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趕制的婚服, 是在約定日期的前一天送過來的,送來的人還是負責此時的道士。
謝生也不看那大紅的衣服,往道士身後一瞟,是很久不見的羅慧卿,羅慧卿神色莫名,打了聲招呼就帶着一幹奴仆出去,坦蕩蕩地把空間留給謝生和道士。
“他都不覺得……”謝生忍俊不禁, “頭上有一點顏色嗎?”
這麽坦然地讓自己“媳婦”和即将成為自己“妹夫”的人共處一室,而且還是曾經和韋公子的屋子裏待過一晚上的兩個人,心裏就沒有一點數嗎?
道士奇怪:“你是不是對羅慧卿的節操有一點誤解?”
“……沒有, ”謝生笑眯眯,“只是表達一下敬佩。”
畢竟這樣沒節操的人,實在是太少見了。而且……羅慧卿相信的是第一個謝生造出來的八卦呢?還是第二個美娘加工過的版本呢?
系統:【這有什麽區別嗎?】
謝生:【有啊,看看羅慧卿是不是被道士給拉攏了。】
如果道士想好好利用羅慧卿這個身份, 就會勸着羅慧卿相信第二個八卦,讓羅慧卿是一個隐瞞過去的好兒子, 她是和公公清清白白的兒媳婦。
可如果道士不想拉攏的話,就會随便羅慧卿怎麽理解那天晚上,畢竟主要的目标是韋公子,他們并不需要考慮羅慧卿的想法。那樣羅慧卿差不多會讨厭所有人——荒唐的父親、不顧倫理的媳婦、幫他解決疑問扭臉就勾搭韋公子的謝生。
雖然有可能出現兩種情況, 但是謝生直接認定為第一種,羅慧卿現在可是完完全全服從道士指揮的,不可能不停道士的,
謝生:【這樣, 我明天就直接下手了啊。】
系統:【……】
下什麽手?
又是想好怎麽辦然後什麽都不告訴我?
真是累覺不愛。
一夜之後便是成親當日。
謝生穿上那身特別的紅衣,對着鏡子照幾眼,莫名覺得一絲觸動:這還是他第一次穿婚服呢。
不過這樣喜慶的紅色婚服……說實話,有點醜,尤其是那桌子上擱置的大紅禮花花。謝生嫌棄地看一眼,想想一會兒還得帶在胸前走出去,就不由嘆一口氣。
約莫着差不多,就有丫鬟來請謝生過去。
因為這婚事辦得倉促,在幾人的默許下,謝生這個新郎官只需要從自己的院子裏出去,也不必見過韋公子等韋家長輩,就直接到美娘的院子裏接新娘,拜完堂,入洞房,最後把美娘接回自己的院子,當做是暫時的新房。
整個過程一切從簡,全在韋府中完成,可以說是簡易至極。
迎親的隊伍是随便找的仆人湊數,喜慶的曲子意思意思不過吹過那一小段路就停下,就連韋家為美娘備下的嫁妝,也不過只有一兩個半人高的木箱子,興許只放下了美娘剛來韋府時添置的那些東西。
不過謝生自然不在乎這些東西,他戴着醜醜的大紅花加快了步伐,在身後花轎的緊趕慢趕中,快步走到美娘院子前。
雖然謝生這邊看着十分簡單,美娘那裏該有的排場還是有的。
門前笑吟吟的丫鬟站了好幾排,兩腮通紅的喜娘喜笑顏開,舌燦蓮花地把謝生迎進去,說上一連串的祝福詞,一個人使得整個院子都熱鬧起來,丫鬟們聽着都嘻嘻哈哈地笑。
謝生一眼就看到鳳冠霞帔、娉娉婷婷的美娘站在門後,低垂着頭,雙手規規矩矩地握在腰前。
蓋頭遮臉,完全看不到表情。
喜娘開開心心喊道:“新娘的腳啊不沾泥,姑爺身子彎一彎,歡歡喜喜背上轎喽!”
謝生聞言順從地走到美娘面前,稍稍彎腰,笑道:“上來吧。”
美娘似乎猶豫一瞬,在喜娘的催促和丫鬟們的哄笑聲中才趴上去。
謝生托着美娘的腿,背起來的那一瞬間,謝生就有些懵,怎麽美娘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背着還有點兒沉?而且……看着身材挺好的,怎麽背上去就有點平?
還不等謝生想那麽多,美娘就湊近他耳邊,低聲道:“我還怕妹妹背不動我呢。”
從美娘的視角看,正好是謝生胸前那一大朵紅布花,此刻正因謝生的挪動而微微顫抖。
“那姐姐怎麽也不和我商量就定下婚事?”時隔這麽久,美娘終于肯與謝生說話,謝生顧不得其他,立刻敬業地以好姐妹的口吻詢問。
美娘卻輕輕呵了一聲,問道:“妹妹不願意嗎?莫不是還想留在這韋家看那些腌臜事?”
“當然不是啊,只是我們其實不必成親也能有別的理由離開,何苦要這樣大費周章?”
拿不想留在韋家做理由太過牽強,離開韋家的理由又不是只有這一種,再說成了親也不見得一定能順順利利地離開。
謝生又苦悶道:“而且我就這樣抛棄我的哥哥,一走了之?就這樣饒過我那個便宜父親?”
美娘認真道:“那畢竟是你父親,你滿心只有仇恨可怎麽行?”
“可是我是真的厭惡……”謝生喘口氣,把美娘又往上提一提才接着道:“姐姐能不能準我再報複他一回?”
蓋頭下的美娘張張嘴,最後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謝生放下,原來已經到了轎子前,而喜娘正掀着簾等新人入轎。
美娘低垂着頭,看着謝生的腳慢慢後退,到了不能再偷偷說話的地方,便只好扭頭上轎。
直至拜堂,謝生也沒找到機會和美娘再說幾句話,待美娘被送入洞房後,謝生仍留在婚宴處與韋家人敬酒。
一切從簡,所以韋家也沒有請什麽客人,謝生便和韋公子一房坐在一處,待該敬的酒都敬完,謝生手上的酒杯仍然不放。他一杯接一杯地敬韋公子,又敬羅慧卿,大有把兩人全灌醉的趨勢。
韋公子臉上挂着笑,卻看不出來是真開心還是假開心,不過那臉卻是越來越紅,眼神也是越來越放肆。
座上不過謝生、羅慧卿、道士和韋公子夫婦,四下一掃,韋公子就覺得,這一桌全算是自己的夫人情人,看看那個,指指這個,言語也有些露骨,而謝生也一句不落地應和着,眼瞧着韋公子是越來越興奮。
不過大廳嘈雜,也沒什麽人注意到。
謝生笑眯眯地灌酒,道士面色不忍,小心勸了兩句,卻也不起什麽作用,只換來謝生的一瞥。
道士便也不再說什麽。
酒足飯飽,飯桌上已是杯盤狼藉,人們面上都帶着濃濃的醉意與疲憊。眼見這宴差不多就要結束,小輩們都醉醺醺地起身,要簇擁着謝生入洞房去,他們也要鬧上一鬧。
面色平靜的謝生慢悠悠地給韋公子敬上最後一杯酒,低聲道:“韋爺,晚上婚房見。”
酒精上頭、精蟲入腦的韋公子還沒細想,就把杯中濁酒一幹而盡,樂呵呵地點點頭。
謝生滿意一笑,裝着腳步虛浮的樣子,讓羅慧卿扶着自己往新房去。一堆人熱熱鬧鬧地踏進新房,就見美娘仍頂着蓋頭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聽到這樣大的動靜也沒有挪挪步子。
羅慧卿比謝生還醉,一路走來已是左歪右倒,謝生早成扶着羅慧卿,正要讓他坐在凳子上,就聽羅慧卿昏昏沉沉地尖細這嗓子喊道:“該給新娘揭蓋頭啦!”
丫鬟及時呈上秤杆來,笑嘻嘻地端到一堆人面前。一群醉鬼嘻嘻哈哈地争搶着秤杆,搶着道:“我來!我來!我替新郎官來!”
不是每次婚禮都會有這樣無權無勢沒親屬的新郎,韋家小輩們無所顧忌,趁着酒勁想怎麽鬧就怎麽鬧。
謝生本是旁觀着,那些醉鬼也只是嘴上鬧一鬧,那挑蓋頭的秤杆最後還是會回到他的手裏。可越看越覺得奇怪,一群人中,似乎又一個眼神還算清醒的人争奪得格外賣力,他緊緊攥住秤杆,誰也沒能從他手上奪走。謝生意思意思去搶,卻被那人狠狠瞪了一眼。
那人一身暗紅色錦衣,猛一看也和新郎官的服飾不差什麽,他拿過秤杆,柔柔地看向美娘,慢慢往前走,仿佛他才是這新郎官,正要去挑他心愛之人的蓋頭。
謝生上前攔住他,納悶地問系統道:【這誰?】
【韋家的遠方親戚,韋大寶。】
【……可真是個大寶貝。】
看這樣子是喜歡美娘的?
謝生皺眉,和腆着臉笑的喜娘一起攔住韋大寶,伸手要秤杆。
韋大寶不情不願地把那秤杆交出去,還深深地看一眼美娘,和謝生肩并肩地并排站,一點都沒有對謝生這個新郎官讓步。
謝生随他去,在衆人的哄鬧聲中輕輕一挑,就揭下蓋頭,順手撫過美娘的頭發。
蓋頭遮蓋的美娘終于重見天日,頭頂珠冠玉飾,一看就沉甸甸的。不過确實是珠玉配美人,豔麗的裝扮下,顯得美娘容顏更盛幾分。
美娘的嘴角還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一副溫柔娴靜的模樣。
謝生也微微一笑,剛想說話就覺得身後有一道無法忽視的眼神,他回頭一看,正是那韋大寶,死死地盯着美娘,跟他的視線對上,眼裏的嫉妒幾乎凝成實質。
實在看不下去。
謝生不顧衆人玩笑,幹脆利落地和美娘喝完交杯酒,就把那些醉鬼全都趕出去,自然包括韋大寶。
不過還留下一個已經趴在桌子底下睡過去的,被那群人不約而同忘掉的羅慧卿。
謝生欣慰一笑:還好剛才趁亂,他直接把羅慧卿給踹桌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