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 什麽都沒了。
庫房裏的白布箱子不翼而飛,婚房裏的謝姑娘消失不見。
王家一片混亂,下人們奔走着尋找新嫁娘與嫁妝,但他們注定一無所獲。
昨天的拜堂成親仿佛只是一場绮麗的夢境,凄厲的尖叫與哭喊又把王書生拉回現實。對着哭泣不已的王母,王書生愣愣道:“床上不是有件白衣服嗎?”
就不能靠謝姑娘留下的白衣服去找她嗎?
謝生剛巧隐着身形坐在床上,頗為嫌棄地看了一眼王書生口中的白衣服。
王母伸頭看去, 哭笑不得:“這是準備好的白布!哪裏是什麽衣服?!”
謝生附和着點頭,雖然誰也看不見他,但這不妨礙他津津有味地看戲。
王書生心煩意亂, 他語氣艱澀道:“娘,我的夫人她不會是遭遇什麽不測了吧?”
婚房無人,不排除有歹人擄去的可能,有個話本不正是這樣講:因着新娘嬌俏可人, 使得刮臉匠心生歹念,洞房花燭夜上, 新娘被刮臉匠擄去,逼良為妾,幾經輾轉才回到當初的丈夫身前。
王書生把這故事一講,王父便皺着眉頭道:“報官罷!”
既要報官, 就先要搞清楚昨天晚上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新娘是喜娘送進去的!進去之後喜娘就守在外邊,直到你來才走,她能遭遇什麽不測?”王母思索着,猛然想起來問道:“兒子, 你昨日究竟有沒有見到新娘?”
王書生搖搖頭:“我醉酒太過,并不記得。”
衆人便懷疑起喜娘。
被問話的喜娘哭得撕心裂肺:“這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昨日受驚之後,把新娘送進去就趕緊退了出來,一個人守門我害怕,我還拉着小桃,小桃,你說是不是?!”
小桃小心翼翼道:“是啊,新娘一直待在房裏,從沒出來過。”
洗脫嫌疑的喜娘哭着哭着就有些神神叨叨:“我看啊,這哪是什麽新娘,肯定什麽孤魂野鬼被娶進來,才會說不見就不見……不不不,是鬼大人、鬼夫人!您行行好,可別找上我,這事跟我沒關系……”
喜娘一邊說着,還一邊不停地後退,仿佛那床沿邊上,有着什麽極為可怕的東西。
衆人半信半疑,疑惑地看向床邊——有的人也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一些人卻什麽都沒看到,更加不解。
而使得事态朝着詭異方向發展的謝生,把手裏那一小塊人皮臉,打開、合上、再打開……
謝生本體還算是鬼,說隐形就隐形,可那人皮臉暴露在空氣中,就是實實在在的一張漂浮着的人臉。若隐若現的人臉落在那膽小人的眼裏,可不就是鬧了鬼!
一人說鬧鬼,別人當他眼花;兩人說鬧鬼,別人說他們犯傻;可當一群人不約而同地說鬧鬼時,別人再否認,心裏也難免生出幾分相信。
三言兩語一傳開,沒有人不說這是鬧鬼……王家更加亂糟糟的。
派去報官的小厮剛苦着臉回來道官老爺認定是新娘子是逃婚,不管。
接着就聽到街坊鄰居傳出閑話,說什麽王書生娶了鬼新娘,怕是不久就會被拉到陰間。
你說為什麽?
那拜過堂入過洞房,新娘子又是一身喪服,可不就是冥婚麽!
王家人被氣得臉色青紫,而謝生笑眯眯地就着笑料又喝了一杯茶。
王書生的名聲算是敗個幹淨。
早先他花名在外,卻隐藏地嚴嚴實實,所有人都以為只有自己知道王書生的真模樣。現在可好,這一鬧鬼,王書生成了人們的飯後談資,小酒一喝是張口就來,你說說王書生在青樓有幾個相好,玩過什麽花樣,我說說王書生和誰家仆婦有一腿,明明白白全交流一遍,王書生的形象愈發豐滿。
怪不得能娶回一個鬼新娘,絕對是花心遭致的報複!
人們概括八卦的能力簡直優秀,連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猜個八九不離十,謝生摸着下巴一琢磨,覺得頗有些無趣,便問季青臨道:“你覺得花心的人該怎麽報複?”
若只有人財兩空這麽簡單,就不像是報複了,還不如原劇情中畫皮鬼那惱羞成怒的挖心呢。
不過原來的畫皮鬼只是為了修煉罷了,他卻只是要王書生罪有應得。
季青臨籠統道:“讓他永遠都花不起來?”
“哦……”謝生懶洋洋地擡眼,道:“我換個方式問,你對挖心這項業務熟悉嗎?”
季青臨:“……不熟悉。”
謝生笑笑。
季青臨扶額,無奈道:“你打算幹什麽,挖心嗎?”
是不是太過血腥了點。
謝生點頭:“我還在考慮。”
季青臨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擺出什麽表情,艱難道:“……做好決定了,記得告訴我。”
可這決定卻一直沒做好。
謝生提議:“不如讓陳氏來做決定?”
季青臨:“……”
陳氏回家的第三天,就不僅聽說了王家冥婚的事,還聽說另一件匪夷所思的傳聞。
傳聞講的是畫皮鬼。畫皮鬼是一種披着人皮的鬼怪,以人心為食,尤其喜歡花心之人的心髒。因為對畫皮鬼來說,越是花心,便越是珍馐美味。而畫皮鬼之所以叫畫皮,是因為人皮是畫出來的,人們所見畫皮鬼跟畫中仙一樣美。陳氏聽完,莫名覺得有幾分熟悉。
花心人、畫皮鬼、畫中仙?
陳氏突然想到花心的王書生、清麗的樂娘、俊秀的謝生……難道這樂娘就是那畫皮鬼嗎?
不,不對,若樂娘是畫皮鬼,就不該在第二天消失,陳氏心道,就應該把王書生的心給挖掉再走。
難不成那要報複王書生的謝生才是畫皮鬼?
正思索着,陳氏忽聞窗前輕響,有個聲音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似乎是謝公子。
陳氏猶豫間,就見一只手橫穿木窗,直直地伸過來,掌心還捏着什麽。
驚駭至極的陳氏雙手不受控制地被吸引,顫悠悠接過那塊東西,打開一看竟是一張五官俱全的人皮臉!
陳氏恍惚覺得自己應該暈過去,但她不僅沒有暈,還眼睜睜地看着謝生穿牆而入,捏起她手裏的人皮臉,笑吟吟地比劃道:“哪張臉好看?”
左手再次不受控制,輕柔地擡起指向謝生,毫不猶豫。
陳氏認定謝生就是畫皮鬼,便問道:“你為什麽不挖王書生的心髒?”
謝生反問道:“你想讓他的心被挖嗎?”
“……想。”猶豫一番,陳氏緩緩地搖頭,嘴裏卻說着想。
謝生便又問一遍:“你想他被挖心,是嗎?”
陳氏順應自己的內心,堅定地點點頭……點着點着就睜開眼,原來是夢。
“挖心。”謝生幹脆利落地采取陳氏的意見,盡管陳氏只當自己是在做夢并不知情。
季青臨沒得說,拿起銅盆,打些熱水,明顯是要洗手做準備。
謝生圍觀許久,見季青臨翻來覆去地洗,從指縫到指甲縫,不放過一分一毫,似乎潔癖突犯。
謝生詢問:“……要不我去?”
季青臨誠懇地搖頭:“不用,我立刻就去。”
說着,季青臨終于慢悠悠地踱步出大門口,一步,兩步,三步……
第四步的時候,系統突然尖叫出聲,謝生驟停。
【等等等!王書生剛才死了?!】系統震驚,結結巴巴道:【死因是被挖了心。】
謝生:【……誰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