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2025年5月9日

提起這件事,?八阿哥小臉更黑了。

不過今兒有求于人,他忍住扭頭就走的沖動,?從鼻子裏“哼”一聲。

他日常懶洋洋,能從鼻子吭聲絕不張嘴,四阿哥絲毫沒察覺異樣。請八阿哥進來,把點心推給八阿哥吃:“這是五妹妹送來的,八弟弟吃。”

八阿哥剛才吃了些,現在一點都不餓。不過在四阿哥視線下,他微微一笑,?拿了一塊白糖糕。老四最喜歡吃甜食,碟子裏白糖糕沒有幾塊,?他怕是要心疼了吧?

八阿哥惡劣地想。

他報複性地狠狠咬了一口,被這甜味齁地腦門疼,?還得意地去看四阿哥,?卻見對方毫不在意,還關切地給他倒了杯茶:“慢點吃,?別噎着。”

八阿哥:“……”

八阿哥氣得放下白糖糕:“我不吃了。”

“不喜歡嗎?你嘗嘗別的?”四阿哥一點也不生氣,?反而體貼極了。

八阿哥:“……”

八阿哥眯起眼,老四上輩子小時候是這個樣子嗎?

不,?甚至前幾個月他都不是這樣子。

該不會和寧歡玩久了,他也變得不正常了吧。

他把四阿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除了臉色沒之前那麽臭,?甚至還帶着些笑意,?其他并無大的不同,就連字跡也差不多,只是比前段時間進步一些罷了。

還帶着佛珠……八阿哥視線落在四阿哥手腕上,四阿哥揚起手腕道:“是八弟弟送我的佛珠。”

小男孩板着小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八阿哥:“……”

八阿哥移開視線,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眼角抽了抽。

他當時送一串佛珠給老四做生辰禮物,只是暗搓搓滿足自己的報複心,并沒有安什麽好心。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戴着,還不是做戲——他不可能提前知道自己要來,做戲給自己看吧?

這樣一想他更糾結了,老四上輩子這麽早就信佛了嗎?

記不清了。可能是吧。

可憐了,小小年紀一娃。

八阿哥看四阿哥的眼神裏充滿同情,被他多番嘲笑的憤怒都少了很多。

說起來,老四叫他去學拼音也是為他好,況且要不是因為拼音,他也不會去見南先生,更沒有緣分跟南先生學東西。

至于老四親他……算了算了,別提了。

出于這個心理,他臉色好看很多,輕輕嗓子,在四阿哥期許的目光中,有些尴尬別扭地甕聲道:“我聽說你有一本南先生的筆記?”

四阿哥點點頭。

“我想借來一閱。”

四阿哥也不問幹什麽,拍着胸脯幹脆道:“我沒問題,但那是南先生給歡歡的,要她同意才可以。”

八阿哥:“她同意了。”

“哦。”

四阿哥一點都不遲疑的把書找出來給八阿哥,板着小臉道:“八弟弟好好看,南先生記了很多稀奇的東西,我還問過他的,你有不懂的盡管問我,我也不懂的話我們一起去問南先生。”

他還不知道八阿哥也天天去找南先生,甚至跟南先生一起學外語,拉着他嘀嘀咕咕說南先生告訴他的東西。

八阿哥一開始是懶得說,後來聽四阿哥分享了這麽多,便是不知道怎麽說了。

甚至心裏有些觸動。他聽寧歡說過,老四也很喜歡這個本子,費了好大勁兒才磨到手裏的,送給自己卻眼睛也不眨。而且聽說他被皇阿瑪罰背書練字,每天忙得團團轉,念書的時間都沒有,還陪自己說這麽多。

還帶着他送的佛珠。

其實老四這個人……幼時是不錯的。

當然長大了一樣讨厭!

随着越來越多人從拼音小課堂結業,先是三阿哥完成了康熙留下的功課,然後是四阿哥。

兩位哥哥有了時間,三人小分隊重新開始聚會。不過只有寧歡苦哈哈讀書,另外兩人想讀時讀一讀,不想讀時便喝茶聊天。

當然,他們二人大多時間是讀書的,但被迫的和自願的心裏上便大有不同。

不高興的小姑娘于是拉着八阿哥一起過來。

——八阿哥被南懷仁布置一堆功課,也要每天學習。

本來懶得動彈的人有了功課,也願意出門溜達溜達了,哪怕出門也是換個地方讀書。

于是這天八阿哥久違地踏進乾東二所。跟寧歡坐在一邊,跟另外兩人相對而坐,捧着書叽裏呱啦。

三阿哥倒水的手頓住了。

四阿哥放下手裏的瓜果。

好一會兒三阿哥才問:“八弟弟念得是什麽?”

八阿哥猶豫地看了四阿哥一眼沒吭聲。寧歡從《三字經》中擡起頭含糊道:“是外語啦,八弟弟跟南先生學噠。”

其他人:“……?”

三阿哥:“西洋語?”

番邦便有單獨的語言,西洋自然也有,聽說南懷仁剛來大清之時說得話大家便聽不懂。後來對方學會了漢語,還曾想要推廣西洋語言,只是國人對此并不感興趣,漸漸地他也不不再提了。因此身為皇子,他聽知道“西洋語”這個概念,但沒切實聽到過。

八弟弟學這個做什麽?

四阿哥則一臉“小夥伴騙了我”的震驚:“你認識南先生。”

八阿哥:“……”

八阿哥抿抿嘴,竟難得生出一絲愧疚,雖然他也不是故意的。

寧歡還要落井下石:“對呀,南先生很喜歡八弟弟噠,還要收八弟弟當學生。”

皇子們一生有無數師父,不僅有文師父與武師父之分,就連教《詩經》的和教《孟子》的都可能不是同一個。

但是寧歡說得這個收學生顯然不一樣,這是要正兒八經的拜師了。師者,父也,地位尊崇。一旦收徒,徒弟便要向敬重侍奉父親一樣敬重侍奉師父,否則便會遭萬人唾棄。日後無論八阿哥承教于多少人,都不能動搖南懷仁的地位。

別說皇子們沒有拜師的,就算有,也該拜一位大儒才是。

南懷仁?

三阿哥臉一板:“誰讓你拜南懷仁為師的,皇阿瑪同意了嗎?”

沒有。

康熙不會輕易同意的。

但八阿哥堅定道:“皇阿瑪不同意我也要學,時間久了他總會同意的。反正我還沒到入上書房年紀。”

他神情堅定,但年紀實在小,聲音奶萌奶萌,便像是跟家長置氣的小孩。

三阿哥用折扇敲敲手心,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反正還沒到讀書年紀,閑着他還不愛動彈,跟南懷仁學點東西不是壞事。

可是他現在都想拜南懷仁為師了,要是時間久了更堅定了怎麽辦?

三阿哥糾結不已。寧歡叉腰不高興道:“南先生教的東西很有用噠,三哥哥你是……你是……鼠目寸光!”

三阿哥:“……”

三阿哥敲敲寧歡小腦袋:“怎麽跟哥哥說話的?”

寧歡眨巴眨巴眼,疑惑地看着他,三阿哥嘆口氣:“以後不要學會一個詞不知道什麽意思就亂用了。”

他認命地跟寧歡講“鼠目寸光”的意思。

而四阿哥原本有些猶豫,聽到寧歡的話,瞬間堅定下來,對八阿哥道:“南先生還要收學生嗎?”

他也很喜歡南先生那些西洋學問的!

八阿哥:“……”

八阿哥默默把《詩經》塞到他手裏:“你還是好好學你該學的吧。”

四阿哥還有些不服,憑什麽西洋學問他就不該學?他很喜歡,學得也很快的!

但八阿哥不肯說,南懷仁不肯收他為徒。問三阿哥,三阿哥說“身為皇子本該學四書五經,日後為治理國家為皇父分憂、為百姓謀福,西洋奇淫技巧只是小道,你忘記太子對我們的叮囑了嗎?”

當然記得。太子也是說了類似這麽一番話。

四阿哥沒有辦法,只好繼續委屈巴巴讀《詩經》。

好在生活很快有了其他樂趣——寧歡決定賣拼音書。

大約是覺得指望康熙沒戲了,寧歡又暗搓搓打起額爾敦主意。

兩方生意都做熟了,很快約到一起見面,這次除了三小只,還多了一個捧着書叽裏呱啦的八阿哥,以及無意路過的三公主。

算是“四英”齊聚了。

額爾敦第一次見這位八阿哥,不免好奇:“八阿哥讀什麽書?”

甚是奇怪。

“是外語啦,南懷仁先生教噠”,寧歡拉着他袖子道,“拼音跟外語也有一點相象,一開始可能不是很好賣,定價可以高一點,銷量不要緊啦。”

這次他們的客戶群體就是大戶人家——畢竟小門小戶就算買得起拼音書,也沒地方學拼音。

大戶人家就不同了,寧歡培養了那麽多宮人,宮人也會教給別人,他們可以想辦法學嘛!

等以後拼音普及了,才是流傳到民間的時候。

既然目标群體是大戶人家,一開始價格上就不必太優惠了,否則額爾敦還得倒貼錢。

小姑娘臉蛋紅紅:“剛開始應該賺不到什麽錢錢噠。”

額爾敦肅然起敬,寧歡以為他敬佩自己,頓時得意地揚起小腦袋:“沒錯,歡歡就是想有一天天下百姓都能用拼音。”

那樣歡歡就可以有很多很多積分啦!

歡歡現在好窮啊!

“……公主好志向”,額爾敦猶豫道,“……八阿哥也好本事,竟連西洋語言都能學會。”

瞧瞧人家!才四歲!外面多少比他大很多的小孩認個字都要死要活。更何況八阿哥不僅學洋文,聽說人家會背很多詩詞,應該也會寫漢字吧。

了不得啊!

寧歡:“…….”

寧歡嘟起嘴,不高興地瞪了額爾敦一眼。

三公主給寧歡倒茶,茶壺大肚子擋住了小姑娘視線,三公主柔聲笑道:“五妹妹喝杯茶吧。”

寧歡仰着小臉道了聲謝,然後歪頭疑惑地看三公主。

三公主對她微微一笑,給幾位弟弟挨個倒了茶,最後給額爾敦倒,額爾敦連忙起身推辭,三公主堅持,額爾敦推辭,三公主再堅持,額爾敦再推辭。

四阿哥:“……大人都這樣。”

虛僞。

其他人:“…….”

額爾敦有些尴尬地松開握茶壺的手,三公主紅着臉給他倒了杯茶,柔聲道:“大人請用。”

額爾敦抱拳:“多謝公主。”

三公主微微垂頭還禮,空氣中仿佛有種特殊的氣流。

突然,小女孩稚嫩清脆的聲音大聲道:“三姐姐!你是不是生病啦?!”

寧歡紅着眼眶一臉驚恐:“你屁股流血啦!”

……

場面一時有些失控——

衆人被寧歡這一嗓子驚到,齊齊圍過來,驚恐地看着三公主衣裙和凳子上的血跡,三公主自己也美目含淚,捧着胸口搖搖欲墜。

額爾敦把三阿哥的外套脫了讓三公主的宮女給她披上,然後厲聲吩咐宮女:“快扶公主坐下,再去請太醫過來。”

被主子們反應搞暈了的宮女們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尴尬失笑:“公主不是病……不用請太醫,我們先回宮吧。”

寧歡不高興地叉腰:“三姐姐都流血了怎麽能不看太醫?你們不能什麽什麽忌醫噠!”

四阿哥跟着點頭:“而且三姐臉色很不好看,應該很不舒服,還是不要輕易移動了,讓人擡軟轎過來把三姐就近擡到乾東三所吧。”

三阿哥關切地問:“三姐現在什麽感覺,還在流血嗎?”

宮女忙給三公主使眼色。

然而三公主滿心驚恐,根本沒有注意到宮女眼神,只白着臉點頭,還用手捂住小腹:“我肚子疼。”

宮女:“……”

宮女絕望地閉上眼。

寧歡噠噠噠跑過去抱住三公主腿彎,鼻涕眼淚一齊把三公主粉白的衣裙污成一團狼狽:“嗚,三姐姐,你是不是要死了。”

三公主心裏一震,也忍不住悲從中來,蹲下來一把抱住寧歡小身子,兩個人一齊放聲大哭。

真是見者傷心聞者流淚。

宮女:“……”

綠萦:“……”

綠萦拉過寧歡:“……行了別哭了,三公主沒事,每個女子長大了都會這樣的。”

三阿哥的宮女連忙附和,幾人費了好大勁兒才叫衆人知道,這是女子正常的生理反應,不是什麽治不了的大病。

尤其是針對唯一的外人額爾敦,宮女言語中威脅:若是外面有三公主重病纏身的謠言流傳,必定是額爾敦傳出去的,到時要他好看。

額爾敦作為一個成年男子,微黑的臉龐已經紅成一片,連連拱手:“不敢不敢。”

三公主已經被宮女悄悄普及過了,此刻也明白過來,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臉愣是挂上兩砣霞色,她捏着身上的外套,盡量克制內心窘迫,努力保持公主儀态,柔聲阻止宮女越來越兇殘的威脅:“好了,我相信富察大人的人品。”

額爾敦立即轉身向三公主拱手行禮。

三公主還禮。

寧歡剛才哭多了,此時還有些緩不過來,打着嗝吹出個鼻涕泡,在綠萦懷裏露出紅通通的大眼睛,看着互相行禮的兩人,眼睛咕嚕嚕地轉。

在三公主宮裏等太醫診治結果的時候,寧歡就招手讓三阿哥和四阿哥彎腰,咬耳朵道:“我覺得三姐姐和額爾敦哥哥不對勁。”

三阿哥皺眉:“別胡說。”

女子清譽何其重要?要是不小心透出去一絲半點,于三姐又有何益處呢?就算她身為公主,若是未來夫君心中有嫌隙,日子只怕也沒那麽好過。

況且就算是真的又如何?額爾敦雖出身富察氏,但不過旁枝,家族勢微,皇阿瑪不可能嫁女兒過去。三姐日後大概率是要撫蒙的。

三阿哥看着寧歡茫然的小眼神,摸着她小腦袋嘆口氣:“你也是女子,這些東西還是要早些了解才是,我看你最近把《女誡》《女訓》再熟讀幾遍吧。”

寧歡更茫然了,叉腰道:“歡歡把《女誡》《女訓》背得滾瓜爛熟啦,不要再看了!三哥哥是不是不信歡歡?那我們等會問問三姐姐,你就知道歡歡是對的啦。”

她還抱胸擡頭“哼”了一聲,充分表達自己的不滿和不屑。

三阿哥:“……”

這天最終沒機會問三公主。

大夫診完脈,三公主已經虛弱地睡了過去,大夫表示三公主日常身體保養的好,沒有什麽大問題,于是大家放心地各自回宮。

半路上下起大雨,寧歡拉着三阿哥拉鈎,約定改日再問。

好勝心也是很強了。

三阿哥:“……”

寧歡等着雨停去找三公主,然而這雨一下就是十幾日,時大時小,纏綿不絕。所以直到三公主初潮結束,小姑娘都沒能再見到她。

當然,此時寧歡是不知道的,她帶着昂揚戰意鬥志昂揚地回宮,被綠萦剝得光溜溜扔進浴桶。

小姑娘被綠萦上下其手,一邊嘻嘻笑着躲避,一邊跟綠萦說:“四哥哥好笨哦,他摔了一跤,把牙都嗑掉了。”

她對四阿哥充滿了同情。

綠萦道:“……應該不是摔得吧?奴婢記得四阿哥有一顆牙早就松了,不摔也會掉的。正常的,過一段時間就長出來了。”

寧歡充滿了求知欲:“牙掉了也能長嗎?”

“能呀”,綠萦回道,“小孩都要換牙的,掉了也能長出來,不過換過的牙再掉就長不出來了。”

寧歡:“……小孩都要……換牙”

“是呀,小孩長大也不容易…….”

寧歡一手捂嘴,一手捂着小屁股,再看自己的洗澡水,仿佛看到其中浸滿了歡歡的血,上面漂着的都是歡歡的牙。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眼眶慢慢地紅了,然後“哇”地一聲嚎啕大哭:“歡歡不要長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歡歡:長大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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