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飄着回去的。他瞧瞧與他并肩同行的謝生, 再看看手心安安分分蜷成一團的小人,心髒浸泡在蜜裏般的甜。
嘴角是壓不住的笑。
謝生喚他,他遲鈍幾秒才回過神來。
“怎麽了?”季青臨道。
謝生輕笑不語,伸過去只手,胳膊微擡,掌心朝上。
彼時日薄西山,橙紅色的雲霞燒成一片, 從天上蔓延到季青臨的臉。
實在不是他大驚小怪,這一切水到渠成太過美好不說,很快就要到晚上了, 而謝生正在陪他一起回家!
回家吹完蠟燭除了……還能幹什麽?
謝生伸的左手,季青臨該伸出右手來,可他右手心裏的乖巧的小謝生,他手忙腳亂地把小人擱在自己的肩頭, 連連牽住謝生的手。
小人坐在肩頭,兩只小短腿搖搖晃晃, 季青臨的心也搖搖晃晃。
沒想謝生卻“呵”地一聲試圖掙脫。
季青臨一愣,下意識地握更緊,緊張道:“不是牽手嗎?”
謝生:“……牽什麽牽,我的意思是把小赫連給我。”
季青臨:“……”
但是他毅然決然地決定不放手。謝生斜他一眼, 用另一只空手拿起小赫連,輕輕吹一口氣。
小赫連立刻變回栩栩如生的紅蓮玉。
謝生笑笑,把玉別在季青臨的腰上,道:“沒用的時候就變成玉佩。”
季青臨應着, 別過頭不看,繼續牽着謝生的手往前走,謝生就随他去。
街上行人好奇地瞅幾眼對手牽手的兩人年輕後生,卻也沒幾個多想的。
宗家門前,季青臨才依依不舍松開手,上前走了兩步,體貼地開門。
門後卻站着咬牙切齒的狐妖阿畫。
和諧的氣氛一下子被破壞,季青臨當即黑了臉。
阿畫上上下下瞪謝生好多眼,妩媚又不屑道:“公子喜歡的就是這麽一朵破花?”
她好不容易琢磨出來的玉佩,上邊的妖氣說沒就沒,阿畫又是心疼又是氣憤,怒火燒腦就直接到兩人面前對峙。
謝生制止季青臨想扔狐貍的動作,感嘆道:“真心疼你沒腦子。”
就像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阿畫一愣,她都想好怎麽和惱羞成怒的蓮花精厮打起來了,就換來這麽無痛無癢的一句?
還是罵她的?
“我怎麽就沒腦子了?!”阿畫漲紅了臉,“蓮花才是沒腦子!”
謝生點頭,一點都不生氣:“你說的對,蓮花的确沒腦子。”
花又沒有腦子,修煉成精真心不容易。
阿畫一噎,感覺蓮花精的畫風果然好不一樣,要是她的狐妖小姐妹早就幾個法術丢過來與她打做一團了,謝生竟然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她挖苦道:“你個沒腦子的還說我沒腦子,你真是……”
“我真是心疼你。”謝生又重複一遍,莫名把阿畫氣得七竅生煙。
憑什麽她的情敵要心疼她?!
謝生誠懇道:“我要是你,我就不跟個潑婦一樣大吵大鬧。宗公子現在更喜歡我,你不占優勢就該創造優勢,裝可憐也好,扮柔弱也罷,先讓你處于弱勢的狀态,好取得宗公子的憐惜啊。”
被教如何做狐貍精的阿畫:“……”
季青臨也聽得神情微妙。
謝生繼續道:“等宗公子的眼睛裏有了你,你再溫柔小意、貼心得體地表示宗公子喜歡我不是不可以,只要心裏還有你的一點位置就好,接着你在宗公子的心裏的模樣,就是深情可愛,通情達理。”
阿畫似懂非懂:“……然後呢?”
“等宗公子感到厭倦了,你再及時過來,讓宗公子重新對你産生愛意,你不就是理所應當的宗夫人麽?”
阿畫呆呆道:“好像很有道理。”
謝生點頭,這當然有道理,如果他是阿畫,他就會這樣來搞事,輕而易舉地奪回“宗湘若”的心。
“可是你都說完了,我能這麽做嗎?”涉世未深的阿畫選擇聽從謝生的建議,不由咨詢起來。
謝生瞄一眼季青臨:“當然。”
“不行。”季青臨接話。
阿畫垂頭喪氣,抹抹眼淚,可憐巴巴地指控謝生:“你不能這樣欺負我,我只是一個可憐的小姑娘……”
雖說不能,但阿畫現學現用,充分展現自己的學習和理解能力很棒棒。
謝生撲哧一笑。
阿畫幽怨地看過來,柔弱道:“宗公子,你憐惜憐惜我……他竟然這樣嘲笑我……”
若不是阿畫滿臉的真情實意,謝生都要覺得這狐妖是來搞笑的。
還怪天真的。
謝生是樂了,季青臨卻覺得這狐女煩人得很。他面色不虞,大步走向阿畫,氣勢逼人。
可阿畫卻以為是辦法奏效,一高興就給謝生遞過去一個驚喜的眼神。
謝生挑眉更樂。
嬌羞低頭的阿畫等到一只寬厚的手掌。這手章溫暖、結實,在阿畫的想象中,本應貼上她的臉,牽上她的手,給她一份憐惜與安慰。
可她萬萬沒想到,這手掌越過她的臉,躲過她的手,直奔目标揪住她背後的衣裳。
仗着自己人高馬大,季青臨揪起那衣裳把阿畫一提。
阿畫驚恐:“啊啊啊,你要幹嘛?”
她竟然是被提不是被抱!
季青臨答:“不幹嘛。”
說着季青臨提溜着阿畫,把人給扔出大門,動作之粗魯直接把阿畫給吓回狐貍原形。
門外的狐貍含着眼淚站起來,就見大門毫不留情地關上。
同時伴随着季青臨冰涼的聲音:“你說過不再出現的,這次姑且繞過你。莫再有下次!”
阿畫哪會就這麽點頭答應,什麽不再出現只是推辭她從來不當真好嗎?
所以她決定現在就來一個下次見。
蓄力的阿畫又聽謝生悠悠道:“我真的心疼你,別來了。”
她不信邪,氣鼓鼓地縱身一躍,想從圍牆翻進去,卻被突如其來的法術擊中倒地。
阿畫擡眼看去,剛才還淳淳教導她的蓮花精,非常不客氣地立下結界,限制她的進入。
磕的鼻青臉腫的阿畫:“……”
她抓狂地又嘗試起來,卻被打倒在地一次又一次,光滑的皮毛也被泥土和汗水搞的髒亂難言。
謝生又道:“更心疼,更心疼。”
果然天真的小狐貍賣起蠢來還是能招惹一波心疼的。
狼狽的阿畫終于不堪忍受,灰溜溜地跑掉了。
……
聞着院子裏殘存的狐貍騷氣,季青臨無奈地嘆一口氣:“為什麽不讓我早點把狐貍扔出去?”
只是一個無關輕重沒有名字的配角,謝生竟然說了那麽一堆東西,是想幹什麽?
謝生散散蓮花香,摸着下巴道:“因為我閑啊。”
季青臨幽怨地看他一眼,不做評價。
謝生道:“你看這‘荷花三娘子’都跟‘宗湘若’回來了,接下來該幹什麽?”
原劇情這一段描述很長,講的就是是宗湘若如何軟磨硬泡,硬是讓不情不願的荷花三娘子屈服。比如囚禁關小黑屋,比如抱住不撒手。
可現在季青臨直接與謝生表露心意,第一步感情的産生階段就這麽被兩個人直接跳過,要搞事也不知道該幹什麽好。
謝生細想一番,道:“我說不定就不該過來。”
他就當一株安安靜靜的蓮花,還讓季青臨追求個沒完。
季青臨更加幽怨。
怎麽能剛在一起就後悔答應他的追求?
突然感覺戀人嘴裏的喜歡都是假話怎麽破?
季青臨周身氣場的變化之大逗得謝生又是一笑:“行了,我說着玩的,我沒後悔。”
雖然兩人互相告過白,卻還是有很多事情沒說開。
季青臨又實打實地興奮一路,讓謝生無從開口。
可巧阿畫的出現,謝生索性逗弄逗弄小狐貍,逗弄逗弄季青臨,好調整一下心情說正事。
這下季青臨沒那麽高興,就嚴肅起來,兩人就把之前的事詳詳細細過一遍。
謝生知道了季青臨是偶然發現員工資料,才悄咪咪地跟着他一起搞事。
季青臨也知道了謝生雖然拒絕與他做朋友,但還是默默(無意)關注了他。後來又從一個小動作認出他後,深感有緣而好感漸生。
日積月累,可不就萌生出喜歡。
季青臨一愣,下意識摩挲起自己的大拇指指甲,問道:“是這個?”
謝生笑着點頭。
每個世界撩他的人都這麽做,讓他不懷疑真是太難了。
……
兩人就着燭火明明滅滅的蠟燭,徹夜長談。
季青臨的眼睛都熬得紅通通。
謝生這個蓮花精卻姿容依舊,風采不減。
迎着清晨的日出,公雞扯着嗓子啼叫。
謝生笑笑,勸道:“你還是先睡一會兒養養神。”
季青臨掙紮:“我還好。”
只是有些心痛……他實在沒想到脫離單身的第一個夜晚竟然就這麽以聊天結束?!
季青臨不斷告訴自己平心靜氣,一定要耐心。
他既然決定把這個故事變成真愛,一生一世肯定是少不了的,所以他還有很長很長時間,等得起,等得起。
為了不讓這值得紀念的第二天用睡覺虛度,季青臨到了院子打井水洗臉。
提起水桶的那一刻,季青臨一愣。
井水冰涼,卻另有一件東西金光閃閃。
一根鑲玉金簪,精致動人,看着就價值不菲。
謝生看了看,解釋道:“這是荷花三娘子為宗湘若帶來的財富。”
這就是為什麽狐女認定荷花三娘子是宗湘若最好的伴侶。人又沒,又和宗湘若有前世的緣分,住過來還能帶來一些莫名其妙的金銀首飾。
宗湘若簡直是躺着就脫貧致富,佳人在懷。
季青臨沉思:“那現在豈不是在按着原劇情走?”
這樣可不行啊。
謝生捏起金簪看:“怎麽,那我還得給你生個孩子?”
原劇情裏可是沒到一年光景,荷花三娘子就生了個大胖小子,他總卻不能也來這麽一出吧。
季青臨猛然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