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2025年5月8日

最後從廚房裏走出的秦長儀顯然不知道客廳發生的事情, 她挑了挑眉,莫然便自動将蘇未然的話複述了一段,氣氛頓時有些沉凝。先前的幾天, 嘉賓們的相處都是和諧融洽的, 至少面上看不出什麽東西來。

“蘇小姐這是什麽意思?”秦長儀冷着臉,上位者的氣勢展露無遺。這個時候, 嘉賓們才想起她是秦家的大小姐。

“我、我沒什麽意思。”蘇未然的面色刷的變白, 渾身冷得厲害,她哆嗦着唇,勉強道, “我、我只是沒想到。”

“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要随意開口, 這一點蘇小姐難道不知道麽?”秦長儀又道。她緊盯着蘇未然,“我以為課堂上以及社會上,都會有人教你這點。”

“當然現在學習也來得及。”盛明昭噙着一抹淡笑補了一句。

蘇未然更加惶惑, 眼睫上盈着淚水,最後還是雲青楓出來打圓場, 但是氣氛十分僵硬。蘇未然沒吃幾口,就匆匆離場。

秦長儀的這番話顯然将直播間觀衆的憤怒推到了頂峰。

網上的争吵聲更為熱烈。

眼睛受到人們的充分掌控,為了獲得快感, 都會選擇看自己想要看的東西。

蘇未然的粉絲或者黑子都是這種想法, 而路人一旦卷入其中, 就會為了自己的立場而争辯。

總體而言,針對蘇未然的讨論并不友善。

蘇未然是煌悅的藝人, 按理說公司應該替她出頭做聲明,但是這件事情又扯到了盛明昭,底下的人也不敢私自決定,最後由王照傳到了秦長儀的耳中。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損失最小化。”秦長儀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末了又添了一句,“前提是不損害盛大小姐的聲名。”挂了電話後,她也開始翻看網上的消息,某些場景在眼前重現,她擺脫了劇中人的身份,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覺得蘇未然确實有些上不得臺面。

蘇未然出名了,但是秦長洲砸在她身上的錢,未必能夠讨回來。

秦長儀擰了擰眉,又給王照發了一句:“蘇未然經紀人是誰?手下的藝人怎麽會這種樣子?”

王照看到這消息,趕忙聯系上了蘇未然的經紀人。

蘇未然目前的經紀人是陶顏,在煌悅衆多經紀人中并不那麽出彩,她手裏帶着三個藝人,其中也只有蘇未然算是出了點頭,可惜一副好牌被她打得稀巴爛。陶顏知道這件事情時,眉頭皺得緊緊的,幾乎能夾死一只蒼蠅,她沒有絲毫遲疑,給蘇未然打了個電話。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針對盛大小姐。難道真的如網上傳言的那樣?這個節目策劃案是秦總親自過目修改的,這不是一個勾心鬥角的地方……

“早知道你這樣,我就不該給你争取這個機會。接下來的時間,請你安分守己,不要再惹出沒必要的麻煩了。先前談好的項目,你看你現在的名聲,大概也不成了。”

陶顏說話一點兒都不客氣,她其實很好看蘇未然的演技,畢竟一個非科班的,在萬導的《鳳于飛》中能有那樣的成績,也算是有天賦。可是光有天賦有什麽用處?這個圈子有天賦的人多得是,除了天賦,做人還需要懂得識趣。她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她不知道該笑蘇未然不知天高地厚還是該嘆息自己的倒黴。

扶不起來的藝人,其實沒必要浪費時間。關了電話後,她的眉眼還是沉沉的,藏着濃厚的情緒。

蘇未然十分慌張,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是誰要在網上抹黑她?她明明沒做什麽危害大家的事情。難道真的做錯了嗎?她越想越是慌張,心中空蕩無依,最後找到了有幾天沒有聯系的紀時逞,匆忙發出了一段話:她們為什麽要罵我?就因為我是孤兒院出身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盛大小姐還會下廚……

紀時逞看到消息時,正簽署完了文件,他按了按眉心,讓助理彙報網上的事情。得知蘇未然被網上黑,他也沒有深究,只是淡聲道:“壓下去。”緩了好一會兒,他才道:“孤兒院出身不是錯,而且你也不是孤兒。”

蘇未然看到這行字就猜到了紀時逞可能幫她查出蘇家的事情。

她回複道:“如果我有爸爸媽媽該有多好。”

紀時逞想到之前蘇徹說的話,他思忖片刻,回道:“他們會來找你的,我們小時候許下的願望會實現的。”

蘇徹已經查到了蘇未然的身份。

在蘇夫人生産的時候抱錯了孩子,當初帶走蘇未然的夫妻出了車禍,她自然而然被送進了孤兒院中。靠着孤兒院院長的幫助,她半工半讀得以長大成人。她的模樣與蘇家人相似,只差一個親子鑒定,就可以将人接回來了。他雖然對這個陌生的妹妹沒有感情,但是蘇家的血脈,總不能流落在外面。至于蘇曼——蘇徹望了眼彈鋼琴的蘇曼一眼,心想道,兩個小姐,蘇家也不是養不起。

蘇徹的行動力很強,他并沒有管節目的拍攝,直接開車前往明珠鎮找到了蘇未然說明來意,并帶走了她的一根頭發。

不過離開前,蘇徹還是留下一句“不要得罪那兩人”。顯然,他也是看了娛樂報導的。

先有經紀人,接着是“兄長”,蘇未然算是徹底地安分下來,怕給蘇家難看,她就将自己演成了一個善解人意又不出格的嘉賓。她在等待着蘇家的消息,當她成為真正的蘇家大小姐時,她就不用在意自己那點兒被經紀人緊捏着的資源了。

比起選取木材,自己動手做工藝品顯然花費的時間更長。她們都是新上手的,就算定了型,後續也可能出差錯,最後從頭再來。秦長儀和蘇未然都選得梳子,在打磨時弄斷了梳齒是常事,節目組給的三塊幹淨的料子早就消耗完了,最後只能自己去尋找材料。當然,蘇未然借着自己累積下來的優勢,從孫師傅手中獲得了三塊處理好的新料,不過這麽一來,她任務量減輕的特權被回收了。

看着眉心始終緊蹙的秦長儀,她開口道:“秦老師,拿一塊嗎?”她克制着自己的語氣,不那麽熱情殷切,就像對待其他嘉賓那樣。

秦長儀望了她一眼,搖頭淡聲道:“謝謝。”

拿了好處就欠下了人情債,她并不喜歡如此,尤其此人還是與昭昭有過節的蘇未然。

粗糙的樹皮摩擦着掌心的肌膚,比起規整、大小合适的梳子木料,這一塊帶着樹皮的顯然更難處理。秦長儀拿着刀猶豫着,不知從哪裏開始下手。

【秦總:我好難啊!】

【好像只有盛大小姐沒有換料子了?】

【大小姐肯定是個老手!】

【大小姐還不來幫幫秦總?】

【我在家試了試,打磨的過程讓我生不如死,我放棄了,我來看賞心悅目的小姐姐被折騰了。】

【真的是人無完人啊,距離一下子被拉近了。】

彈幕快速滑動,同情、心疼秦長儀的話不停地出現。

處在鏡頭下的人顯然不知道這一點。

盛明昭擡眸,眸光輕飄飄地落在了秦長儀的身上,她放下了手中的刻刀,快速走到她的跟前,低聲道:“給我。”

秦長儀眼尾上挑,眸中藏着一抹倔強,她搖頭道:“不。”粗糙的樹皮傷手,她并不想盛明昭替她來受這份罪。

盛明昭輕笑了一聲,她也沒堅持,而是轉身到了外頭找了一塊新的木料,她對秦長儀道:“你的那塊有橫截面,樹皮帶疤,應該沒法用。”她剝樹皮的動作很利索,稍有不順手的便借助一側的工具,沒多長時間就弄出了一塊長方形的梳子料。

“你經常做這些?”秦長儀壓低了聲音,似是怕被錄制進去。

盛明昭道:“沒有。”她哪裏需要處理這些樹皮?看着秦長儀困惑不解的眼神,她道,“在廠子裏看師傅們的動作學會的。”

秦長儀“哦”了一聲,有些沮喪。她打小就是“優秀”的代名詞,可參加這個節目,她發現很多東西是她不能理解、也無法快速學會的。她欣賞那些精妙的工藝品,但是她只會思考從上頭獲得多少利潤,并不關心這些東西誕生于機器或者藝人之手。

“你擅長的我也不會。”盛明昭開口道,将木料遞給了秦長儀,她莞爾道,“珍惜這塊料子,小心些,別割傷了手。”

随着時間的流逝,六個進組的嘉賓手上都帶有細微的傷痕,好在都是能吃苦的,誰也沒有因為這點兒小挫折叫停。

将近十天的時間,嘉賓們才拿出了自己上手的第一件作品。

秦長儀做出的梳子極為樸素,而蘇未然的則是刻着點雲紋,以作修飾。盛明昭拿出的是一支黃楊木鳳頭簪,簪頭精雕細琢,肌理光潔得體。跟她相比,那兩把梳子上都有不少劃痕,顯然是打磨工作沒有做好,等到最後就沒辦法再拯救回來了。

“你們的作品自己好好收着,當然送人也是可以的。”孫塑笑眯眯的,停頓了片刻,才又繼續道,“第一階段的入門課程算是摩挲完畢,接下來大家回去思考如意圖案怎麽才好看。”這話裏的意思是讓嘉賓們自己在空閑時間多補課了。

另一個小組的進度與他們這邊一致。

拿着自己的印章回來時,每個人都是意氣風發的。

“我的虎口都裂了,手指也起了泡,好在這章子最後生出來了,不辜負我的努力。”雲青楓拿着印章炫耀。

客廳的茶幾上擺放着一張宣紙,上頭蓋着三個截然不同的印。一個純仿漢印且粗細不一的,一個是頗為炫技的鳥篆,而另一個則是網上流行的“狗頭”。

顯然是雲青楓的作品。

在看直播的,都被他的這一手給驚呆了。

【哥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沒想到雲青楓這麽沙雕。】

【啊我女神寫文好看寫字也好看!】

“盛老師,你們回來了,需要交換禮物嗎?”雲青楓大聲吆喝。

唐芙秋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開口道:“她們那組做梳子呢,梳子是定情信物,你敢接嗎?”

雲青楓“啊”了一聲,又笑嘻嘻道:“有人敢送我就敢收。”頓了頓他又道,“盛老師不是梳子吧?盛老師你看這個狗頭怎麽樣?”

盛明昭掃了一眼,面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她倒是不介意将鳳頭簪拿出來給雲青楓他們看。

“很漂亮!如果我演古裝劇的時候能有這麽一根簪子就好了。”說着,雲青楓可憐巴巴地望向了盛明昭。

盛明昭微微一笑道:“找導演給你準備。”

“上面還有小字。”唐芙秋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有鳳來儀”四個字。這帶了個“儀”字,旁人怕是不用肖想了。不過她沒想到盛大小姐手藝這般好,她想到了前陣子刷到的“盛明昭的小號”,是個不差錢的設計師,難不成真的是盛明昭本尊?唐芙秋對上了盛明昭充滿笑意的視線,按下了心中的猜測。

“盛老師,你看我還有機會嗎?”雲青楓眼饞,很是誠懇地望着盛明昭。

盛明昭殘忍地搖頭,她道:“很遺憾,你沒有。”

這是她準備送給秦長儀的禮物。

晚上的拍攝結束後,兩人如往日一般并肩回房。

秦長儀忽地開口道:“要放在微博上抽獎麽?”

盛明昭詫異地望了她一眼,搖頭道:“不。”

秦長儀不動聲色道:“你是怕暴露了小號?”

盛明昭瞥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秦長儀很随意地将梳子放在梳妝臺上,便進入了浴室中洗澡。

盛明昭聽着嘩啦啦的水流聲,唇角勾起了一抹輕快的笑容。

等到人出來後,她自告奮勇幫她吹頭發。

梳子從柔順的長發間滑落,盛明昭比劃了一陣,附在秦長儀耳邊低聲道:“這簪子,怕是得穿一身旗袍才配。”秦長儀的衣帽間裏各種正裝,除了參加晚宴不得已穿禮服、長裙,秦長儀幾乎沒有嘗試過其他的衣物。她對自己的穿搭并不上心。

可現在聽了盛明昭的話,她心念驀地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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