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掉那個狀元郎(4)
申珏目光在師霁臉上掃了一圈, 便越發勾緊了挂在溫玉容脖子上的手,“溫愛卿, 走吧。”
他壓根就沒理師霁的話,而溫玉容聽到申珏的話之後, 沉默地往前走, 留下臉色有些難看的師霁。
一路上, 溫玉容都非常小心翼翼, 因為申珏太瘦弱,他抱着的時候, 有一種自己是抱着孩童的錯覺, 而光這一路,申珏都閉一會眼, 睜一會眼, 像是疲憊極了。
等快行到宮殿時, 申珏突然開了口,“溫玉容, 孤聽聞師小将軍是你的好友, 他的事, 你不難過嗎?”
溫玉容腳步不停,“生死有命,人生不過須臾,彈指間便過去了。“
申珏聞言,笑了一聲,“沒想到玉容你想得那麽開。”
短短一段時間, 申珏對溫玉容的稱呼已經換了三個,這讓溫玉容神情都微微一變,等行到宮殿門口,他發現居然外面也沒有宮人,只好再把申珏抱了進去。
他穩妥地把人放在了床上,便束手站着遠處,等待下一步差遣。溫玉容披風之下的衣服是濕的,此時黏黏糊糊在身上,并不大舒服。不過沒有聖谕,他并不敢随意離開。
申珏擡眸看了下不遠處的溫玉容,“下去吧。”
“是。”溫玉容行了禮,往外退,可才退到內殿的門口,就聽到裏面“哐當“一聲巨響。
他頓了頓,還是重新走了進去,一進去,就看到當今聖上狼狽地摔在地上,腳旁是個摔倒的凳子。
申珏似乎聽到溫玉容進來的聲音,扭過頭瞪着對方,“孤叫你出去,沒聽到嗎?”
語氣還算有氣勢,若不配上此時可憐兮兮的姿勢的話。
溫玉容沉默了一瞬,還是大着膽子上前,他把申珏從地上扶了起來,拍了拍對方披風上的灰,溫聲道:“陛下想做什麽,不如直接吩咐微臣吧。”
不知為何,他有一種如果把對方抛下,對方就會死在這個宮殿的錯覺。
申珏抿了下唇,長睫輕輕一抖,最後還是微微低下了頭,“孤要換衣服。”
皇帝的衣服十分複雜,尤其是申珏的衣服穿得多,溫玉容幫申珏穿衣服都花了不少時間,好在的是對方很配合,乖乖地站着,任由他擺布,讓擡手就擡手,讓擡腿就擡腿。
溫玉容幫申珏穿好衣服後,扶着人去床上坐着,随後轉身出去了,過了一會,他打了一盆水回來,打濕了毛巾把申珏的腳仔仔細細擦了一遍。
方才一路回來,申珏都沒有穿鞋,之前踩在地上,腳底板都是沾上了點灰的。
正在溫玉容準備端水出去倒了的時候,坐在床上的申珏突然說:“你一定覺得孤很沒用吧?雖然貴為皇帝,卻連自己穿衣都做不到。”
溫玉容動作一頓,低着頭回答,“臣并沒有這樣想,能為陛下效勞,是臣的福分。天下人都是這樣想的,陛下是天子,就該讓人伺候着。”
“真的?”
話落,溫玉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餘光一瞥,發現是申珏的腳。
申珏身體不好,下地的時間都少,一般去哪都有銮駕,靠自己走的時間是少之又少,加上貴為皇帝,平日宮人們都是打着十二心去伺候這尊大佛,故而申珏這身皮肉養的是完美無缺,連這雙足,養的都比閨閣女兒更加嬌貴。
尋常男人,再怎麽風雅,也不會細致到腳上去,腳底板總是有些陳年死皮,但申珏的足是真真的嫩。溫玉容方才擦拭的時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幾回,已經有所體會了。
申珏故意将腳踩在了溫玉容的肩膀上,遺傳了佟夢兒的鳳眼微微一挑,“愛卿這張嘴是當真會說話,哄得孤都差點開心了,只是你剛剛違背孤的命令,就是大不敬,你說孤該如何懲罰你?”
溫玉容垂眸斂容,平靜答話,“臣任由陛下處置。”
”那孤還要好好想一想。“申珏說到這裏,沒忍住,擡手打了個哈欠。過了一會,溫玉容感覺到肩膀上的腳已經移開了,再過了一會,殿內徹底安靜了。
他維持這個動作許久,才微微擡起眼,一看,發現方才還要處置他的人此時已經鑽進了被窩裏。
溫玉容頓了一下,才把水盆端起出去了,等他出了大殿,才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君王對大魏來說,毫無裨益。
……
申珏是真想處置溫玉容一回,因為他覺得師霁有些古怪,可是他精神太差,還沒想好什麽辦法,就覺得寒冷凍骨,便先縮進了被子裏,結果一進被子就昏睡過去了。
等再醒來已經是返程的路上了。
佟夢兒坐在他旁邊,見他醒來,便擡手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乖乖兒,醒了?起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申珏搖了搖頭,不讓佟夢兒扶他,自己坐了起來。也許那溫泉真有點效果,這次睡醒,他似乎覺得身體舒坦一些了。
他撩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發現已經入夜,只是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了。
“母後,兒臣睡了多久?”
“不久,才兩個時辰。”佟夢兒說,“母後本想着你還能再睡一會,馬上就到宮裏了。”
申珏放下了車簾,眼神落在佟夢兒身上,“母後當真覺得溫玉容和師霁二人對兒臣的身體有裨益嗎?”
佟夢兒聞言,神情閃過一絲尴尬,她怎麽會不知道申珏是什麽意思,可為人父母,最希望的是孩子身體好,哪怕是再荒唐的法子。
總要試一試,萬一身體就好起來了,若是可以,她真願意把申珏的病全部移到她的身上來。
“珏兒,母後知道你不喜歡他們,但試着接觸一下好嗎?“佟夢兒伸手拉住了申珏的手,”如果沒有效果,母後就立刻把他們趕出去。“
申珏看了佟夢兒一眼,慢慢把手縮了回來,“母後想讓兒臣怎麽試?”
佟夢兒擠出一個笑,“原先那些日子,你總是見他們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把人打發了,這次聽母後一回,每人輪流一天在你身邊陪着,可好?也不用做什麽,就讓他們在旁邊站着當木頭也是可以的。”
申珏沉默了許久才說:“兒臣可以試着跟他們相處,但母後答應兒臣一件事,所有事都由兒臣說了算,母後別插手。”
“行行行。”佟夢兒一口答應了。
……
跟佟夢兒預想的不一樣,申珏是把兩個人一起叫來了禦前伺候。申珏靠在榻上,有小太監按腳,而溫玉容則是捧着書念,至于師霁,他在投壺。
“你們一個作為孤的伴讀,一個作為騎射師傅,在其位謀其政,總該做點實事。”申珏這樣說。
申珏自己醒了睡睡了醒好幾回,但不許那兩個人停下來,一整天下來,溫玉容口幹舌燥,捧書的手都在發顫,而師霁倒還好,只是也有些神情疲倦,投壺的準頭越老越差。
等到日後西下,申珏才叫了停,不過他只讓溫玉容停,“你今日乏了,明天再過來吧。”
溫玉容行了禮,只是退出去的時候忍不住看了一眼還在投壺的師霁。
此時已經擺了晚膳,因為佟夢兒答應不插手,今日都沒有過來。
師霁投了一天的壺,早就饑腸辘辘,聞着飯香味,肚子都忍不住咕了一聲,可申珏仿佛沒聽見,挑挑揀揀地用着膳,沒吃幾口就停下了玉箸。
他微微轉過頭,看了看師霁,“師霁,餓了嗎?”
大概是将門子弟,師霁說話都有些直來直去,不想溫玉容那邊婉轉。
“餓了。”師霁誠實地說。
申珏笑了一下,“那你回答孤幾個問題,孤就賜你用膳如何?”
“陛下請問。”
“這桌子上有十八道菜,你說出溫玉容的一個缺點,就能吃一道菜,說吧。”申珏眼睛盯着師霁看。
師霁似乎沒想到是這種要求,怔了一會才低下頭說:“微臣不知溫大人有什麽缺點。”
“不知道?那你餓着吧。”申珏冷下了臉。
等申珏沐浴回來,師霁還在投壺。他又問了一遍師霁,師霁還是說不知道。申珏便叫人把投壺拿進內殿,就放在他的龍榻旁。
“繼續投,投一晚上。”申珏對師霁說,他知道自己精神不好,所以叫了一個守夜小太監進來,”你今天就盯着他投壺,不準停,知道嗎?“
小太監惶恐地點點頭,“奴才知道了。”
申珏這才回了床,果然他一沾着枕頭就睡着了,等再醒來已經是翌日天光大亮。他在床上躺了一會,才掀開床帳,師霁此時還在投壺,眼睛一片通紅,手更是抖得厲害。
小太監在旁守着,小心翼翼幫師霁撿箭。
申珏默不作聲地看了師霁一會,叫人把溫玉容喊進來。
“溫愛卿,你說出師霁的十個缺點,孤就放師霁回去休息。”
溫玉容早就知道師霁昨夜在這裏投了一夜的壺,他沉默一瞬,便說:“固執,死板……”他的話都沒有停頓,一路說了下去。
說到十個,他才停了下來。
申珏滿意地點了下頭,“果然還是溫愛卿更得孤意。”說到這裏,他眼神嫌棄地看了一眼師霁,“你可以下去了,什麽時候學會說話了,再來禦前伺候。”
師霁投壺的手微微一頓,過了一會,他低頭跟申珏行禮告退。
第三日,師霁才重新出現在申珏面前,他跟申珏行了禮,就站在那裏,似乎在等申珏提問。
申珏掃他一眼,“學會說話了?”
“嗯。”師霁點頭。
“那你今天說說孤的十個優點吧。”
準備了一通話還連夜補過課的師霁:“……”
過了好一會,師霁才幹巴巴地開口,可怎麽都湊不到十個,溫玉容在旁看了都皺眉。
申珏眯了眯眼,“說不出來?那站着想吧。”他轉頭又看向溫玉容,“溫愛卿,你過來。”
他對兩個人說話的語氣簡直是極和極。
對師霁冰冷冷的,沒一點笑容,對溫玉容便是溫聲細語,還會笑。
師霁站在原地,只要微微擡起眼,就可以看到申珏靠在溫玉容的身上,仿佛跟沒骨頭似的。
溫玉容其實也有些不适他跟申珏的距離太近,可他發現申珏就是喜歡靠着,要麽靠着軟枕,要麽靠着人,似乎只要可以靠就行了。
對方身上的龍涎香一陣陣地往他鼻子裏鑽。
除了龍涎香,還有濃濃的藥味。
他在禦前伺候了一段時間,看到了申珏每天要喝多少藥,可他發現申珏喝藥都沒有叫過苦,即使有蜜餞,申珏都不吃。
“這話是什麽意思?”申珏突然伸出手指着書上的一列字。
溫玉容很快就解答了,只是說完就發現肩頭一沉。他餘光瞥過去,發現剛才還醒着的人居然就睡着了。
此時殿內只有他、申珏和站着的師霁。
溫玉容不敢動,只是頭微微轉過去看着師霁。
師霁也擡起了頭,他看着枕着溫玉容肩膀睡着的申珏,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溫玉容輕輕搖了搖頭,但師霁已經走上前來,他直接把睡着的申珏從榻上抱了起來,就往內殿裏面走。
溫玉容被他舉動吓了一跳,連忙跟了進去,就看到師霁把人直接扔在了床上。
“你瘋了?”溫玉容壓低了聲音,急忙忙走到床邊,見人沒醒,才松了一口氣。
師霁看着他,“放心,我扔之前特意點了睡穴,這個病秧子醒不了。”
“可這才太魯莽了,你可知道他身上多一處傷,太後都會懷疑嗎?”溫玉容皺了皺眉。
師霁嗤了一聲,“怎麽會?他好歹也是個大男人。”
溫玉容臉色沉了沉,上前卷起了申珏的衣袖,果不其然上面已經多了一塊青印。
師霁見狀,也皺了眉。
溫玉容嘆了口氣,“你是不知道他這身皮肉有多嫩,怕是比跟孩童有的一比,總之,你日後不要那麽魯莽,今日之事,我會擔下,你先出去吧。”
……
申珏醒來之後,先是感覺到身體莫名地疼,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床帳就從外面撩開了。
溫玉容那張臉露了出來,他溫溫和和地看着申珏,“陛下醒了,要不要吃點什麽?”
他記着大太監說申珏是個孩子性格,而這段時間他在禦前伺候,似乎也感覺對方跟傳言中有些不一樣,任性但還沒到暴戾的程度,只能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
只要哄住了這個孩子,那事情就不用被捅到孩子媽媽那邊去。
而申珏看着溫玉容的笑,有些出了神,因為前幾世溫玉容總是這樣對他笑,每次要騙他的時候,就這樣笑。
他輕輕眨了下眼,突然揚聲,“來人,叫太醫。”
佟夢兒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看到申珏身上多出了幾個青印,臉色直接變了,而手底下伺候的奴才已經抖成了篩子。
“你來,你平日伺候陛下沐浴,可看到這些印子?”佟夢兒神情冰冷。
那宮人快把整個人貼在了地上,“奴才并沒有看到,昨夜兒陛下還好好的,絕沒有這些印子。”
“哦,那就是白日的時候有了,今日白日是誰在禦前伺候?”
“回太後娘娘,是溫大人和師大人,奴才們都在殿外候着。”
佟夢兒眼神轉到了跪在地上的兩位美男子身上,她原本是想讓這兩個人讓她的珏兒病好起來,可沒想到這兩個人竟吃了熊心豹子膽。
“太後娘娘,是微臣不慎弄傷了陛下,請太後娘娘責罰。”溫玉容向前膝行了幾步,重重地磕了下頭。
“罰,自然要罰。”佟夢兒冷笑出聲,“那你呢?師霁,此時跟你完全沒關嗎?”
師霁正沉默着,聽到了從內殿裏走出來的腳步聲。
是申珏。
申珏由人扶着在佟夢兒身邊坐下。佟夢兒一看到申珏來了,心神全部放了過去,“乖乖兒,你怎麽出來了?”
申珏倦倦地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母後要罰人?”
“他們沒伺候好,當然要罰。”
申珏把目光落在了溫玉容的身上,前幾世他對溫玉容算得上百般容忍了,即使知道對方一些小伎倆,他也都對佟夢兒那邊瞞下來了,可溫玉容并沒有因為他的這些包容而愛上他,只是和師舟聯手,把他當個傻子一樣玩弄。
這一世,如果他不包容呢?
“那母後罰吧,兒臣看着心裏也痛快。”申珏轉過頭對佟夢兒笑了笑。
溫玉容挨了三十大板,禦林軍首領親自打的,每一板都是結結實實的,溫玉容挨完就起不來身了,最後是丞相府的下人給擡回去的。
而師霁被扣了一個疏忽職守的罪名,也挨了五板子,但他身體比溫玉容硬朗,倒沒什麽事。
溫玉容在家裏養了一個月的傷,而等他傷剛養好,府裏就收到一則聖旨。
“是陛下催我進宮嗎?”溫玉容從他的院子裏趕到前院。
丞相看到溫玉容,臉色微微變了變,“不是,陛下身體不好,過幾日就要去遷去南宮住一段日子,讓你繼續在家療傷,不用去禦前伺候。”他頓了一下,“聽說師霁會跟着去。”
說到這裏,丞相看溫玉容的眼神不免有了幾分責怪,“越澤,你是怎麽做事的?你進宮之前,為父是怎麽叮囑你的?你同師舟關系好,可是那師浩然跟師舟是不一樣的,萬一陛下輕信師霁,那我們溫家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多更了兩千字,別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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