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2025年5月10日

徐承骁把頭暈目眩的母親送回房間躺下,急急追出來,人已經走了。

他一邊撥電話一邊往外追,路過花園見老蔡站那兒正搖頭,他多看了一眼,腳下一頓便怔在了那裏:就在今早他還欣喜照料過的、已經結出了花骨朵的玫瑰,被人連根拔起,折成了兩截,垂頭喪氣的死在地上。

那酷烈的手法,就和她嫌棄他惡心的表情一模一樣。

徐承骁掐斷了電話,緊緊捏着手機,立在那裏,眼睛死死盯着那已折斷了生機的玫瑰花,沒有再往外追,過了會兒,緊抿着唇回屋了。

徐母見他冷着臉回來,還以為是又吵架了,勸兒子說:“你就不能平心靜氣的跟她說話嗎?她是女孩子,你讓着點啊!夫妻之間總是這麽吵,畢竟傷感情。”

徐承骁面無表情,頓了頓才冷冷一笑說:“她對我能有什麽感情?”

她喜歡的、嫁的是她想象中的人,現在發現他不是,便視若敝屣,就連最後一絲眷戀都沒有,還将他對她所有的情意,全部否定。

徐承骁一直知道她是明烈快意的,只是未曾想到她能夠狠心至此。

“靖渝的事情你向徐徐解釋清楚了嗎?”徐母對兒媳婦的脾氣始終不敢領教,為了兒子為了這個家,對司徒徐徐她其實總是格外小心翼翼的。這令徐承骁看得心中更添酸楚,他并不是多麽貼心的兒子,但是從小到大他沒有看過他媽媽對誰這樣謹慎而小心翼翼。

“媽,”他在徐母床邊坐下,語氣和緩了一些,“你很喜歡司徒嗎?”

徐母一怔,苦笑搖頭,“說實話啊承骁,我不喜歡徐徐的脾氣性格,女孩子這麽倔,傷人傷己。可是你喜歡她啊,我看着你喜歡得那麽開心,我對她是愛屋及烏。父母不能陪你多少年,有個你喜歡的人陪着你照顧你、讓你開心,我就放心多了。況且,承骁,這個世上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和喜歡的人結婚的。”她病中氣弱,說話慢,徐承骁聽着聽着,低着頭慢慢的俯□來,抓着她的手将自己滾燙的額頭貼在她手背上。

徐母聽到兒子的聲音,從未有過的灰心、痛苦:“媽,我是很喜歡她、非常喜歡,以前從來沒想到還能有這麽喜歡別人的程度,可是……她不喜歡我……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徐母呆呆的看着蜷縮在床邊的人,完全愣住了。

她的兒子是多麽的意氣風發甚至桀骜不馴,徐家培養男孩子堪稱嚴酷,他從小受過的挫折艱苦并不少,可從來沒有一次曾令他像現在這樣,拉着她的手,無助的像個孩子――即使還是個孩子的徐承骁,也是驕傲甚至霸道、從不低頭的。

她的兒子居然……傷心了?!

徐母覺得匪夷所思,同時,深深的心疼了。

**

沒有了兩邊父母的勸和,兩個人頭也不回的越走越遠。沒過幾天徐承骁就回中央保衛團了,在這之後、離婚之前,他和司徒徐徐只見過一面。

那天他正給景澤和傅東海踐行,這對苦命鴛鴦雙雙通過了方亦城的考核,即将啓程去美國。席間就他們三個和回北京過年的言峻,都是自己人,玩得很開,熱火朝天裏他接到了司徒徐徐的電話,一時還以為是自己喝多了、出現幻覺。

他揚手把趴在他肩頭狂笑的景澤扔出去,快步走進相對安靜的洗手間,關門的動作急切得要命,卻咬着牙死忍着不肯先向她說一個字。

司徒徐徐倒是沒有和他僵持,先開口溫聲說:“你能盡快回來一趟麽?我想和你談一談。”

徐承骁覺得自己真是喝多了,暈得扶着洗手臺才站穩,心髒狂跳,盡量冷着聲音,說:“我這個周末回來。你要和我談什麽?”

“等你回來再說。”她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

她挂斷很久之後徐承骁才放下了手機,鏡子裏那個男人英俊的臉上太過明顯的志得意滿,他對他挑挑眉,傻不愣登的揮了揮拳頭威吓。

志得意滿的人勾着嘴角走出去,那對鴛鴦又在上演相愛相殺,一人面前一字排開十個酒杯,兩個人正在一杯接一杯比誰快。徐承骁坐到言峻身邊,笑着問:“這麽大本,彩頭是什麽?”

太子臉不紅心不跳:“今晚的體位。”

徐承骁噎了口氣,再也不要多看那對熱愛刷下限的重口味鴛鴦一眼。

言峻這兩天新晉了準爸爸,心情好得很,一整晚嘴角都淺淺勾着笑意,“司徒的電話?”

“你怎麽知道?”徐承骁心情也變得和太子一樣好,“是不是她和辛辰說什麽了?”

“辛辰現在這情況,我哪敢告訴她讓她費神摻和,抱歉了兄弟,這次要靠你自己了。”言峻主動幹了一杯,斟酌了片刻,說:“說起來,前些日子青城送了只寵物給辛辰,辛辰喜歡得很。”他說完這兩句,看了看徐承骁。

徐承骁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忽然笑了,說:“我又不是沈遠,你跟我說話就不必繞彎子了吧。”

言峻也笑了,“是啊,我是被那兩個混蛋搞得昏頭昏腦的了。”

“那次在你家酒窖裏,你拿酒打比方點我的時候,我就明白你已經看出來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對司徒的心思是真的,但凡他站出來真刀明槍和我競争,難道我真能打死他?他為什麽躲開,他顧慮的是什麽,我心裏一清二楚。”徐承骁慢慢的喝幹了杯裏的酒,“他和沈遠的顧慮是一樣的,而我和你一樣。”

言峻默默了良久,杯中滿上酒陪了他一杯,說:“他已經向我保證,絕不會再使那些上不了臺面的伎倆手段摻和你們夫妻間的事情,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情分上,饒過他這一次吧。”

徐承骁哈哈大笑,今晚他喝得不少,已然薄醉,一雙黑眸越發的亮,像深深冬夜裏的寒星。

“言峻,”他笑着說,“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混蛋到不值得他們真心相待?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

翩翩如太子,怎麽也想不到骁爺會因為被老婆嫌棄而深感自卑――那是徐承骁啊!徐承骁怎麽可能自卑!

他只當這“一個兩個”指的是沈遠和孟青城,頓時深有體會、心有戚戚,拍拍兄弟肩膀,默認了。

**

徐承骁回去時已經是臘月二十七,機場張燈結彩,高速公路的電子牌下面滾着喜氣洋洋的“新年快樂”,他一路心情都十分好,放了行李回家就直奔大院。

司徒徐徐接到他電話就下樓了,徐承骁到時她已經等在路邊,他停下車她就自己拉開門坐了進來。

“我們去夜瀾山走走吧,很久沒去了。”她說。

徐承骁一愣,他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她這意思又是唱哪出。但他的直覺感覺這事情不太對,于是試探着說:“爸媽在家嗎?我帶了點年貨給他們。”

“等回來再拿吧。”她對他笑了笑,說。

徐承骁被她這一笑沖昏了頭,聽話的調轉車頭就往市郊開去。

出了市區他才發現她身上外套沒脫,以為她冷,連忙把車裏空調再調高兩檔。

到了夜瀾山,外面空氣自然寒冷,司徒徐徐整個人縮在寬大的厚外套裏,和徐承骁并肩慢慢的往山上走。

她一直沉默着似乎在想什麽,徐承骁也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麽好,想去牽她手,她的手卻插在外套口袋裏,他看她捂得嚴嚴實實,只露着一張白淨小臉,比起上次見她好像又消瘦了些,頓時心裏一軟,伸手去攬了她。

司徒徐徐轉了轉臉看他,嫣然一笑。

骁爺的心立刻酥得能折疊成任意形狀。

她停下腳步,又往上走了一個臺階,和他差不多高度了,司徒看着他的眼睛,說:“我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我穿了高跟鞋,你叫我脫下來,寧願背着我爬山也不願意我和你一樣高。我那個時候太喜歡你了,眼裏只有你的好,其實現在冷靜想想,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把我放到勢均力敵的位置上,我們之間,你只希望自己俯視我,連平等都不行。”

這模式切換太突然了,徐承骁忐忑的心髒正柔軟得一塌糊塗,就被“噗噗噗”猛捅了三刀。

他感覺自己就像好不容易爬上了懸崖的人,剛冒出個頭,還未來得及雀躍歡呼,就被她輕而易舉一腳迎面,又踢回谷底去了。

“你叫我回來,特意到這裏,就為了指責我俯視你?”徐承骁控制不住的惱羞成怒了,“你怎麽就跟我勢均力敵了?我們是敵人嗎司徒?你到底要鬧到什麽程度?你想我怎麽做你直接說!我就快被你搞瘋了!”

夕陽西下的夜瀾山風景如畫,陽光斜斜的穿過林間樹枝,司徒徐徐的側臉線條被鍍了一層金邊,令她看上去更遙不可及,徐承骁心裏墜得發慌,那滋擾他多時的自卑恐慌情緒像最可怕的病毒,爆發的瞬間就蔓延了他全身,他的身體自動做出自衛反應――無法控制的發怒。

司徒徐徐卻笑了。

“我們是在這裏開始的,所以我要回來這裏。這是我的驕傲,你不懂,不過沒關系,反正也已經不需要你懂我了。”她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像大錘敲在徐承骁已經傷痕累累、搖搖欲墜的心上,“我們離婚吧徐承骁。”

離、婚,她說離、婚!

徐承骁昂着下巴,冷冷的看着她。即便同樣的高度,他依然能輕而易舉的用他那天生的、渾不自知的傲慢神态壓得司徒徐徐呼吸困難。司徒徐徐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出來,平複了心緒,才慢慢的說:“我以前一看到你、一想到你,血液都會加快的那種肉緊的感覺,已經沒有了,現在我一想到你就難過。你快被我搞瘋了?我也是啊!所以我們離婚吧,各自生活,不比現在這樣好嗎?”

她那麽冷靜,一點傷心的意思都沒有,徐承骁甚至覺得她有終于解脫的輕松快意――離開他,她覺得是種解脫。

他曾經堅強的龐大的心,被這最後殘酷一擊,一擊摧毀、轟然倒塌。

“我不該回來的。”他聲音像厚厚冰面下緩緩流動的水,至寒至冷,“司徒徐徐,離婚這種話你已經是第二次對我說了,事不過三,我也沒那麽賤,上趕着被你抽臉,抽完了左邊換右邊,還非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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