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遐想中的季青臨沒注意到小船輕輕一晃, 上來一個輕飄飄的謝生。
風吹水動,船搖搖晃晃很正常,季青臨便沒注意,直到感覺自己被戳了一下。
手癢的謝生實在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上那硬邦邦的肌肉,問道:“你剛說什麽?”
聽那聲音就是謝生!
季青臨驚喜地回過頭來,嘴角揚起微笑:“你總算是醒了!”
“……再不醒你就成張飛了, ”謝生多少有些愧疚,轉移話題,真情實意地誇贊道:“不過現在的膚色, 看起來剛剛好。”
健康色的小麥色皮膚閃耀着太陽的光芒,異常勾人眼球。浮萍們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論這人越黑越有味道,言辭大膽又露骨。
謝生聽着發笑,卻還是借着小浮萍的話來誇誇季青臨。
心花怒放的季青臨笑容燦爛, 一只手不由捂上胸膛,克制住自己如雷打鼓的心跳, 高興道:“你喜歡?”
謝生笑笑:“還不錯。”
心被放在雲端上,被暖洋洋、軟綿綿的包裹得嚴嚴實實是什麽感覺,季青臨算是知道了。
滿腔甜蜜恨不得直接告白的季青臨張張嘴,正想坦白一切, 就比謝生慢了一步。
謝生又問道:“你剛才說的是什麽?”
不是他想較真,他單純想要更加全面了解季青臨而已。雖然認識很久,但他終于發現季青臨的形象模糊得很,連季青臨說出這樣一句話都要吃驚, 他到底是怎麽對這個人産生好感的啊?
“啊?我剛才說的什麽……花啊,”季青臨沉吟片刻,終于接回自己剛才的思路,真誠地詢問道:“我在想……花被折後不會幹嗎?”
我記得你說的是能啊!
能不能和會不會可不是一個意思!
況且這簡直是一句廢話。
謝生腹诽着,一點點在腦海中補全季青臨的形象,肯定無比道:“不會。”
好歹也是修煉多年成了精的,因為缺水幹死?
那真是白活那麽久。
季青臨笑笑:“那我就放心了。”
“那我們走吧。”自認完成重逢會面的謝生舒口氣,真誠地拿過船槳,比劃兩下就要撥水。
季青臨扣上他的手,問道:“去哪?”
“……去你家啊。”謝生投來狐疑的眼神,“不然去哪?”
頂着宗湘若殼子的季青臨每天跑來胡中央,不就是等他醒來帶他走嗎?
“不……”季青臨略顯猶豫,哭笑不得道:“這不該我主動提嗎?”
想好劇情開始的第一步是平等與尊重,就這麽被謝生一點頭給腰斬。他激動地想要答應,但又覺得不合适,頗有些糾結。
謝生耐着性子聽完,心中的畫筆又勾勒兩筆,添上名為尊重與認真的色彩。謝生勾唇一笑,道:“那你提啊。”
季青臨搖頭:“這得循序漸進,才足見真誠。”
“……”
怎麽磨磨唧唧的。
謝生竟無言以對,他摸摸下巴:“要我說啊,誠意夠了。”
“……啊?”季青臨一愣,心跳劇增。
謝生道:“現在能走了嗎?”
再不走,那群小浮萍激動地臉都紅了,這些小可愛津津有味的一邊圍觀一邊感慨,很讓謝生出戲。
所以,要告白坦誠什麽的,還是離這些小可愛們遠一點。
什麽都聽不到的季青臨:“能能能能!”
嘴上說着能,季青臨卻怎麽都下不去手,紅蓮嬌豔欲滴,季青臨摸來摸去就是不發力。
小浮萍們起哄道:“噫~舍不得~”
謝生無奈:“你折啊。”
季青臨糾結:“我還是覺得這樣是強迫。”
就算謝生是同意的,折花的手段也太過強硬,季青臨如是想到。
謝生無語:“……你就當是尊重我的意見?”
還能不能快點了?
這個理由倒能打動人,季青臨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遲鈍,點頭答應:“……行吧。”
他忐忑地又撸了兩把,感受完花瓣的細嫩柔軟才往下撫,堪堪使了勁折斷,小心翼翼地捧過來,張口欲言。
謝生毫無感覺,遞上船槳催促:“……走走走。”
竟然有浮萍在吟詩贊美這一“唯美”畫面,再不走他絕對會笑場。
季青臨深深地看看謝生,終于決定繼續咽下一肚子話。他捧着紅蓮還沒高興幾下,聽到有人高聲喊他。
“嘿~宗公子~”
這嬌呼喊得那叫一個千嬌百媚、悠揚婉轉。
謝生回頭,見遠處有個俊秀的姑娘,面容清麗,眼角卻格外勾人,披着蓑衣劃着槳,妩媚妖嬈地駛着小船立在湖邊上。
腰扭得小船晃晃蕩蕩,那細白的蘭花指也幾乎翹進湖裏。
那姑娘繼續喊:“宗公子你快來呀~”
愈發引得行人側目觀望。
謝生鼻翼微動,妖氣簡直濃得發騷。
原來是狐女啊。縱使他扮過狐貍,此時看着這姑娘也心生不喜,他皺着眉,給季青臨遞個眼神:這姑娘怎麽還糾纏不休的?
季青臨卻沒接收到,他正扯出一塊方巾來把紅蓮包住,又生怕紅蓮缺水似的,把方巾擱水裏沾濕。
坦坦蕩蕩地無視狐女。
謝生瞄一眼面露急切的狐女,又瞥見興沖沖湊上來的浮萍,似笑非笑地開口道:“人家在跟你打招呼。”
季青臨點頭看蓮,神情專注地敷衍:“哦。”
謝生繼續問:“再續前緣?”
原劇情裏狐女鬼門關前走一遭不是看開了嗎?怎麽又糾纏不休起來?
難不成是季青臨做了什麽?
不過季青臨臉是真的黑,謝生琢磨着,季青臨怎麽老是有話不能說的可憐模樣,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打斷他。
謝生頗有些無奈,可他又想借此試探一番,索性想什麽問什麽。
“不,不是,”季青臨為原男主的污點而尴尬,否認道,“這是另一個狐妖……原來那個又找的一個替代品。”
明明都吓跑了,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謝生瞬間明白這替代品的原主指的是自己。神色一動,他默默加快劃船速度,甩掉身後嘈雜的小浮萍……新角色的狗血讓這群小話唠都興奮起來。
吵得又提醒謝生趕緊走。
而季青臨不想再和這狐女接觸,唰地就亮出黃符,狐女卻視若未見。
在季青臨的疑惑下,小船飛快地靠狐女臉前。
狐女滿臉魅惑,季青臨就忍不住把黃符往狐女臉上怼。狐女終于後退一步,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恐。
這才對嘛。
謝生不由一笑。
季青臨清清喉嚨,打算嚴厲地警告狐女不要再來打他的主意。
話未出口,狐女眼中就蓄起盈盈的淚意。她欠欠身子,柔弱道:“祝宗公子與新夫人百年好合,這是妾身的一點心意,微薄淺漏,不足挂齒。”
說着遞過來一個玉佩,雕刻着蓮花的模樣。
出乎意料的話讓季青臨和謝生眉毛一挑。
顧不上話裏的語病,季青臨和氣地問:“那你以後是不是就不會出現了?”
狐女抛着媚眼點頭,神色依舊妖嬈。
“行,”季青臨樂得省事,随手接過蓮花玉佩道:“你可以走了。”
惹人厭的家夥一走,他才能和謝生解釋許多事情。季青臨表情嚴肅,盯着狐女一扭一顫地走人,才換上開心的讨賞臉。
看戲的謝生目光游移,默默看向玉佩,不可思議道:“就這麽走了?”
他道狐女戰鬥力驚人,還特地換個地點,只求不受浮萍們影響,結果竟然是這狐貍送個玉佩就走?
于是謝生理所應當地懷疑玉佩有問題,雕什麽不好雕蓮花。季青臨屁颠颠地湊過來和謝生一起研究。兩人翻來覆去地研究許久,除了一絲妖氣殘留外一無所獲。
但那妖氣弱得,估計讓玉佩化形都費氣,兩人就都沒當回事。
季青臨随手扔掉玉佩。
玉佩噗通地落了水。
謝生垂眸,神色安靜又祥和。與謝生面對面頭碰頭的季青臨一陣心熱,現在四下無人,氣氛又暧昧,太适合說些什麽了。
季青臨認真道:“不如我們等會兒再走,我想說……點什麽。”
謝生剛擡起的腳默默放下,他點點頭笑笑:“行。”
狐女走了,浮萍過不來,他又很配合,這下應該就沒什麽再打斷了吧?
季青臨終于有時間完完整整地講述自己內心想法,激動地步入正題,一端正了神色認真道:“很久之前,我就說過,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
“……”
謝生當然是我早知道,禮尚往來打算再加個“也”,就有個聲音替他開口。
那聲音仿佛來自水下,夾帶着咕嚕嚕的氣泡聲,柔情似水道:“我也喜歡你。”
聲音與謝生的一模一樣,清朗平靜,沒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
謝生:“……”
雖然和他想說的一樣,但這是哪裏冒出來的聲音?
季青臨見謝生張着嘴,被驚喜沖昏了頭,只當是謝生說的,焦急道:“那我可以吻你嗎?”
心髒都蹦到嗓子眼了,他能不能給堵上呢?
結果那聲音同時道:“那我可以吻你嗎?”
驚喜的季青臨頭剛湊過來愣住……謝生好像沒說話,他一時竟不知道是親還是不親。
謝生嘴角一抽,冰涼的目光掃向湖水蕩漾處。
只能是那個玉佩搞得鬼。
在謝生威嚴的注視下,水紋逐漸擴大,在那漩渦中央突然蹦出來一個小人,輕輕巧巧地縱身一躍就立在船檐,紫葡萄似的黑眼睛滴溜溜地轉,口中念叨着:“親我呀,親我呀,你快親我呀!”
謝生挑眉,問道:“你是狐妖的玉佩?”
小人蹦蹦噠噠地跳來跳去,扯着燦爛的笑容碎碎念:“不是呀,不是呀,我就是你呀。”
謝生可沒那麽笑過,季青臨莫名傻眼,戳了戳翻版謝生,冷不丁把小人戳了個四腳朝天。
小人不滿,眉頭一挑跟謝生更加相似,氣呼呼道:“我還等着你吻我呢!”
謝生:???
這小東西到底是哪裏蹦跶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