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上班嗎……”耷拉着貓耳朵的少年陷在柔軟床鋪裏,半睜着眼眸看向剛開門進來的男人,有氣無力的聲音有點啞。
玻璃底“咚”地輕磕木制桌面,杯中試好溫度的白開水随之晃了個水花,原燎身上帶着些初秋清晨的寒氣,有點微喘,把剛買的藥放在水杯旁邊。
他坐到床邊,伸手撩開少年額頭打卷的淺色碎發,手心覆蓋其上。
寬大掌心微涼,蘇小酒腦袋昏昏沉沉,伸手硬是拽了那手掌過來,按在自己發燙的臉頰,舒服地呼了口氣。
“吃了藥再睡。”那手掌就着這姿勢,捏了蘇小酒臉頰,強迫他睜開眼。
蘇小酒鼻翼皺起,不滿地別開臉,死活不願意聽話。
原燎的手也被他推開,蘇小酒把自己埋進被子裏,側過身子背對原燎,只露出個亂糟糟的後腦勺。
“我恢複很快的,腿斷了都很快能痊愈。你再不走,上班就要遲到了……”少年悶聲說,鼻音濃重。
原燎選擇性忽視了蘇小酒的哼唧,半拖半拉地把人強硬扶了起來,蘇小酒頭暈眼花靠在床背上,伸手要推原燎。
“吃藥,我不去上班。”原燎晃好了半杯感冒顆粒,杯沿抵在他嘴角,無奈哄他。
蘇小酒不情不願,別開臉。
“……”原燎眉頭抖了下。
原燎剛剛測了很多次體溫,還強迫小貓變成人再測一遍,結果差不多——蘇小酒只有點低燒,附帶不太嚴重的感冒,除了有點受寒之外,更大原因是因為工作疲累。
一說去醫院,蘇小酒就開始任性撒潑鬧脾氣,把治療方法換成吃藥,才勉強老老實實躺下。
但他真是低估了這小破貓生病時的作精程度,前一秒還噘嘴說行吧吃藥就吃藥,下一秒就立馬反悔,說藥很苦他不要吃。
說蘇小酒乖,平時确實是聽話懂事;但一作起來,真是想讓人直接拿個棍子給敲暈了。
原燎養小貓養了這麽久,對他這欠揍的脾性了如指掌,更知道怎麽治這小破貓。
他淡定放下杯子,“祝輕昨晚說兩天後廣市有個寵物産品博覽會,他想帶着你去。”
“既然你不願意早點把病治好,那博覽會也去不成了,我待會兒去回絕他。”
“不是說自己恢複力很強嗎?在家關上十天半個月,你這病肯定就會好的。”
蘇小酒聽着聽着,果然睜大了淺褐眼瞳,就差鯉魚打挺站起來了,他抱着被子猛盯原燎,貓咪耳朵機警地豎起。
他趕緊摸來手機,抖着手搜索半天,果真看到了那個寵物産品博覽會的開展預告。
蘇小酒深吸一口氣,抱住原燎胳膊,笑得虛弱又谄媚,“誰說我不治病啊?藥呢,朕的藥呢快來喂我!”
“……”原燎拆藥盒。
忙活半天,蘇小酒終于老老實實地窩在被子裏,閉眼準備睡覺了。
原燎揉揉眉心,昨晚上熬了個通宵,算是把項目問題給解決了,他現在要再去組織個線上會議,檢查一下收尾工作。
他俯身給少年掖好被角,見他眼皮還微微顫動,隔着層溫熱薄皮,包裹其內的晶體顯然在不老實地亂動。
原燎伸手蓋住他眼,掌心被輕顫的睫毛撓了撓,“好好睡覺,待會兒我回來檢查。”
“我自己睡不着啊。”蘇小酒晃開他手,瞪着原燎低聲抱怨,但他很快又笑着朝男人眨眼,掀開被窩拍拍床,“你來陪我睡啊,快進來。”
原燎:“……我要工作。”
蘇小酒登時又不高興了,“你都熬夜一晚上了還工作!你瘋了吧,不行,你必須來跟我睡覺!”
他說着從被子裏鑽出來,穿着睡衣赤着腳踩在被上,非要把原燎往床上拽,原燎怕他摔了,只好從善如流跟着坐下。
最後莫名其妙被蘇小酒扒了外套脫了褲子,塞進被子,成了他的大型抱枕。
“……”原燎垂眸,撩開蘇小酒汗濕黏在耳邊的鬓發,少年腦袋枕着他手臂,死死摟着他腰,仰頭朝着他。
雖然還在閉眼裝睡,但唇角多了抹壓抑不住的笑,比起貓咪,更像只黏人小狗。
心頭綿軟暖意克制不住地泛濫,困意也随之席卷而來,原燎給助理打了個電話,确認項目沒什麽問題之後,略微轉偏身子,下巴抵了半邊在蘇小酒腦袋上,摟緊了懷裏人。
不多時便呼吸均勻,陷入淺眠。
他的确是太累了。
蘇小酒偷偷睜開眼,怕發出聲音,只好拼命抿着唇憋笑。
小炮灰也很好騙的嘛,這就被他拐上床了。
其實蘇小酒完全可以自己睡覺,他只是想找個借口,讓熬了一晚上的原燎休息休息,而不是繼續工作,透支身體。
原燎給他買回藥時,蘇小酒一眼就看到他眼中充斥的血絲,登時心裏難受地像被人反複擰緊。原燎工作那麽累,還這麽認真地照顧他……蘇小酒嘆氣。
他往原燎懷裏鑽了鑽,對方似乎被擾了好眠,眉頭微皺一下,但猶如湖中投石子,迅速恢複平靜,只是按在蘇小酒腰間的大手攏地更緊了些。
兩人綿長呼吸交錯,安靜地相擁而眠。
治療布偶貓的抑郁症,首先就要從了解它的病症開始。
蘇小酒在家查了兩天資料,旁敲側擊從各個渠道了解了咖喱的事情——親離子散,就是布偶貓陷入抑郁情緒的根源。
它把蘇小酒當成自己的小孩,所以一見到他就高興。
了解之後,蘇小酒更愁了。
布偶貓的孩子早就被野貓咬死,還是祝輕親手埋的。
而它被拐走的配偶……先別說從偌大一線城市裏找一只布偶貓有多難,家養貓在鋼鐵叢林中毫無生存能力,貓已經被拐去那麽久,說不定早就……蘇小酒沒敢往下想。
死馬當成活馬醫,除了這個辦法,蘇小酒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總不能他真去給布偶貓當孝順兒子吧?
他敲了敲系統。
【系統:是否需要任務輔助服務?解鎖需500點積分。】
摳門蘇小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咬牙解鎖了,安慰自己這是前期投資。
——就是不一定有收獲罷了。
蘇小酒以為,系統會給他什麽寵物抑郁症治療專家的信息,沒想到——系統直接給了個地理位置,恰好在廣市。
“!”蘇小酒心中一動。
他沒見過那只貓,沒法像以前追到療養院那樣,定位和追蹤書中人物。
而現在系統直接給了他一個位置……
【蘇小酒:它還活着嗎!】
【系統:熱知識,本系統自動定位已經升級,屍體同樣也會被定位到。】
【蘇小酒:……給爺爪巴!】
他啪地給系統關了機,心中堅定。
不管,肯定是活的!
寵物産品展覽會那天,原燎特地從工作中騰出一天,帶着貓跟随祝輕去了廣市。
展覽會上午開幕,往後三天都會一直開放,祝輕作為特邀嘉賓,需要一直呆在這兒,但原燎和蘇小酒當天晚上就會回深市。
時間很緊,系統又沒告訴他那到底是什麽地址,蘇小酒一直提心吊膽,上午開幕式結束就趕緊撺掇着兩人過去,飯都沒來得及吃。
“這……這哪兒?”
眼前平闊空地人山人海,祝輕定睛一看,這兒竟然是個花鳥寵物集市,商販吆喝叫賣,顧客四處賞買,竟然比剛剛的寵物産品博覽會還要熱鬧。
他滿臉莫名其妙,看了眼原燎:“來這兒幹嘛?你又想買貓了?這兒買回去的90%都是病貓。”
“喵!”放屁,原燎只能有他一只貓!
祝輕笑了:“你看你看,小酒都不願意了,我們走吧。”
原燎握緊了手中細繩,繩那端連在蘇小酒的皮質項圈上,反複确認幾次,原燎淡淡道:“逛逛吧。”
集市人聲鼎沸,從土貓土狗到網紅貓種一應俱全,祝輕插着兜四處看,不自在地按了按口罩,眉頭越皺越緊,“剛剛那貓都應激到口呼吸了,竟然還被攤主抱着展示,真他媽無語了!那些無良商家也不怕遭報應。”
他邊走邊絮絮叨叨,氣得都爆了粗口。
走了半條路之後,祝輕實在忍不住了,推推原燎:“哎,我看你也沒看中什麽,咱們走呗,這兒待得我渾身難——”
他聲音戛然而止,眼神停在了一個大型貓籠上,邁出一半的腳僵住,一動不動。
“咪?”蘇小酒擡頭望去。
大貓籠角落縮了只髒兮兮的貓咪,看毛色,竟然隐約像個布偶貓,他心中登時一緊。
那只貓咪骨瘦如柴,毛發髒亂,懷裏還躺了四只亂七八糟串種的小奶貓,貓無神雙眼聚焦到祝輕臉上時,忽然也滞住了。
半晌後,渾濁藍眼漸漸濕潤,布偶貓發出一聲極度嘶啞的低低喵聲。
蘇小酒聽到祝輕艱難發出的聲音,還在發着抖。
“你、你是啵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