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對于盆地如此的解釋陷入迷惘的就只有凡事愛極了思考的邱小爪。此時,他就在為四川省的地形究竟是凸起來的一面鼓,還是一個凹陷下去的窟窿而煩惱。他開始為飯店後堂的一個長着蒜頭鼻子的四川來的打雜工對他提起過的有關家鄉地形地貌的一些話感到憤怒。看來,跟着雞鴨街二少,不僅能行俠仗義,還能長知識。像今天,他就終于明白盆地的含義了。想到這裏,他再看一眼趙小翅的屁股,遂把概念與具體形象緊密地聯合在了一起。
大領導接着布置任務,
“剛說到哪兒啦,啊,信息,對了!為此,我們至少必須弄清楚最重要的一條信息。那就是如何确定朱九麗被關押的地址所在——”
說到這兒,李巧手做了個制止趙小翅欲開口的動作,
“我知道,你們漁港客房的1801到1810的十個房間被張愛民預定了!他說是要訂十間頂樓的豪華客房招待來賓休息。可問題恰恰出在這裏——朱九麗她會被藏在哪一個房間裏?十選一,我們必須碼準目标信息——”
“碼準個屁!這1801到1810房間的鑰匙,那管客房的蔡小花——我們這兒的大姐大早交到我手裏啦!”
說着,趙小翅掀起了制服,露出腰間一串貼着不同房間號膠布的鑰匙。
見狀,李巧手點頭哈腰,雙手朝提着鑰匙的女人作揖,姿态與哈巴狗無異。不過緊接着,李巧手變了臉,問那個管鑰匙的姓蔡的大姐大是男是女。蔡大姐是男是女?趙小翅重複了一遍李巧手的話,笑了。李巧手愣了愣,也反應過來,跟着也笑了。趙小翅白了眼妒意十足的男友,扭着跨擺着臀走到葛大富面前,摘下腰間的鑰匙,對着葛大富晃悠,
“說,誰是雞鴨街的第一美女?”
“當然,當然是你。尊敬的趙小翅小姐。朱九麗她給你提鞋,哦,不,幫你擦腳趾頭都不配。”
李大少瞅了眼臉色紅白交加,胸膛起伏急促的葛大富,趕緊幫腔。同時,拼命地點着下巴,朝把嘴巴咬得像上了千層鎖扣那般緊的男人大聲的咳嗽,以此示意。然而,鎖扣依舊緊閉。
“操!”
大領導不滿起來,他板着臉,繞過身旁的邱小爪,走到不聽話的組員身旁行使領導的權威。他立即伸出手,再次穩準狠地一把揪住了葛大富身上隐藏的那個遺憾——那半邊殘耳——破口大罵起來,
“點個頭,附和一下,會死啊?真他媽的,是個死腦筋!”
罵完,他彎曲拇指食指用力彈了下葛大富的腦袋,接着趁着趙小翅捂着嘴眉開眼笑之際,趕緊走上前奪過面前女友手裏的鑰匙串,轉了個身,回來,小心翼翼地把鑰匙串托着,從寬大的長滿老繭布滿細屑疤痕的手掌裏滑入死腦筋的口袋裏。
“所以,我們要做的事就很簡單啦——找出朱九麗、帶到人就跑!”
之後,李巧手不再看葛大富激動的眼睛,走到另外兩個參與者中間,僅僅對A計劃的第三部分功成身退,做了詳細的描述。他将包括朱九麗在內的他們一共五個人分成三組,他與趙小翅一組,葛大富與朱九麗一組,邱小爪單獨一組。一旦事成,他們就分作三個不同方向而逃。東山漁港的交通條件十分便利。除了四通八達的馬路,過一個路口,下邊就有地鐵。地鐵一直通往本市的火車站。李巧手當然把那條最便捷最安全的退路留給了小翅膀和他自己。停靠在飯店門外的那輛重型卡車,他讓邱小爪卸掉牌照,開到郊外偏僻處,然後,又掏出五張老人頭,交給邱小爪,讓他在郊區暫避風頭,等風聲過了,再想出路。至于葛大富和朱九麗,他選擇了一條看似最為風光無限的逃生方式——他讓葛大富帶着朱九麗騎着那輛剛剛經由他改裝過的,跑在高速上不輸于真正“悍馬”的摩托車堂而皇之地走入光天化日之下的人群裏。對此,他對此次活動的諸位參與者給出如此的解釋——這是一個挑戰,對這些妄圖搶走葛大少的女人的老爺們的一個挑戰。當然,用他的邏輯來看,這更關乎一種意義上的“公平”。葛大富騎着摩托車,帶着朱九麗,威風凜凜地,如凱旋英雄般地退場,這本身,就是對被奪走人身公平權利的朱九麗,對同樣被奪走精神公平戀愛權利的葛大富,以及對他們這些熱血的,老是被這幫老爺們踩在腳底的雞鴨街英雄兒女的整體公平權利的一次捍衛!
“那麽,之後呢?”
邱小爪捏着手裏的五張一百塊錢,看着神采奕奕的領導,神情專注地問道,
“之後,你與葛少如果真的逃脫了,你們,還有我要在哪裏碰頭?”
就在大領導皺着眉抓耳撓腮之際,一旁的趙小翅接口,
“還碰什麽頭,各安天命呗!”
“是的,各安天命!”李巧手很高興女友适時的幫忙,咳嗽一聲,他接着又用所有領導發表演說時的高瞻遠矚的語氣和胸有成竹的戰略的語調道,
“只能是這樣。我們不能聚合在一起。雞蛋,雞蛋不能總是擺在一個籃子裏!”
說完,他又問他的組員,還有什麽別的問題。
葛大富終于出聲。問道,
“那麽B計劃呢?具體是什麽內容?”
“哦,”摸了下後腦勺,大領導臉色一白,吞吐了起來,“這個……這個嘛……嘿嘿……不好意思,B計劃,我還沒想出來。”
全場靜默。
過了會兒,李巧手與趙小翅把手拉得更緊,李巧手問趙小翅,會不會後悔。為了這事兒,她不僅要丢了金飯碗——在東山漁港當服務員,百分之五十能被有錢有權的人看中包養——還要跟着他一塊兒浪跡天涯。
趙小翅沒說話,十萬分溫柔地癡癡地看了李巧手半天,然後說,
“為了你這副傻樣,我認了!”
說完,不顧在場另外二位,對着男友的嘴,狠狠咬了下去。
邱小爪與葛大富同時轉身。
前者,把手裏的五百塊錢塞給後者,
“葛少,你比我更須要用錢……我都聽說了……小阿朱的眼睛瞎了……”
葛大富鼻子一酸,眼睛就好像進了辣椒水。他抱住邱小爪石柱般結實的身體,把頭靠在對方肩膀上,用力地擦起鼻涕。下一秒,李巧手攜趙小翅也過來,和他們抱在了一起。一股發自內心的暖流湧入葛大富的心田。
“好,好,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李巧手這句帶着濃濃鼻音的振奮的話語在諸人耳畔同時響起。跟着他濃濃的鼻音,其餘三人重複着如此甘為知己兩肋插刀,抛頭顱,灑熱血的千古誓言。他們都來自雞鴨街,從小家裏供奉的不是馬克思列寧□□,而是關二爺,關二爺講的是義氣。
接下來,好戲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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