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生心中滿意, 面上卻是不滿與憤怒:“章伯父,你這是什麽意思?”
花姑子也疑惑又驚喜地看着父親,她亦是沒有料到章老漢竟然會答應安幼輿,真是出人意料。
章老漢冷哼一聲:“怎麽?”
他其實并不想把自己女兒給嫁出去,可蛇精這般糾纏不休,也不知道打的是什麽主意,反正不順着他意就行, 得尋個好由頭,先把這蛇精攆走再說。
安幼輿似乎是個好理由。
“章伯父,”謝生似乎是被激怒, 語氣陰沉道:“這樣似乎不大妥當啊。我們兩家做了多久的鄰居,我就心悅多久章小姐,章伯父就這樣貿貿然答應一個才認識這麽幾天的毛小子?!”
毛小子安幼輿看看年輕的謝生,剛想反問他哪裏還是一個毛小子, 可話未出口就又想起那不是一般人,那是一個蛇精。他恐懼地縮縮脖子, 對來者不善的謝生更加厭惡。
章老漢也怒:“凡是講究先來後到,我同意安公子,有何不可?”
話雖然硬氣,章老漢卻默默握緊拳頭, 深怕這蛇精一怒動手,鬧出人命就不好了。
“你!”謝生的怒氣卡在臉上,氣勢洶洶得有些吓人。
章老漢積蓄力量,随時準備反擊。
可謝生只是冷哼一聲, 衣袖一甩就潇灑轉身,招呼侍從道:“我們走!”
章老漢一愣。
謝生又飛快扭頭,深深地看一眼一頭霧水的花姑子,走了。
仿佛在那眼神裏看出情意的花姑子:“?”
一衆人半晌沒說話,這蛇精怎麽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還不慌不忙地把搬過來的東西全都搬走?
安幼輿揮揮腦袋,把癡情的蛇精模樣從自己腦海裏扔出去,心急道:“章伯父,那我擇日就來下聘,您說如何?”
章老漢為難地皺眉。剛才一沖動,說答應就答應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他看向花姑子,輕而易舉地發現自家閨女眼中暗藏的欣喜。章老漢不由深深地嘆一口氣。
都是天意啊。
謝生完美助攻,吩咐那些丫鬟先走一步,自己慢悠悠地往回走。
走上沒幾步,季青臨就準時出現。
謝生微微一笑:“我的表現怎麽樣?”
他不僅直截了當地促進章老漢的點頭,還給幾人留下一個深情形象,自認簡直完美。
臉有點黑的季青臨敷衍道:“還行吧。”
他明明出的主意是讓謝生打着求親的名號鬧事,讓章老漢點頭安幼輿的求親就行,結果謝生不僅求親,還給自己定下深情人設?好端端的,怎麽就對花姑子情根深種了?
在定“戀人”身份上,謝生毫不顧忌,随心所欲的簡直讓人牙癢。
謝生似笑非笑:“怎麽,我哪裏做的不好,還請步副組指點一下?”
季青臨無奈,連忙收斂自己臉上的不滿,誠懇道:“并沒有,都挺好的。”
畢竟像謝生這樣搞起事來不管不顧,抛棄自我的人,也是少有。
“那我們進行下一個?”謝生也不再計較,若有所思地微笑道。
季青臨點頭:“好。”
章老漢一點頭,就是再後悔也不得不讓花姑子嫁出去。
章老夫人一邊為花姑子梳頭,一邊叮囑道:“既然恩人與你有姻緣,你便嫁,待緣分盡了,仍回來就是。”
雖然兩人的緣分全是那蛇精作出來的,可若是天意注定,嫁人也不會有損花姑子的道行。
一身嫁服,光彩照人的花姑子含笑點頭。
“爹娘雖不能親眼看你成親,但這心裏,也是為你高興的。”修煉百年的章老夫婦盡量不去沾染紅塵氣,就連花姑子的喜宴也是不去的。任安幼輿怎樣邀請,也沒改變自己心意。
花姑子自然明白,依舊乖巧的點頭。
章老漢雖然還有些氣呼呼,可事已至此,便讓女兒到俗世走一遭也無妨,時機到了,花姑子還是會回來的。
花姑子在母女倆的熱淚中上了轎,迎親隊伍吹鑼打鼓、歡天喜地地把美嬌娘擡向羅家。
雖說不去,可章老漢還是默默地跟着走了一路——萬一那蛇精又出現,搶親怎麽辦?
可謝生從頭到尾都沒出現,讓這穿越山谷、跨越種族的婚禮順順利利地完成。
章老漢摸不着頭腦。
又是幾天,花姑子依着俗世的禮節回門,也是沒有蛇精的打擾。
章老漢仍在觀望。
一年後,花姑子抱着新生兒再次回娘家看望,依舊沒有蛇精的身影。
章老漢徹底放心。
雖然不清楚是因為當初蛇精只是滿口胡言,還是現在的蛇精放下了愛戀,終歸不再來找麻煩是一件好事。
章老漢欣喜地逗弄起自己白白胖胖的孫子來。說起來,妖精之間難得有子,可人類一摻和,子嗣就能說來就來。
雖說這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小娃娃,可在花姑子的基因加持下,長得那叫粉雕玉琢、精致可愛。連不抱什麽希望的章老漢見了也是十分的歡喜。
可花姑子臉上卻是難掩的愁容。這次回娘家,安幼輿沒有同她一起回來,花姑子終于能敞開自己的心扉,說出自己的憂慮:“緣分……就要盡了。”
她有預料。
兩人的緣分本就淺,幾乎湊不成姻緣,可蛇精那麽一攪和,章老漢那麽一點頭,若隐若現的姻緣線就凝實了。但只是細細一條,不怎麽結實。等花姑子生下孩子,安幼輿抱起孩子的那一瞬,花姑子明顯察覺,姻緣線……沒了。
現在勉強維持兩人緣分的,估計就是這割舍不下的嬰兒了。
花姑子擔憂地給孩子喂起奶來,孩子卻不怎麽樂意喝,一雙肉肉的小手也胡亂揮打着,仿佛是感受到母親的愁緒一般,苦着一張小臉,要哭不哭的模樣。
花姑子又是一聲嘆息。
章老漢出聲寬慰:“天意如此啊,你得接受。”
當初花姑子嫁出去時,全都說的明明白白,緣分盡了,就仍回來,一切都會和花姑子沒有嫁過一樣。
他們依舊是一家勤勤懇懇修煉的,不與俗世牽扯太多的香獐子精。
可若真那麽簡單就好了,心态已經截然不同的花姑子心道。俗世這麽走上一遭,她也沒對熱熱鬧鬧的人世有什麽喜愛與眷戀,她留戀的,不過還是她那深深愛着她的丈夫安幼輿。
安幼輿癡心一片,費盡磨難才娶回花姑子,心裏滿滿全是愛意與感恩。他發誓一定要對花姑子好。他一改自己之前的懶散,努力考個功名,就想争取一官半職,給花姑子求一個榮譽的诰命。
花姑子喜靜,安幼輿就翻修一遍住宅,把窗扇合攏,把牆壁加厚,在院子裏種上花姑子心愛的花與竹。花姑子害喜吃不下東西,他陪着花姑子一起喝醋汁。花姑子挺着大肚子,他就日日扶着花姑子進進出出。花姑子生孩子,他在門外聽着花姑子的痛呼,恨不得自己頂替。新生兒是個兒子,他從産婆手裏接過就沖過來與虛弱的花姑子說話。
花姑子要抱孩子回娘家探望,安幼輿說什麽也要一起來。可花姑子以快要秋考為由,極力勸下了安幼輿,才得以自己帶着孩子回來。
這樣一個丈夫,她怎麽舍得說抛棄就抛棄啊。
章老夫人心酸地摸摸花姑子腦袋:“孩子,天意不可違啊……”
“我知道,”花姑子落寞的點頭,小聲重複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看看仍在襁褓中的乖兒子,眼角滑落一滴眼淚。說到底,還是多虧有這個兒子,她才能再待上個一年半載。等孩子不需要喂奶之日,便是那緣分徹底結束之時。
花姑子在章家哭上一哭,最後還是笑吟吟地回去了。
她總該要珍惜這最後一段時光,才不算辜負安幼輿的一腔深情。
寂靜的林間小路上,煙霧彌漫。孩子受驚一樣開始哭鬧,花姑子不得已停下步伐輕聲哄道:“寶寶乖,我們回去見爹爹啊。”
可平日一向不怎麽鬧騰的寶寶不知受了什麽刺激,扯着嗓子哇哇地哭,花姑子怎麽哄也不行。花姑子焦頭爛額,渾然不知自己身後有一個人,正在步步逼近。
謝生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等安幼輿和花姑子的孩子生下來後,他再出出力,把兩人的緣分給續上。可他沒想到,一年能有那麽長,沒辦法跳過的這一段時間簡直難熬。
系統:【誰讓你說有那人在,不用跳的?】
謝生無奈:【我也沒想到那人這麽熬得住啊。】
這麽長時間,一點點坦白的想法都沒有,僅僅是陪着謝生把孵蛋的方法試上一個又一個,依舊一無所獲。
不過總算是到今天了。
謝生勾起嘴角,慢悠悠地湊近毫無防備的花姑子,打招呼道:“好久不見。”
花姑子警惕地回頭,見到是謝生,瞬間一緊張,雙手不自覺地抱緊了孩子。
孩子因為母親的緊張哭得更加劇烈。
謝生并不在意花姑子的防備,一臉溫柔道:“孩子怎麽會哭得這麽厲害,你快哄哄啊。”
花姑子防備地看了謝生好幾眼,謝生就坦蕩蕩地任她打量。總歸是更在乎孩子一點,見謝生沒什麽危險舉動的樣子,花姑子遲疑地輕輕搖晃着孩子,哄道:“寶寶不哭,娘親這就回家。”
可孩子還是哭得不依不饒。
“這樣不行啊。”謝生搖搖頭,伸出雙手道:“不如讓我試一試?”
花姑子連連後退,完全不清楚謝生想幹什麽,難道是……搶孩子嗎?
猜測還未經證實,謝生就收斂了笑意,看得花姑子心一緊。
謝生低垂着臉,好像有些悲傷:“我曾經那麽喜歡你,而你卻不相信我嗎?”
花姑子一愣:“什麽?”
謝生道:“我不會傷害你們,若是我傷害他一根手指,就讓我立馬死在你面前。”
這毒誓發得莫名其妙,可花姑子卻莫名感到滿滿的真誠,她抱着孩子的手不由輕松許多。她不想再理會謝生,可也沒有防備。
下一秒,謝生就從她的手裏搶走了哇哇直哭的嬰兒。
花姑子表情一變,正要搶回來,就見嬰兒瞬間安靜下來。
花姑子: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