“咱們內書房”這等描述都能裝聽不見,但是走到正式程序裏,林黛玉還是有些羞澀。
“怪不得爹爹說晚上不回來吃飯,八成是去找李太傅了。”想起前頭雙方都同意,媒人卻吵起來的那場納彩,林黛玉還是覺得好笑。
“這次肯定吵不起來。”顧慶之斬釘截鐵道。
“你怎麽知道?”林黛玉道:“問名也是媒人來辦的,請了庚帖帶回去的。”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到了問名這一日的早上,天才剛亮,林家側門就叫人敲響了。
畢竟是問名,林家下人也都起來的挺早,只是門一開,瞧見外頭是誰,裏頭人都愣住了。
“顧大人,您怎麽來了?”
別說大清早的還挺冷,顧慶之拉着馬進來,道:“我師尊嫁師姐,我得來幫幫忙。”
?那不還是嫁給你嗎?
只是沒人敢攔他,顧慶之進去跟林如海一起吃了早飯,又換了生員襕衫,他原本年紀就不大,換了這身衣袍,又刻意收斂了氣息,越發的像個學子了。
不多時,三位媒人到來,李太傅是沒認出他來,但是忠順王跟張監正對他是一個比一個熟,見他這幅打扮,大概也能猜到他什麽主意。
張監正覺得好笑,是一臉止不住的笑意。
忠順王跟他更熟些,臉上還起了壞笑,有種“我給你整個大的”的蔫壞感。
不過想歸想,做是做不出來的。
有這兩位的笑意,李太傅倒是不好意思起來,這次問名倒是順順利利結束了。
林黛玉的庚帖送到了張監正的手上,張監正笑道:“我這就拿回去合八字。庚帖是該供奉在祖宗牌位前頭或者廟裏的,陛下的意思,不如把兩位的庚帖供奉在太廟裏。橫豎國師跟先帝們也挺熟的,女方又是郡主,有先帝幫着照看,越發的天作之合了。”
這就叫人很感激,衆人又一起往皇宮的方向拱了拱手,“謝陛下隆恩。”
送走媒人,顧慶之很是長舒了一口氣,靠在了椅子上,“今兒最累的就是我了。”
林如海哼了一聲,叫道:“那叫鄭發給你按按再吃飯。”他其實也挺累,一甩袖子也打算去書房躺躺順便展展腰。
按說顧慶之扒在榻上按肩膀按背的,也不好叫林黛玉看見,不過小厮沒來,林黛玉略帶扭捏,又有點歉意的問道:“你八字……是怎麽寫的?”
原主小時候就當了乞丐,八字自然是記不得的。
顧慶之道:“我叫他們準備了兩份,一份是按照我冠禮那天寫的,還有一份是遇見師尊那天。”
林黛玉伸出兩根蔥白的手指在顧慶之面前一比劃,又拿帕子擋了嘴稍微遮掩了一下。
“兩份庚帖,那我嫁給誰呢?”
她笑得倒是挺開心,只是帕子擋着,酒窩就看不見了。
“按照七天來算,一三五就是國公,二四六是師弟。”
“那第七天呢?”
“總得叫我歇歇吧。師尊五日一休沐,我七天一休,我可太辛苦了。”
“我去看看飯菜。”林黛玉微微紅了臉,随便找了個借口就出去了。
不多時林家專職按摩的小厮鄭發過來,給顧慶之按了肩膀和背,顧慶之又問:“林大人如何了?”
鄭發笑道:“我爹給老爺按呢。我爹手勁兒沒我大,正好給老爺按。”
問名是大清早,辦完事兒吃過飯也不過才未時。
冬天半天短,睡覺是不好睡的,顧慶之手裏拿了杯清茶,給忽然來了興致的師尊背書。
這他也能理解,就收了這麽一個弟子,再說是國公是國師,可科舉上考到秀才就不考了,心裏難免有些落差。
“倒是沒落了學問。”林如海聽他背完書,板着臉稱贊了一句。
師徒兩個正書房裏閑聊,外頭管家林滿小心進來,道:“老爺,賈家來人報喪,說是長房嫡子婦于昨夜病故了。”
林如海眉頭一皺,顧慶之還在想這是誰呢,林如海沒好氣道:“他不知道我今天問名?就敢來報喪?”
林滿倒是解釋了一句,“人死了也沒辦法。”
是王熙鳳?
顧慶之也勸道:“師尊快別生氣了,不值得。況且賈家都亂成這樣了,我前幾日還聽說賈家去官府報了不少逃奴,聽說卷了不少十萬兩銀子呢。有能耐的都跑了,如今這些可不就是上頭說什麽,他們辦什麽嗎?”
有顧慶之勸,林如海倒是好了些,況且雖然不少人知道他女兒今天問名,但賈家明顯不在這個圈子裏頭。
“叫帳房準備名帖,備些奠儀送去。”林如海吩咐道。
去上香是不可能的,都不是一個姓,連五服都談不上。
不過顧慶之看林滿那神色,就知道賈家八成還有話。
他給林滿使了個顏色,又跟林如海道:“賈家在大興縣,我聽說他們一開始是去大興縣衙報案的,只是大興縣令問了問沒受理,說這肯定要跨縣追兇的,指不定還要誇州府呢,叫他們去順天府了。”
林如海哼了一聲,道:“順天府尹還是謝大人?”也就是被賈家坑了的那一位。
顧慶之道:“正是。謝大人接了這案子,但是聽說那邊是瞞不下去了才來報的,遠的走了三個月,近的也不見了五六天,五六天?快一點北直隸都出了,倒是不太好找。”
“禦下不嚴,自作自受。”
林如海也就這八個字的評價了。
等吃過了晚飯,趁着天沒黑,林如海叫他趕緊走了。
顧慶之熟門熟路的自然也不用林如海送了,到了前院,他倒是看見了林滿。
林滿道:“國公爺,那賈家送信的下人還有一句話,說是死了的那婦人,生前跟姑娘交好,又說她死前一直叫着姑娘的名字,想請姑娘回去給她上柱香。”
林滿說完自己先攤了攤手,“我都沒好意思說出來。”
顧慶之拍了拍他肩膀,“那人是賈家管內宅的婦人,每天十二個時辰恨不得連軸轉的,交好我聽着都虧心。再說她有父母有相公有女兒,臨死前叫林姑娘的名字?賈家是真敢說啊。”
“着實不像話。”林滿道:“人死為大,他們這是連死人都要拿出來說嘴。”
這邊顧慶之回家,那邊賈家沒等來林家任何一個人,別說遣個體面的管家來上香了,就連送奠儀的都是放下東西就走。
王熙鳳院子裏,靈堂已經設好了,平兒帶着大姐兒還有屋裏幾個妾在靈堂裏跪着,賈琏不過進來上了柱香,就另尋了地方歇息去了。
要說傷心,賈琏也是傷心,就是傷心的程度有限。
王熙鳳從小産就一直不好,這幾個月更是整個人都熬幹了,賈琏縱然是對醫藥一竅不通,也能看出來她活不久了,他早就做好了王熙鳳要死的準備。
而且王熙鳳這兩個月着實可怕,皮包骨頭的樣子賈琏都不敢多看。
賈琏往榻上一倒,嘆了口氣,心想她死了也好,至少比休了她要好。
首先就是王熙鳳的嫁妝,真要休了她,就算有個女兒在,萬一王家要嫁妝,至少也得還回去一半,她嫁妝也沒剩多少了。
這麽一算,賈琏不由得又覺得王熙鳳沒出息,又有點恨她。別人兩句好話就哄得她找不到北了,那麽多嫁妝,明面上看着是落在他手裏了,可實際上全填給賈家了。
再者他們将來是要打算回金陵的,王家也在金陵,若是真休了她,親戚就成仇人了,反而不好辦。
再一想賈家現在這情況,賈琏長嘆一口氣,“至少你現在死了,還能有個不錯的葬禮。”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門口就傳來有人輕輕敲門的聲音,“二爺。”
是鴛鴦來了,賈琏雖然好色,不過從不強迫,那他就下了不少功夫研究女人。尤其現在這情況,鴛鴦是真應了她的姓——金。那賈琏就要維護好她了。
他走到門口,沒開門,而是沉聲道:“姑娘請回吧。夜色已深,路上小心。”
賈家雖然下人不多了,又有不少去忙王熙鳳的葬禮了,可想想自己做的事兒,鴛鴦依舊是不敢大聲,“二爺,你開開門,我有幾句話要說。”
賈琏這才打開門,又回去坐好,視線盯着腳前三寸,連視線都不帶飄一下的。
他本就生的好看,俗語說要想俏一身孝,在他身上也适用的。
再說如果說一開始還能回頭,如今到了這步田地,鴛鴦也早就回不了頭了。
“二爺也別太傷心了。”鴛鴦勸道:“二奶奶若是在世,也是不想二爺這般傷心的。再說還有大姐兒呢,平兒雖然體貼,可畢竟是個奴婢,二爺也跟大姐兒多說說話。”
賈琏嘆了一聲,視線緩緩移到鴛鴦臉上,稍稍停留片刻又離開了。
“我……”賈琏閉上了眼睛,“二奶奶平日裏管家忙得不可開交,許是累病了身子,又為了子嗣日夜焦心,若不是前頭沒了那個孩子,她定不會……”
賈琏猛地站起身來,“我去給她上柱香。”
他身後,鴛鴦坐在了他方才坐過的地方,紅了眼圈,許久沒有做聲。
第二天一早,出嫁的迎春也回來了。
沒到靈堂,她便哭得不能自已,連氣都喘不上來的樣子,走路都跌跌撞撞的。
哭完靈堂,迎春往後頭去,王夫人嘆道:“也不枉你二嫂子平日裏疼你,你哭這一場,也算是回了她了。”
迎春眼淚就又下來了。
“也不全是哭她。”迎春越發的委屈,“嬸子,我的命竟然這樣苦不成?”
“那姓伍的不是什麽好人,平日裏不三不四的人帶進家裏,又要叫我出來見外客,說這個是他兄弟,那個是他上司,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女德女訓都讀過的,怎好抛頭露面?”
不過兩句話,迎春就哭濕一塊帕子,“我不過分辨兩句,他便拿林姑娘說嘴。說長明郡主得體大方,他也遠遠見過的,雖夠不上跟人說話,但長明郡主不管是宴席還是聚會,從不像我這樣裝腔作勢的,見了她的人都說她好。”
王夫人拉着她的手輕輕拍着,“你父親給你找的女婿,我也不好多問,那人市井裏長大的,又怎麽可能是好人?”
賈寶玉一邊看着,心裏也是無比感慨,勸了兩句忽然想起原先顧慶之說過的話:姐妹們在婆家受欺負,要兄弟撐腰的。
這事兒得告訴琏二哥!賈寶玉下定了決心。
迎春還在哭訴。
“……我不過說他兩句,他便跟我賭氣,又說自己上不得臺面,不像我這等官家小姐要講體統。再後來……他竟隔三差五的不回來了,我派人去找他,他竟還有個相好的是老鸨。我叫他潔身自愛,他又說這是辦差。又說打聽消息就要在酒桌上打聽。跟上司交好也得請人喝酒,還說若不是我嫌棄家裏鬧得慌,他也不會另尋地方。”
“嬸子,哪有這樣當差的?”迎春捂着嘴大哭,“我當日出嫁,老爺還叫我好生奉承他,我——”
“嬸子叫我多住兩日吧。”迎春上氣不接下氣道:“我就是死了也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