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鹮蹭頭的舉動分外親昵, 尖尖的長喙輕柔地梳理着謝生長發。
謝生好一陣無語。
不管他說什麽，這朱鹮都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喊朱鹮季青臨也好，笑罵像個傻鳥一樣也罷，朱鹮都不為所動，就像是完全不理解他說的話一樣。
可謝生明明已經幻化成人了，如果朱鹮人話都聽不懂，還讓他變人幹什麽。
謝生幽幽地盯着朱鹮, 忍不住戳了又戳，心裏有些不爽。
朱鹮為什麽不化人？
區區一根鳳羽就讓謝生由樹到人，一步登天。
吞了那麽多火球的朱鹮怎麽還是這麽一副傻乎乎的樣子？
朱鹮眨巴着眼睛, 似懂非懂地鳴叫，眼神明亮卻幹淨。
謝生不由嘆氣……這傻得怎麽跟沒有記憶一樣？
一人一鳥在溪邊坐了許久才走。謝生再三詢問系統，也一無所獲。
縱使朱鹮傻不愣登，謝生也無法排除這鳥就是季青臨的可能。
謝生離開時, 刻意放緩了步伐。
朱鹮果然步步緊跟。
謝生心念一動，先去了翩翩的山洞。
翩翩沒有拒絕羅子浮的求歡, 兩人快快樂樂的小日子才剛剛開始。所以謝生敲門時，羅子浮和翩翩還在床上膩歪。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羅子浮難免尴尬, 忙不疊翻身下床，手忙腳亂地整理好自己衣服，對着謝生扯出一抹笑來。
翩翩倒是淡定擡頭，友好地打招呼道：“你來啦, 小扶桑？”
好歹是個仙女，翩翩特意觀察過扶桑樹，此刻便輕而易舉地辨認出來謝生，問了問謝生是遇上了什麽機遇，才能一步登天。
謝生點頭，大概講述一遍，說明來意，把朱鹮推出來說：“你看看他？”
翩翩疑惑道：“就是這只小朱鹮……他剛開始修煉，雖然吸收了鳳凰靈力，但他難以消化。
謝生問道：“那他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消化？”
“嗯……”翩翩捏捏朱鹮肥嘟嘟的嗉囊，道：“最早一百年吧。”
“那我能幫他梳理靈力嗎？”謝生又問。
翩翩面露遺憾：“你是樹，他是鳥，你幫不了他。”
萬物修行皆有自己的法則，別說跨越種族，就是同類修行，方式不同也是無法互相幫助的。
謝生一時沉默。
就算樹妖的壽命無限長，也不能就這麽幹等一百年啊。再說沒有劇情可走，他也是無法将這段時間跳過。
至于翩翩和羅子浮的事情，謝生也不準備插手。翩翩沒什麽愛情觀，只是想讓浪子回頭，她本來就對羅子浮沒什麽感情，所以羅子浮花心與否，她并不在乎。
既如此，謝生插不插手都無所謂。
他跟翩翩道別，又帶着朱鹮回去。
朱鹮還是什麽都不懂的模樣，緊緊地貼着謝生走。
沒等謝生把鳥領會扶桑樹處，朱鹮尖聲鳴叫一聲，撲棱着羽毛就撒丫子跑，眨眼蹿到小道木後。
“嘿，”謝生一聲喊追上去，卻見眼前光華一閃。
一只金燦燦的鳥拖着華麗的長尾，正是雍容華貴的的鳳凰，每根冒着火的羽毛都彰顯着氣派與高貴。
此時鳳凰正斜着眼睨朱鹮——他死死叼着鳳凰羽毛，頗有不扯下來不罷休的架勢。
謝生：“……”千萬別說第一次的毛也是這麽搶來的。
可那鳳凰不屑地一甩，還真讓朱鹮叼下一根來。
朱鹮一個踉跄，叼着羽毛美滋滋，蹦蹦跳跳來到謝生身邊，仰起脖子往謝生手上湊，黑不溜秋的小眼睛滿是期待。
那驕傲的小模樣絕對是在等誇獎。
謝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頂着鳳凰冷冰冰的視線，莫名有些尴尬。
他無奈地笑笑，摸摸朱鹮的小腦袋，道：“乖，快跑。”
朱鹮歪頭不解。
一道冷冷的嗓音毫無起伏，道：“跑哪裏？”
謝生猛然瞧向鳳凰，只見鳳凰張嘴吐出一個小火球，骨碌骨碌滾到謝生腳下，滅了。
鳳凰又道：“跑什麽跑啊？”
聲音冰涼涼，空氣卻猛然灼熱起來，熱浪撲面，鳳凰優雅地轉個身子，伴着熊熊燃燒的火焰化為人形。
肌膚瓷白，五官淩厲，一頭金燦燦還帶着火焰的長發格外矚目。明明看着是暖烘烘，那金黃色的眸子卻透着一絲冷意。
謝生道：“……你是鳳凰？”
鳳凰驕矜地翹着下巴：“叫我梧桐。”
一只鳳凰為什麽要叫梧桐啊，謝生默默吐槽，自我介紹道：“我是扶桑，這是季……”
“朱鹮麽，”鳳凰接話道，“我認識。”
看來這附近就這麽一只鳳凰，謝生摸摸下巴，确定了第一根鳳羽的來源。
梧桐湊近朱鹮，一把奪走朱鹮嘴裏的羽毛，道：“叼什麽叼，上次都警告過你，你竟然還上嘴。”
謝生道：“抱歉，是我沒拉住他。”
“不是，唉……”梧桐長嘆一口氣，“我有潔癖，你還非得用口水來玷污我這純潔無比的羽毛……”
說着，梧桐捋捋長發，摸到一塊深色時，果斷地扯斷。
細長的頭發瞬間變回鳳羽。
梧桐随意地遞給朱鹮，道：“喏，送你。”
謝生替朱鹮道謝：“……謝謝？”
說拔毛就拔毛，是個狠角色啊。
梧桐笑笑：“不客氣。”
拔掉讓鳳不爽的毛，梧桐這才舒心，擡起頭來看謝生，眼中瞬間一亮。
梧桐真誠道：“啊，你好漂亮。”
謝生又道：“謝謝。”
梧桐湊近，眨巴眨巴眼睛，繼續誇贊：“你還好香啊，我好喜歡，我可以帶你回家嗎？”
這一幕仿佛似曾相識。
謝生不由愣神，下意識地看向朱鹮。朱鹮猛然得了一堆鳳羽，正歡樂地扒拉來扒拉去，是不是吞食一口小火苗，小巧的鼻孔不住冒着熱氣。
謝生遲疑地點頭。
梧桐一聲歡呼，伸手就拉上謝生的手，興高采烈地邁開步子。
暖烘烘的觸感猶如冬日的豔陽，謝生只覺一片柔軟，跟個小孩子一樣。謝生便也握住，跟着梧桐走。
叼着鳳羽的朱鹮回過頭來，連忙撲棱撲棱翅膀，手忙腳亂地跟上，鳳羽掉了兩根都沒顧得上撿。
……
幾人翻越山頭，到了一處雜草掩蓋的山洞。
一路聊天中，梧桐已經知道謝生是吸收鳳羽靈力後，才成功化形，當即欣喜地表示，謝生以後的鳳羽都包在他身上。
謝生苦笑不得：“可我已經不需要了啊？”
梧桐嚴肅道：“你不要不好意思啊，我羽毛長得可快了呢，不給你也會被浪費。”
謝生：“……那羽毛不都是你的靈力嗎？”
梧桐西子捧心，幽幽道：“靈力多了，我也吸收不過來，再者我嫌醜也會剪掉。”
謝生：“行吧。”
種族天賦果然是有雲泥之別的。這邊朱鹮還在眼巴巴地等火球投喂，鳳凰已經嫌靈力太多拔毛了。
一旁的朱鹮不由投來意味不明的小眼神，吞咽火球的速度不由加快。
這一通下來，鳳凰大大咧咧的性格逗得謝生直樂。他看看鳳凰，又看看朱鹮，莫名覺得就算季青臨失了憶，也該是鳳凰這般的機靈啊，怎麽傻裏傻氣的？
難道……他從一開始就認錯人？
朱鹮是很喜歡他不錯，但他聽不懂謝生的話不說，那喜歡看起來也像是寵物對主人，有什麽好東西都願意分享的态度罷了。
這是愛，卻也不是。
相比而言，鳳凰梧桐直白地表達喜歡不說，連說辭都和曾經的季青臨很像。
謝生不由試探道：“梧桐啊，你知道季青臨嗎？”
梧桐臉色古怪起來：“你認識他？”
謝生一愣：“認識？你也認識季青臨嗎？”
梧桐道：“季青臨誰不認識，他可是我們這一輩最有天賦的鳳凰，就住我對門。”
謝生看看朱鹮，又看看梧桐，一陣無語。
梧桐遲疑道：“你要找他嗎？”
謝生：“嗯……找。”
他在兩個人中猶豫時，竟然還能跑出來第三個人來，真是讓人頭疼。
這個頂着季青臨名字的鳳凰，就算不是季青臨，估計也挺重要。
兩人轉頭去了對門，朱鹮被留在梧桐家裏吃火球。
朱鹮拍拍翅膀想跟上，卻被梧桐甩手一個火球扔過來，剛好丢進他的嘴，朱鹮長喙一張，被火球卡住喉嚨，艱難地吞咽起來。
這畫面引得謝生駐足觀望一會兒，才笑着跟梧桐離開。
據梧桐所說，鳳凰季青臨住在對門，可這對門，讓謝生又爬過一座山。
謝生幽幽道：“這叫對山吧。”
梧桐說：“可我住的山是我的，他的山也是他的啊。”
謝生：“占山為王？”
梧桐驕傲：“對啊，不僅這山歸我管，這一山的花草樹木，精靈鬼怪，都歸我管。”
梧桐眼見地瞅見一顆扶桑樹，笑道：“這顆小扶桑樹，也是我的呢。”
謝生撫額，笑而不語。
梧桐嘀咕道：“我可喜歡扶桑啦，不過那個姓季的可一點都不喜歡，也不知道你找他幹嘛。”
謝生也不知道就見了一面的梧桐哪來這麽大的愛意，無奈道：“等我先見到再說吧。”
梧桐別過臉，不爽地吐了顆火球，才道：“我們到了。”
眼前，就是鳳凰季青臨的山洞了。梧桐上前，小心翼翼地敲敲石壁，問道：“姓季的，你在麽？”
回聲在山洞裏回響，一道懶洋洋卻熟悉的聲音響起：“在。”
梧桐示意謝生跟他進去，道：“我剛認識一個新朋友，想要給你介紹一下。”
那聲音一頓，道：“你的朋友，給我介紹什麽，看上人家了？”
梧桐響亮地回答：“嗯！”
洞內瞬間被火光照亮，一個沐浴着火焰的男人用和梧桐一模一樣的方式出現。
男人走來，呵呵一笑：“那我倒是要見見。”
謝生借着火光看清鳳凰季青臨的臉，濃眉大眼，鼻挺唇薄，披散這一頭橙紅長發，名字一樣，卻是毫無相似的容貌。
男人從上到下打量一番，抱胸稱贊道：“眼光不錯嘛，我也喜歡。”
謝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