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入院以來, 今天是古屋蝶子第一次要求出院，說要帶兒子去一個地方辦一件很重要的事。
古屋朝生本不願意，因為古屋蝶子的身體太虛弱了, 但是他實在拗不住古屋蝶子的懇求，只好租了一輛醫用輪椅，小心翼翼地推着古屋蝶子前往。
“媽媽，我們要去哪裏？”
古屋蝶子不肯說，只說到了就知道了。
一開始古屋朝生還覺得很疑惑, 然而, 等他看到要去的地址和他去那家奇怪的店一樣時，頓時心生幾分奇怪。
他突然想起了店長說的話, 實現願望需要代價, 而他的代價被某個人提前支付了, 那個人是誰？
意識到什麽，古屋朝生低頭看坐在輪椅上的母親。
店的周圍盡是高樓大廈。
古屋朝生和古屋蝶子站在店門口前，打量了一番。
“都過了那麽多年, 店還是和以前一樣啊。”古屋蝶子今天的狀态好很多, 說話也沒有斷斷續續, 整個人看起來很精神，古屋朝生甚至在她的眼神裏看到期待。
“媽媽，你以前來過這家店嗎？”古屋朝生輕聲問。
“你還在媽媽的肚子裏時, 媽媽就來過這裏了。”古屋蝶子拍了拍兒子放在輪椅上的手背。
“有客人來了！”
“要去告訴四月一日才行！”
兩道清脆的女孩子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古屋朝生擡頭看去, 她們站在門口張開雙手, 做了一個歡迎光臨的姿勢。
“走吧。”古屋蝶子說。
古屋朝生壓抑下心中的不安, 推着母親進入店。
好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進來, 但是為何這次自己會感到害怕？冥冥之中會有什麽珍貴的東西即将消失了。
待客室。
四月一日已經準備好茶點，古屋朝生一眼就看到桌上熟悉的牛奶凍，那是媽媽很常做的一道甜品，也是他最喜歡的甜品。
他沒有父親，只靠母親一人賺錢，小時候沒辦法給他提供優越的物質條件。
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在夏天的時候都有好吃解暑的零食時，小時候的古屋朝生會自卑，但是他很早就懂事，體貼辛苦了一天的媽媽，從不會和媽媽訴說。
然而，這根本瞞不了古屋蝶子，她很快就發現了兒子想吃零食的小心願，奈何囊中羞澀。幸好從旁人那裏得知牛奶凍的配方，自己買了一些牛奶和瓊脂回來制作，然後放在小冰箱裏冰凍，等兒子從師父那裏回來後，就可以端出來給他吃。
古屋朝生分辨不出乳白色和純白色的區別，只知道牛奶凍是白色的，甘甜滑膩，美味甜口。
每個夏天到來，古屋蝶子都會買做一些牛奶凍放在冰箱裏，母子倆品嘗着夏日，互相分享一天的趣事。
那是古屋朝生童年裏最美好的白色記憶之一。
四月一日等古屋朝生母子落座後，自己才拉着太宰治坐下。
“婆婆可以吃牛奶凍嗎？”太宰治就坐在四月一日的身邊，觀察古屋母子，小聲問四月一日，“婆婆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只是吃一兩個不會有事。”古屋蝶子察覺到太宰治不明顯的關心，笑道：“今年我還沒有給朝生做呢。”以後也許沒有機會了。
古屋朝生認真道：“還有時間，等媽媽身體好了我們自己做。”
他先吃了一口牛奶凍，發現味道還可以，也不凍口，才拿起另外的勺子舀了一口喂媽媽。
古屋蝶子含笑吃了牛奶凍，張口問道：“你是新的店長吧？”
“嗯，叫我四月一日就好了。”四月一日點點頭，直視古屋蝶子，仿佛在确定她是否堅定意願，“你的願望我可以幫你實現，但是你确定要這樣做嗎？”
古屋蝶子溫和地看着四月一日，突然道：“你和壹原小姐很像。”
四月一日長睫輕顫，“謝謝。”
太宰治在桌底下默默握住四月一日的手。
“媽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古屋朝生終于反應過來，疑惑地看了看古屋蝶子，又看四月一日，“媽媽的願望？媽媽難道不是來尋找舊人的嗎？”
四月一日眼神詢問古屋蝶子，在得到她的允許後才輕聲解釋道：“古屋夫人和古屋君一樣，都是店裏的客人。”
古屋朝生身體僵住，遲疑道：“媽媽的願望是什麽？”
一只滄桑粗糙的手輕輕撫摸他的眉眼，動作充滿了愛意，聲音溫柔：“我想讓你看到這個彩色的世界。”
“代價是一段關于侑子小姐的記憶，準确點說，是一個關于侑子小姐的夢。”四月一日輕聲道，臉色一變，無奈地低頭看太宰治。
原來是太宰治在桌底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手，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朝他揚起一個幹淨而無害的笑容。
四月一日這人果然不看着點就會皮癢。太宰治在心中冷笑。壹原侑子的記憶再重要，也不可能作為實現願望的代價。
古屋朝生想起了什麽，猛地站起來，神色慌亂，一連串的問題抛出質問四月一日：“不對，還有沒有別的？我的願望呢？支付代價的人是媽媽吧？她到底支付了什麽？請告訴我！”
“沒事的，別擔心。”古屋蝶子拉住他的身體，安慰道：“過往的記憶并不算什麽，只要我們母子倆能好好地活着就好了。”
四月一日垂眸看着桌面上的牛奶凍，沉默不語。
他只是一個實現願望的人，客人的願望不可能由他來改變。
古屋蝶子沒什麽力氣，拉不動年輕力壯的古屋朝生，只好懇求地看着四月一日，“請實現我們的願望吧，拜托了。”
古屋朝生還想再說些什麽，一個憑空出現的魔法陣籠罩住他和媽媽，他以為有危險，立刻抱住古屋蝶子，試圖擋住危險。
下一秒，他就暈過去了。
古屋蝶子看着軟倒在她懷裏的兒子，眼神柔軟，像是耗盡一生的溫柔，顫抖着親吻兒子的額頭和臉。
四月一日站起身，走到他們的面前，等着古屋蝶子做出最後的選擇。
“古屋夫人應該知道古屋君的願望是什麽吧？”
“我知道啊，知子莫若母，朝生想要做什麽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古屋蝶子溫柔地撫摸兒子的臉，“他想要我活下來吧。我做過一個夢，夢到會有這一天……”
“所以，你才要提前找到我，和我約定好古屋君的代價。”
太宰治沉默地聽着兩人的對話，在大腦裏努力分析，結果發現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一點也不友好。僅憑自己能夠獲取的信息太少了。怎麽會有這麽作弊的能力，提前夢到什麽的，不就是看到未來嗎？
“需要将古屋君的願望告訴你嗎？”
“不用了。”古屋蝶子搖頭，“可以麻煩你給我們錄一個視頻嗎？我怕等我醒來的時候，我記不住朝生的樣子……”
四月一日叫了一聲太宰，“阿治。”
“明白，我這就去拿手機。”太宰治秒懂，小跑着往卧室走去，他的手機放在卧室裏了。
“先來實現你的願望吧。”四月一日等太宰治離開後說道。
等太宰治跑到卧室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
太宰治：……好氣！
他氣鼓鼓地推開門，氣鼓鼓地瞪了一眼四月一日，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受傷後才松了口氣，開始給古屋蝶子錄視頻的時候，臉上的氣憤才收斂起來。
“朝生，當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媽媽已經失去了以前的記憶……別哭，你一哭媽媽也會跟着哭……像你小時候一樣，跟媽媽描述事物的顏色……你從小就分不出顏色，媽媽很心疼，現在終于可以看到這個世界了，好不好看？可以和媽媽說嗎……所以不要傷心，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們一起創造美好的未來……”
古屋蝶子說着說着，眼淚便留了下來，她拭去眼淚，笑着說：“朝生，媽媽愛你，很愛很愛你。”
視頻斷斷續續地錄了将近半小時，太宰治一直維持着一個動作不動。
沒有人知道，在短短半小時裏，他的內心遭受着多大的沖擊。
等錄完視頻後，太宰治将手機收好，小臉嚴肅道：“我待會将視頻導出來，你們記得帶回去。”
“朝生的願望，也拜托你了。”古屋蝶子輕撫兒子的眉眼，想要靠着身體記住兒子的一切。
太宰治站在四月一日身後，鳶眸眨也不眨地注視他施展法術，璀璨的光芒一瞬間照亮了整間待客室。
等古屋朝生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門口。
“你們的願望我已經實現了，古屋夫人的代價我收到了。”四月一日揉揉太宰治的腦袋，太宰治将導出來的Ｕ盤交給古屋朝生手裏，叮囑道：“這是你媽媽的視頻，等你回去就知道一切了，對了，視頻記得保存多幾份，省得弄丢或損壞。”
古屋朝生接過Ｕ盤的剎那間，他的黑白世界變得紛繁複雜，眼花缭亂的色彩湧進他的眼睛。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失去了重要的東西，緊緊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我的……我的代價是什麽？”
“請幫我打造一套家具。”
“這就是我要支付的代價嗎？果然很輕啊……”古屋朝生輕輕說：“我會盡快完成交給你的。”
他将Ｕ盤收好，轉身推着輪椅慢慢走遠。
太宰治和四月一日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去。
半響，太宰治扯了扯四月一日的袖子，輕聲問：“四月一日，他是色盲吧？古屋婆婆将她的眼睛給了古屋君？”
“阿治不是很清楚嗎？”四月一日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牽着他的手往回走。
“那對母子那樣做，真的值得嗎？”
“對他們來說，值得。”
如果願望不值得客人付出代價的話，客人是無法進入店的。
兩三個女高中生從店門口走過，“好奇怪哦，這裏怎麽凹進去一處呢？”
“誰知道呢？很多年前就是一片荒蕪了吧。”另一個女高中生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